《醫學衷中參西錄》~ 三、醫論 (86)
三、醫論 (86)
1. 62．論心病治法
心者，血脈循環之樞機也。心房一動則周身之脈一動，是以心機亢進，脈象即大而有力，或脈搏更甚數；心臟麻痹，脈象即細而無力，或脈搏更甚遲。是脈不得其平，大抵由心機亢進與心臟麻痹而來也。於以知心之病雖多端，實可分心機亢進、心臟麻痹為二大綱。
今試先論心機亢進之病：有因外感之熱熾盛於陽明胃府之中，上蒸心臟，致心機亢進者，其脈象洪而有力，或脈搏加數。可用大劑白虎湯以清其胃。或更兼腸有燥糞，大便不通者，酌用大、小承氣湯以滌其腸，則熱由下瀉，心機之亢進者自得其平矣。
有下焦陰分虛損，不能與上焦陽分相維繫，其心中之君火恆至浮越妄動，以致心機亢進者，其人常苦眩暈，或頭疼、目脹、耳鳴，其脈象上盛下虛，或搖搖無根，至數加數。宜治以加味左歸飲。方用大熟地、大生地、生懷山藥各六錢，甘枸杞、懷牛膝、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淨萸肉三錢，雲苓片一錢。此壯水之源以制浮游之火，心機之亢者自歸於和平矣。
有心體之陽素旺，其胃腑又積有實熱，復上升以助之，以致心機亢進者，其人脈雖有力，而脈搏不數，五心恆作灼熱。宜治以鹹寒之品（《內經》謂熱淫於內治以鹹寒），若朴硝、太陰玄精石及西藥硫苦皆為對證之藥（每服少許日服三次久久自愈）。蓋心體屬火，味之咸者屬水，投以鹹寒之品，是以寒勝熱水勝火也。
人之元神藏於腦，人之識神發於心。識神者思慮之神也。人常思慮，其心必多熱，以人之神明屬陽，思慮多者，其神之陽常常由心發露，遂致心機因熱亢進，其人恆多迷惑。其脈多現滑實之象，因其思慮所生之熱恆與痰涎互相膠漆，是以其脈滑而有力也。可用大承氣湯（厚朴宜少用），以清熱降痰；再加赭石（生赭石兩半軋細同煎）、甘遂（甘遂一錢研細調藥湯中服）以助其清熱降痰之力。藥性雖近猛烈，實能穩建奇功，而屢試屢效也。
有心機亢進之甚者，其鼓血上行之力甚大，能使腦部之血管至於破裂，《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大厥也，亦即西人所謂腦充血之險證也。推此證之原因，實由肝木之氣過升，肺金之氣又失於肅降，則金不制木，肝木之橫姿遂上干心臟，以致心機亢進。若更兼沖氣上衝，其脈象之弦硬有力更迥異乎尋常矣。
當此證之初露朕兆時，必先腦中作疼，或間覺眩暈，或微覺半身不利，或肢體有麻木之處。宜思患預防，當治以清肺、鎮肝、斂沖之劑，更重用引血下行之藥輔之，連服十餘劑或數十劑，其脈象漸變柔和，自無意外之患。向因此證方書無相當之治法，曾擬得建瓴湯一方，屢次用之皆效。
即不能治之於預，其人忽然昏倒，須臾能自甦醒者，大抵腦中血管未甚破裂，急服此湯，皆可保其性命。連服數劑，其頭之疼者可以全愈，即腦中血管不復充血，其從前少有破裂之處亦可自愈，而其肢體之痿廢者亦可徐徐見效。此方原用鐵鏽水煎藥，若刮取鐵鏽數錢，或多至兩許，與藥同煎服更佳。
白話文：
心臟是血液循環的樞紐。心房一動，全身的脈搏就會跟著動。所以，心臟功能過於亢奮時，脈象就會變得又大又有力，或者脈搏跳動得更快；反之，心臟功能衰弱時，脈象就會變得細微無力，或者脈搏跳動得更慢。脈搏無法維持正常，多半是由於心臟功能過於亢奮或心臟功能衰弱所導致。由此可知，心臟的疾病雖然很多，但實際上可以歸納為心臟功能亢奮和心臟功能衰弱兩大類。
