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

《醫學衷中參西錄》~ 一、醫方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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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醫方 (27)

1. 3.加味黃耆五物湯

治歷節風證,周身關節皆疼,或但四肢作疼,足不能行步,手不能持物。

生箭耆(一兩),於術(五錢),當歸(五錢),桂枝尖(三錢),秦艽(三錢),廣陳皮(三錢),生杭芍(五錢),生薑(五片)

白話文:

取生箭耆一兩、於術五錢、當歸五錢、桂枝尖三錢、秦艽三錢、廣陳皮三錢、生杭芍五錢、生薑五片。

熱者加知母,涼者加附子,脈滑有痰者加半夏。

白話文:

發熱的症狀加上知母,發冷的症狀加上附子,脈象滑動且有痰的人加上半夏。

《金匱》桂枝芍藥知母湯,治歷節風之善方也。而氣體虛者用之,仍有不效之時,以其不勝麻黃、防風之發也。今取《金匱》治風痹之黃耆五物湯,加白朮以健脾補氣,而即以逐痹(《神農本草經》逐寒濕痹)。當歸以生其血,血活自能散風(方書謂血活風自去)。秦艽為散風之潤藥,性甚和平,祛風而不傷血。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的「桂枝芍藥知母湯」,是治療周身關節遊走性疼痛的良方。不過體質虛弱的人服用後,有時會無效,這是因為它的功效比不上麻黃、防風這類驅邪發散的藥材。現在從金匱要略中選取治療風濕痹痛的「黃耆五物湯」,再加入白朮來健脾益氣,就能夠驅除痹症(神農本草經中記載白朮能驅除風寒濕痹)。當歸可以生血,血氣充足自然能散風(醫書中說血氣旺盛,風自散)。秦艽是一種具有潤澤、散風作用的藥材,性情平和,祛除風邪而不傷血。

陳皮為黃耆之佐使,又能引肌肉經絡之風達皮膚由毛孔而出也。廣橘紅其大者皆柚也,非橘也。《神農本草經》原橘、柚並稱,故用於藥中,橘、柚似無須分別(他處柚皮不可入藥)。且名為橘紅,其實皆不去白,誠以原不宜去也。

附錄:

直隸青縣張××來函:

白話文:

陳皮可以作為黃耆的輔佐和引導,它還能將肌肉經絡中的風氣引導到皮膚表面,通過毛孔排出體外。

廣橘紅中較大的都是柚皮,而不是橘皮。《神農本草經》中將橘皮和柚皮並列,因此在藥用上,橘皮和柚皮似乎不需要區分(其他地方的柚皮不能入藥)。

雖然名稱為橘紅,但其實橘紅都沒有去除白色的部分,這是因為原本就不應該去除這些部分。

湖北張某,患歷節風證,西醫名僂麻質斯,服其藥年餘無效。步履艱難,天未涼即著皮褲。診其脈,浮數有力,知為經絡虛而有熱之象。遂用加味黃耆五物湯,遵注熱者加知母,又加生薏米、鮮桑枝、牛膝、木通。服一劑覺輕減,三劑離杖,五劑痊愈。近年用此方治痛風、歷節證,愈者甚多。若無熱者,即用書中原方,亦甚效驗。

白話文:

湖北的張姓患者,患有「歷節風證」,西醫稱為「類風濕性關節炎」,服用西藥一年多都沒有效果。走路困難,天氣還沒涼的時候就已經穿上了皮褲。

為他診脈,脈象浮數有力,表明經絡虛弱,且有熱象。因此,我使用了加味黃耆五物湯,遵照典籍中「熱證加知母」的原則,又加入了生薏米、鮮桑枝、牛膝、木通。

服了一劑藥後,患者感覺症狀減輕,服用了三劑藥後,就可以不使用柺杖,服用了五劑藥後,完全康復。近年來,我用這個方子治療痛風、歷節風證,治癒的人數很多。

如果患者沒有熱象,則直接使用典籍中的原方,效果也很顯著。

江蘇平臺王××來函:

顧××,患肢體痿廢,時當溽暑,遍延中西醫診治無效。用加味黃耆五物湯治之,連服數劑全愈。

2. 4.加味玉屏風散

治破傷後預防中風,或已中風而瘛瘲,或因傷後房事不戒以致中風。

生箭耆(一兩),白朮(八錢),當歸(六錢),桂枝尖(錢半),防風(錢半),黃蠟(三錢),生白礬(一錢),作湯服。

白話文:

