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三、醫論 (46)
三、醫論 (46)
1. 27．少陽病小柴胡湯證
張××疑而問曰：此方乃小柴胡湯外加生石膏也，按原方中分量，柴胡半斤以一兩折為今之三錢計之，當為二兩四錢，復三分之，當為今之八錢，今方中他藥皆用其原分量，獨柴胡減半，且又煎成一盅服之，不復去滓重煎，其故何也？弟初習醫，未明醫理，願兄明以教我也！答曰：用古人之方，原宜因證、因時，為之變通，非可膠柱鼓瑟也。
此因古今氣化，略有不同，即人之稟賦遂略有差池，是以愚用小柴胡湯時，其分量與藥味，恆有所加減。夫柴胡之性，不但升提，實原兼有發表之力，古法去滓重煎者，所以減其發表之力也。今於方中加生石膏一兩以化其發表之力，即不去滓重煎，自無發表之虞，且因未經重煎，其升提之力亦分毫無損，是以止用一半，其力即能透膈上出也。放心服之，自無差謬。
張××果信用愚言，煎服一劑，諸病皆愈。
鄰村劉姓婦人，得傷寒少陽證，寒熱往來無定時，心中發熱，嘔吐痰涎，連連不竭，脈象沉弦。為開小柴胡湯原方，亦柴胡減半用四錢，加生石膏一兩，雲苓片四錢。有知醫者在座，疑而問曰：少陽經之證，未見有連連吐黏涎不竭者，今先生用小柴胡湯，又加石膏、茯苓，將勿不但為少陽經病，或又兼他經之病乎？答曰：君之問誠然也，此乃少陽病而連太陰也。
少陽之去路原為太陰之經，太陰在腹為濕土之氣，若與少陽相併，則濕熱化合，即可多生黏涎，故於小柴胡湯中加石膏、茯苓，以清少陽之熱，即以利太陰之濕也。知醫者聞之，甚為歎服。遂將此方煎服，兩劑全愈。
在遼寧曾治一婦人，寒熱往來，熱重寒輕，夜間恆作讝語，其脈沉弦有力。因憶《傷寒論》謂婦人熱入血室證，「晝日明瞭，暮則讝語」，遂細詢之，因知其初受外感三四日，月信忽來，至月信斷後遂變斯證。據所云云，知確為熱入血室，是以其脈沉弦有力也。
遂為開小柴胡原方，將柴胡減半，外加生黃耆二錢、川芎錢半，以升舉其邪之下陷，更為加生石膏兩半，以清其下陷之熱，將小柴胡如此變通用之，外感之邪雖深陷，實不難逐之使去矣。將藥煎服一劑，病愈強半，又服一劑全愈。
按，：熱入血室之證，其熱之甚者，又宜重用石膏二三兩以清其熱，血室之中，不使此外感之熱稍有存留始無他虞。愚曾治有血室潰爛膿血者數人，而究其由來，大抵皆得諸外感之餘，其為熱入血室之遺恙可知矣。蓋當其得病之初，醫者縱知治以小柴胡湯，其遇熱之劇者，不知重用石膏以清血室之熱，遂致釀成危險之證，此誠醫者之咎也。醫者有治熱入血室之證者，尚其深思愚言哉。
白話文：
張先生疑惑地問：「這個方子是小柴胡湯加上生石膏，按照原本方子的劑量，柴胡半斤換算成現在的約為二兩四錢，再分三份，約為現在的八錢。現在這個方子中，其他藥材都用原來的劑量，唯獨柴胡減半，而且煎好後只喝一盅，不再濾掉藥渣重新煎煮，這是為什麼呢？我剛開始學習醫術，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希望您能教導我！」
我回答說：「使用古人的藥方，本來就應該根據病情和時節來靈活變通，不能死板地照搬。這是因為古今的氣候環境略有不同，人的體質也略有差異，所以我在使用小柴胡湯時，它的劑量和藥材常會有所加減。柴胡的藥性，不僅能向上提氣，其實也兼具發散的作用，古人濾掉藥渣重新煎煮，就是為了減弱它的發散作用。現在我在方子中加入一兩生石膏來化解它的發散之力，即使不濾掉藥渣重新煎煮，也不會有發散的顧慮，而且因為沒有重新煎煮，它向上提氣的力量也不會受到絲毫損害，所以只用一半的劑量，就能讓藥力穿透膈膜向上發揮作用。放心服用，自然不會有差錯。」
張先生聽從我的話，煎服一劑藥後，各種病症都痊癒了。
隔壁村莊的劉姓婦人，得了傷寒少陽證，時而發冷時而發熱，沒有固定時間，心中發熱，嘔吐出黏稠的痰液，接連不斷，脈象沉而弦。我開了小柴胡湯原方，也將柴胡減半使用四錢，另外加入一兩生石膏和四錢雲苓片。當時有位略懂醫術的人在場，疑惑地問：「少陽經的病症，沒有見過連續嘔吐黏稠痰液不止的，現在先生用小柴胡湯，又加了石膏和茯苓，難道不僅是少陽經的病，還兼有其他經絡的病嗎？」
我回答說：「你問的很有道理，這是少陽病同時連累到太陰經的緣故。少陽的病邪本來就會影響到太陰經，太陰經在腹部主濕土之氣，如果與少陽之氣相合，濕和熱就會相互結合，容易產生很多黏稠的痰液，所以在小柴胡湯中加入石膏和茯苓，來清除少陽的熱，同時也利於排除太陰的濕。那位略懂醫術的人聽了，十分佩服。於是將這個方子煎服，兩劑藥後完全康復。
在遼寧，我曾經治療一位婦人，她也是時而發冷時而發熱，但發熱比發冷嚴重，夜間經常說胡話，脈象沉弦有力。我想起《傷寒論》中說婦人熱入血室的症狀是「白天清醒，晚上說胡話」，就仔細詢問了她的情況，得知她最初得了外感三四天，突然來了月經，等到月經結束後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根據她的描述，我判斷她確實是熱入血室，所以脈象才會沉弦有力。
我於是開了小柴胡湯原方，將柴胡減半，另外加入二錢生黃耆和一錢半川芎，來提升下陷的邪氣，再加入二錢半生石膏，來清除下陷的熱氣。像這樣靈活運用小柴胡湯，即使外感邪氣深入，也不難驅逐它們離開。服用一劑藥後，病就好了大半，再服一劑就完全痊癒了。
總之，對於熱入血室的病症，如果熱勢嚴重，應該加大石膏的用量到二三兩，徹底清除熱邪，不讓外感的熱邪在血室中殘留，這樣才不會有後顧之憂。我曾經治療過幾位血室潰爛流膿的病人，追究病因，大多是因為外感病沒有徹底治癒而引起的。這說明，當病人剛得病的時候，即使醫生知道要用小柴胡湯治療，如果遇到熱勢較重的，不知道要加大石膏的用量來清除血室的熱邪，就會導致危險的症狀，這實在是醫生的過失啊。治療熱入血室的醫生們，希望你們好好思考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