現在先來討論心臟功能亢奮的病症：有的是因為外感發熱，熱邪在陽明胃府之中過於旺盛，向上蒸騰心臟，導致心臟功能亢奮。這種情況下，脈象會呈現洪大有力，或者脈搏跳動加快。可以用大量白虎湯來清除胃熱。如果同時伴隨腸道乾燥、大便不通的情況，可以酌情使用大承氣湯或小承氣湯來清腸，使熱邪從下方排出，心臟功能亢奮的狀況自然就會恢復正常。
有的則是下焦陰液虧損，無法與上焦陽氣相互協調，使得心中的君火經常浮越妄動，導致心臟功能亢奮。這樣的人常常會感到眩暈，或者頭痛、眼睛脹痛、耳鳴，脈象呈現上盛下虛，或者跳動不穩、沒有根基，脈搏跳動加速。適合用加味左歸飲來治療。藥方使用大熟地、大生地、生懷山藥各六錢，甘枸杞、懷牛膝、生龍骨、生牡蠣各五錢，淨萸肉三錢，雲苓片一錢。這個方子可以滋養腎陰，來制約虛浮的火氣，心臟功能亢奮的狀況自然會趨於平和。
有的人是心臟本身的陽氣就比較旺盛，加上胃腑又積存實熱，熱氣又向上升騰來助長，導致心臟功能亢奮。這種情況下，脈象雖然有力，但脈搏跳動不會太快，常常會感到手心、腳心等處發熱。適合用性味鹹寒的藥物來治療（《內經》說熱邪內盛要用鹹寒的藥物來治療）。像是朴硝、太陰玄精石以及西藥中的硫苦，都是對症的藥物（每次服用少量，每天服用三次，長期下來自然會痊癒）。心臟屬火，味道鹹的藥物屬水，使用鹹寒的藥物，就是用寒涼之性來制約熱邪，用水來克制火。
人的元神藏在腦中，而人的識神則發於心。識神就是思慮的神。人如果經常思慮，心中必定會多熱，因為人的神明屬陽，思慮過多，其神之陽氣常常會由心發散出來，導致心臟功能因熱而亢奮。這樣的人常常會感到迷惑。他們的脈象多呈現滑實的現象，因為思慮所產生的熱邪常常會和痰涎相互膠著，所以脈象會滑而有力。可以使用大承氣湯（厚朴的用量要少一些）來清熱降痰；再加入赭石（生赭石兩半搗碎後一起煎煮）、甘遂（甘遂一錢研磨成粉，用藥湯送服）來加強清熱降痰的功效。藥性雖然比較猛烈，但確實能穩健地發揮奇效，而且屢次試驗都有效。
有的心臟功能亢奮非常嚴重，其推動血液向上運行的力量非常大，甚至會使腦部的血管破裂。《內經》說的「血之與氣並走於上之大厥」，也就是西醫所說的腦充血的危險症狀。推究這種病症的原因，實際上是由於肝木之氣過於升發，而肺金之氣又失去了肅降的功能，導致金無法制約木，肝木的橫逆之氣就向上侵犯心臟，使得心臟功能亢奮。如果還伴隨著沖脈之氣向上衝逆，其脈象就會呈現弦硬有力，比平常更為異常。
當這種病症剛開始出現徵兆時，一定會先感到腦中疼痛，或者間歇性地感到眩暈，或者微微感覺到半身不靈活，或者肢體有麻木的感覺。應該要及早預防，用清肺、鎮肝、收斂沖氣的藥物來治療，同時還要加重引血下行的藥物來輔助，連續服用十幾劑或幾十劑，脈象就會逐漸變得柔和，自然不會有意外發生。過去因為這種病症在醫書上沒有相應的治療方法，我曾擬定了一個建瓴湯的方子，多次使用都有效。
即使沒有及早治療，如果病人突然昏倒，但過一會兒又能自己甦醒過來，這種情況通常是腦中的血管沒有嚴重破裂，趕緊服用此方，都能保住性命。連續服用幾劑後，頭痛的症狀就能完全痊癒，腦中血管不再充血，之前有輕微破裂的地方也能自行癒合，而肢體麻木無力的症狀也會慢慢好轉。這個方子原本是用鐵鏽水煎藥，如果能刮取幾錢甚至兩許的鐵鏽，與藥一起煎煮服用效果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