生箭耆(60克),白朮(40克),當歸(30克),桂枝尖(7.5克),防風(7.5克),黃蠟(15克),生白礬(6克),熬湯服下。

此方原為預防中風之藥,故用黃耆以固皮毛,白朮以實肌肉,黃蠟、白礬以護膜原。猶恐破傷時微有感冒,故又用當歸、防風、桂枝以活血散風。其防風、桂枝之分量特輕者,誠以此方原為預防中風而設,故不欲重用發汗之藥以開腠理也。

白話文:

這個藥方原本是預防中風的藥,所以使用黃耆來鞏固皮膚毛髮,白朮來充實肌肉,黃蠟、白礬來保護皮膜。還擔心受傷時可能會稍微感冒,所以又加入了當歸、防風、桂枝來活血散風寒。其中防風、桂枝的用量特別少,是因為這個藥方原本是為了預防中風而設計的,所以不希望過度使用發汗藥來打開腠理(皮下通道)。

蓋《神農本草經》原謂黃耆主大風,方中重用黃耆一兩,又有他藥以為之佐使,宜其風證皆可治也。若已中風抽掣者,宜加全蜈蚣兩條。若更因房事不戒以致中風抽風者,宜再加真鹿角膠三錢(另煎兌服),獨活一錢半。若脈象有熱者,用此湯時,知母、天冬皆可酌加。

自擬此方以來,凡破傷後恐中風者,俾服藥一劑,永無意外之變,用之數十年矣。

白話文:

《神農本草經》記載,黃耆主要治療大風(風濕性疾病)。這個藥方中大量使用了黃耆,一兩重,還用其他藥材作為輔助和引導。因此,它可以治療各種風濕疾病。

如果已經中風出現抽筋,建議再加入全蜈蚣兩條。

如果中風抽風是因為房事過度引起,建議再加入真鹿角膠三錢(另煎後兌水服用),獨活一錢半。

如果脈象顯示有熱,使用這個湯藥時,可以酌情加入知母、天冬。

表侄高××之族人,被人用槍彈擊透手心,中風抽掣,牙關緊閉。自牙縫連灌藥無效,勢已垂危。從前,其莊有因破傷預防中風,服此方者,高××見而錄之。至此,高××將此方授族人,一劑而愈。

白話文:

高××的表侄被人用槍彈打穿手心,導致中風、手腳抽搐、牙關緊閉。從牙縫灌藥都沒用,情況已經很危險了。之前,他們村子裡有人因為受傷預防中風,吃過一個方子。高××看到後就抄了下來。現在,高××就把這個方子給了表侄,一劑藥就治癒了。

又一人,被傷後,因房事不戒,中風抽掣,服藥不效。友人毛××治之,亦投以此湯而愈。夫愚擬此方,原但為預防中風,而竟如此多效,此愚所不及料者也。

3. 5.鎮肝熄風湯

治內中風證(亦名類中風,即西人所謂腦充血證),其脈弦長有力(即西醫所謂血壓過高),或上盛下虛,頭目時常眩暈,或腦中時常作疼發熱,或目脹耳鳴,或心中煩熱,或時常噫氣,或肢體漸覺不利,或口眼漸形歪斜,或面色如醉,甚或眩暈,至於顛仆,昏不知人,移時始醒,或醒後不能復原,精神短少,或肢體痿廢,或成偏枯。

白話文:

治療內中風疾病(也稱為類中風,相當於西醫所說的腦充血疾病):

症狀包括:脈象有力且細長(相當於西醫所說的血壓過高)、上實下虛、頭暈目眩、腦中經常疼痛發熱、眼睛脹痛耳鳴、心中煩躁、經常打嗝、四肢逐漸感覺不靈活、嘴角眼睛逐漸歪斜、臉色潮紅似醉、甚至暈厥倒地、昏迷不醒,過一會兒才能清醒,清醒後無法完全恢復、精神萎靡、四肢癱瘓、或者導致偏癱。

懷牛膝(一兩),生赭石(一兩,軋細),生龍骨(五錢,搗碎),生牡蠣(五錢,搗碎),生龜板(五錢,搗碎),生杭芍(五錢),玄參(五錢),天冬(五錢),川楝子(二錢,搗碎),生麥芽(二錢),茵陳(二錢),甘草(錢半)

白話文:

  • 牛膝 一兩
  • 生赭石 一兩(磨成細粉)
  • 生龍骨 五錢(搗碎)
  • 生牡蠣 五錢(搗碎)
  • 生龜板 五錢(搗碎)
  • 生杭芍 五錢
  • 玄參 五錢
  • 天冬 五錢
  • 川楝子 二錢(搗碎)
  • 生麥芽 二錢
  • 茵陳 二錢
  • 甘草 一錢半

心中熱甚者,加生石膏一兩。痰多者,加膽星二錢。尺脈重按虛者,加熟地八錢、淨萸肉五錢。大便不實者,去龜板、赭石,加赤石脂(喻嘉言謂石脂可代赭石)一兩。

白話文:

心火旺盛的,可以加入一兩生石膏。痰液多的,可以加入二錢膽星。尺脈按壓後顯得空虛的,可以加入八錢熟地、五錢淨萸肉。大便不實的,可以去除龜板、赭石,加入一兩赤石脂(喻嘉言認為赤石脂可以代替赭石)。

風名內中,言風自內生,非風自外來也。《內經》謂「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蓋肝為木臟,木火熾盛,亦自有風。此因肝木失和風自肝起。又加以肺氣不降,腎氣不攝,沖氣胃氣又復上逆,於斯,臟腑之氣化皆上升太過,而血之上注於腦者,亦因之太過,致充塞其血管而累及神經。其甚者,致令神經失其所司,至昏厥不省人事。

白話文:

風在身體內部,表示風從身體內部產生,而不是從外界吹進來的。《黃帝內經》中說:「所有的風眩暈眩,都跟肝臟有關。」肝臟屬木,如果肝火旺盛,身體內也會產生風。這是因為肝木失去平衡,導致風從肝臟升起。再加上肺氣不能下降,腎氣不能收攝,胃氣和沖氣又向上逆行。這樣一來,臟腑之氣都過度上升,血液也過度流向大腦,導致血管充血,壓迫到神經。嚴重時,會導致神經功能失常,甚至昏厥不省人事。

西醫名為腦充血證,誠由剖解實驗而得也。是以方中重用牛膝以引血下行,此為治標之主藥。而復深究病之本源,用龍骨、牡蠣、龜板、芍藥以鎮熄肝風,赭石以降胃降沖,玄參、天冬以清肺氣,肺中清肅之氣下行,自能鎮制肝木。至其脈之兩尺虛者,當系腎臟真陰虛損,不能與真陽相維繫。

白話文:

西醫稱此症為腦充血癥,是根據解剖實驗得出的結論。因此,其方劑中主要使用牛膝以引血下行,這是治標的主藥。

再深入探究疾病的根源,使用龍骨、牡蠣、龜板、芍藥以平息肝風,赭石以清胃降氣,玄參、天冬以清肺氣。肺中清氣下行,自然能鎮制肝木。

至於脈象顯示兩尺脈虛弱,應是腎臟真陰虛損,無法與真陽相互維持。

其真陽脫而上奔,並挾氣血以上衝腦部,故又加熟地、萸肉以補腎斂腎。從前所擬之方,原止此數味。後因用此方效者固多,間有初次將藥服下轉覺氣血上攻而病加劇者,於斯加生麥芽、茵陳、川楝子即無斯弊。蓋肝為將軍之官,其性剛果,若但用藥強制,或轉激發其反動之力。

白話文:

由於真陽氣脫離身體而向上奔馳,還挾帶著氣血衝擊腦部,因此又加入熟地和萸肉來補腎和收斂腎氣。前面所設計的藥方,原本只有這些藥材。後來雖然使用這個藥方有效的人很多,但也偶爾會有一些人在第一次服用藥物時,感到氣血上沖,病情加重。針對這種情況,我們又加上了生麥芽、茵陳和川楝子,就沒有這種弊病了。因為肝臟是人體的將軍,性質剛烈果斷。如果只用藥物強制抑制,反而會激發它反彈的力量。

茵陳為青蒿之嫩者,得初春少陽生髮之氣,與肝木同氣相求,瀉肝熱兼舒肝鬱,實能將順肝木之性。麥芽為谷之萌芽,生用之亦善將順肝木之性使不抑鬱。川楝子善引肝氣下達,又能折其反動之力。方中加此三味,而後用此方者,自無他虞也。心中熱甚者,當有外感,伏氣化熱,故加石膏。

有痰者,恐痰阻氣化之升降,故加膽星也。

白話文:

茵陳是青蒿的嫩葉,吸收了初春少陽生髮之氣,與肝木的性質相合。茵陳能清瀉肝火,又能舒緩肝鬱,順應肝木的特性。麥芽是穀物的嫩芽,生用也能順應肝木的性質,使其不致鬱結。川楝子能引導肝氣下行,又能平息肝氣的反彈。方中加入這三味,然後再使用此方,自然就不會有其他的顧慮了。如果心中燥熱嚴重,可能是因為外感,體內伏氣化熱所致,因此加用石膏。

內中風之證,曾見於《內經》。而《內經》初不名為內中風,亦不名為腦充血,而實名之為煎厥、大厥、薄厥。今試譯《內經》之文以明之。《內經》脈解篇曰:「肝氣當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蓋肝為將軍之官,不治則易怒,因怒生熱,煎耗肝血,遂致肝中所寄之相火,掀然暴發,挾氣血而上衝腦部,以致昏厥。此非因肝風內動,而遂為內中風之由來乎?

白話文:

《內經》脈解篇提到:「當治療肝氣時,卻未能及時進行,因此容易出現善怒的情況。善怒被稱為煎厥。」這裡提到,肝是將軍之官,如果不能妥善調理,容易導致易怒的情況。因為怒生熱,熱邪煎熬肝血,使得肝中藏著的相火,突然爆發,帶動氣血上衝至腦部,導致昏厥。這不正是因為肝風內動,最終引發了內中風嗎?

《內經》調經論曰:「血之與氣,並走於上,此為大厥,厥則暴死。氣反則生,氣不反則死。」蓋血不自升,必隨氣而上升,上升之極,必至腦中充血。至所謂氣反則生,氣不反則死者,蓋氣反而下行,血即隨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氣上行不反,血必隨之充而益充,不至血管破裂不止,猶能望其復甦乎。讀此節經文,內中風之理明,腦充血之理亦明矣。

白話文:

《黃帝內經》在調經論中說:「血液和氣一起運行到上面(頭部),這叫做大厥,出現大厥就會暴死。氣往回走(下行)就能復活,氣不往回走就會死亡。」這是因為血液不能自行上升,必須跟著氣一起上升,上升到極點,就會導致腦部充血。所謂「氣反則生,氣不反則死」,指的是氣往回走(下行),血液就會跟著下行,所以人就能活下來。如果氣一直往上走而不往回走,血液就會跟著不斷充盈,直到血管破裂,人就再也無法復甦了。閱讀這段經文,可以理解內風的原理,以及腦充血的原理。

《內經》生氣通天論曰:「陽氣者大怒則形絕,血宛(即郁字)於上,使人薄厥。」觀此節經文,不待詮解,即知其為肝風內動,以致腦充血也。其曰薄厥者,言其腦中所宛之血,激薄其腦部,以至於昏厥也。細思三節經文,不但知內中風即西醫所謂腦充血,且更可悟得此證治法,於經文之中,不難自擬對證之方,而用之必效也。

白話文:

《黃帝內經》中的《生氣通天論》提到:「陽氣太盛會導致人體形體衰竭,血液積聚在頭部,讓人昏厥。」從這段經文中,我們可以理解肝風內動會導致腦充血。

經文中所說的「薄厥」,是指積聚在腦部的血液衝擊腦部,導致昏厥。仔細研究這三段經文,我們不僅可以知道中醫所說的內中風就是西醫的腦充血,還可以領悟治療這種疾病的方法。從經文中,我們可以自行組方,並用於臨牀,一定會有效。

特是證名內中風,所以別外受之風也。乃自唐、宋以來,不論風之外受、內生,渾名曰中風。夫外受之風為真中風,內生之風為類中風,其病因懸殊,治法自難從同。若辨證不清,本系內中風,而亦以祛風之藥發表之,其臟腑之血,必益隨發表之藥上升,則腦中充血必益甚,或至於血管破裂,不可救藥。此關未透,誠唐、宋醫學家一大障礙也。

白話文:

中風在古醫書中是一個專有名詞,是指因外風所致的疾病。然而,從唐宋時期開始,無論外因風邪所致還是內生風氣所致,均統稱為中風。實際上,外受風邪導致的中風纔是真正的中風,而內生風氣所致的中風稱為類中風,兩者的病因迥異,治療方法也應有所區別。如果辨證不準確,明明是內中風,卻用祛風發表的藥物治療,則臟腑之血會隨發表的藥物而上升,導致腦中充血加劇,甚至血管破裂,無法挽救。這一關竅未曾打通,一直是唐宋醫學家的一大阻礙。

迨至宋末劉河間出,悟得風非皆由外中,遂創為五志過極動火而猝中之論,此誠由《內經》「諸風掉眩皆屬於肝」句悟出。蓋肝屬木,中藏相火,木盛火熾,即能生風也。大法,以白虎湯、三黃湯沃之,所以治實火也。以逍遙散疏之,所以治鬱火也(逍遙散中柴胡能引血上行最為忌用,是以鎮肝熄風湯中止用茵陳、生麥芽諸藥疏肝)。以通聖散(方中防風亦不宜用)、涼膈散雙解之,所以治表裡之邪火也。

白話文:

到了宋朝末年,劉河間出現,悟出風不總是從外面侵入,於是創立了「五志過極動火而猝中」的理論。這其實是從《黃帝內經》中「諸風掉眩皆屬於肝」這句話悟出來的。因為肝屬木,裡面藏著相火,木旺火盛,就能產生風。主要的治療方法是:

  • 用白虎湯、三黃湯來清熱,這是治療實火的。
  • 用逍遙散來疏散,這是治療鬱火的(逍遙散中含有柴胡,能引血上行,最不可用,所以鎮肝熄風湯中不用茵陳、生麥芽等疏肝的藥)。
  • 用通聖散(方中的防風也不宜用)、涼膈散雙管齊下,這是治療表裡邪火的。

以六味湯滋之,所以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也。以八味丸引之,所謂從治之法,引火歸源也(雖曰引火歸源,而桂、附終不宜用)。細審河間所用之方,雖不能絲絲入扣,然勝於但知治中風不知分內外者遠矣。且其謂有實熱者,宜治以白虎湯,尤為精確之論。愚治此證多次,其昏僕之後,能自甦醒者多,不能甦醒者少。

白話文:

使用六味湯來滋養身體,目的是為了增強腎水的力量,以控制陽火的過盛。使用八味丸來引導,所謂「從治之法」,就是將火勢引回其源頭(雖然說是引火歸源,但桂枝、附子終究不宜使用)。仔細審視河間派的用方,雖然不能完全契合病情,但遠勝於只知治療中風卻不分內外者。再者,河間派認為如果有實熱的情況,宜用白虎湯來治療,這是一個非常精確的論點。我多次治療這種疾病,昏迷後能自行甦醒者較多,不能甦醒者較少。

其於甦醒之後,三四日間,現白虎湯證者,恆十居六七。因知此證,多先有中風基礎,伏藏於內,後因外感而激發,是以從前醫家,統名為中風。不知內風之動,雖由於外感之激發,然非激發於外感之風,實激發於外感之因風生熱,內外兩熱相併,遂致內風暴動。此時但宜治外感之熱,不可再散外感之風,此所以河間獨借用白虎湯,以瀉外感之實熱,而於麻桂諸藥概無所用。蓋發表之藥,皆能助血上行,是以不用,此誠河間之特識也。

白話文:

患者甦醒後的三、四天內,出現白虎湯證的症狀者,經常佔到十之六七。因此,可以知道這種情況大多是患者本來就有中風的病根,潛藏在體內,後來受到外在因素刺激而發病。所以以前的中醫通常將這種情況統稱為中風。

他們不瞭解內風的發作,雖然是由於外感因素刺激,但並不是由外感的風邪激發,而是由外感的致熱因素激發。內外兩股熱邪相併,於是導致內風劇烈發作。此時,只應治療外感的熱證,不可再疏散外感的風邪,這是為什麼河間張元素獨用白虎湯來緩解外感實熱,而不用麻桂等藥物的原因。

發表的藥物都會助血上行,所以不使用。這是河間張元素獨特的見解。

吾友張山雷(江蘇嘉定人),著有《中風斠詮》一書,發明內中風之證,甚為精詳。書中亦獨有取於河間,可與拙論參觀矣。

白話文:

我的朋友張山雷(江蘇嘉定人),寫了《中風斠詮》一書,詳細闡述了內中風的證狀。書中獨自引用了河間派的觀點,和我拙劣的論述可以互相參照。

後至元李東垣、朱丹溪出,對於內中風一證,於河間之外,又創為主氣、主濕之說。東垣謂人之元氣不足,則邪湊之,令人猝倒僵仆,如風狀。夫人身之血,原隨氣流行,氣之上升者過多,可使腦部充血,排擠腦髓神經。至於昏厥,前所引《內經》三節文中已言之詳矣。若氣之上升者過少,又可使腦部貧血,無以養其腦髓神經,亦可至於昏厥。

白話文:

後來到了元朝,李東垣和朱丹溪出現,他們對於內風一症,除了承襲河間的觀點外,還提出了「主氣」和「主濕」的說法。李東垣認為,人體的元氣不足,就會讓邪氣趁虛而入,導致人突然倒下、僵直不動,這種現象就像中風一樣。人的血液本來會隨著氣血運行,如果氣血上升過多,就會導致腦部充血,壓迫腦髓神經。至於昏厥,在之前引用的《內經》三段文字中已經說得很詳細了。如果氣血上升過少,也會讓腦部貧血,無法滋養腦髓神經,同樣會導致昏厥。

是以《內經》又謂:「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頭為之傾,目為之眩。」觀《內經》如此云云,其劇者,亦可至於昏厥,且其謂腦為之不滿,實即指腦中貧血而言也。由斯而論,東垣之論內中風,由於氣虛邪湊,原於腦充血者之中風無關,而實為腦貧血者之中風,開其治法也。是則河間之主火,為腦充血,東垣之主氣,為腦貧血,一實一虛,迥不同也。

白話文:

因此,《內經》又說:「上焦氣不足,腦部供血不足,導致耳鳴、頭暈目眩。」從《內經》的描述來看,這種情況嚴重時,還會出現昏厥。而且,這裡說的「腦為之不滿」,實際上是指腦部貧血。由此推論,東垣關於內中風的論述,認為是由於氣虛導致邪氣進入,與腦充血引發的中風無關,而是腦貧血引發的中風,由此提出了相應的治療方法。由此可見,河間主張「主火」,是指腦充血;而東垣主張「主氣」,是指腦貧血;一虛一實,截然不同。

至於丹溪則謂東南氣溫多濕,有病風者,非風也,由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此方書論中風者所謂丹溪主濕之說也。然其證原是痰厥,與腦充血、腦貧血皆無涉。即使二證當昏厥之時,間有挾痰者,乃二證之兼證,非二證之本病也。

白話文:

丹溪醫生認為東南地區氣候溫暖潮濕,患有中風症狀的患者並非受風所致,而是由於濕氣產生痰液,痰液產生熱氣,熱氣又產生風。這種說法在方書中記載為「中風」的類型,稱之為「丹溪主濕」。不過,這種症狀的根源其實是痰氣阻塞,與現代醫學的腦充血或腦貧血無關。即使在昏厥時出現兩者症狀同時發作的情況,也僅是偶發的併發症,並非疾病的主要原因。

按:,其所謂因熱生風之見解,似與河間主火之意相同,而實則迥異。蓋河間所論之火生於燥,故所用之藥,注重潤燥滋陰。丹溪所論之熱生於濕,其所用之藥,注重去濕利痰。夫濕非不可以生熱,然因濕生熱,而動肝風者甚少矣(肝風之動多因有燥熱)。是則二子之說,仍以河間為長也。

白話文:

按:丹溪認為熱生風邪的觀點,似乎和河間主張火論的看法相近,但實際上大不相同。因為河間談到的火是由燥熱產生,因此他用藥著重在滋潤燥熱、滋陰養血。丹溪討論的熱是由濕熱產生,他用藥著重在去除濕氣、化痰。濕氣雖然可以產生熱,但因濕生熱而引發肝風的狀況很少(肝風發作通常是由於燥熱)。因此,兩位醫家的說法,河南的觀點還是更勝一籌。

至清中葉王勳臣出,對於此證,專以氣虛立論。謂人之元氣,全體原十分,有時損去五分,所餘五分,雖不能充體,猶可支持全身。而氣虛者經絡必虛,有時氣從經絡虛處透過,並於一邊,彼無氣之邊,即成偏枯。爰立補陽還五湯,方中重用黃耆四兩,以峻補氣分,此即東垣主氣之說也。

白話文:

直到清朝中期,王勳臣提出了一個觀點,認為偏癱是氣虛造成的。他認為,人的元氣原本有十分,如果損失了五分,剩下的五分雖然不足以充盈全身,但也能勉強支撐。而氣虛的人,經絡一定也很虛弱,有時氣會從經絡虛弱的地方滲透出來,集中在身體的一邊,而沒有氣的那一邊就形成了偏癱。因此,他提出了「補陽還五湯」這個方劑,其中大量使用黃耆四兩,以大力補益氣分。這個觀點遵循了東垣派注重氣的思想。

然王氏書中,未言脈象何如。若遇脈之虛而無力者,用其方原可見效。若其脈象實而有力,其人腦中多患充血,而復用黃耆之溫而升補者,以助其血愈上行,必至凶危立見,此固不可不慎也。前者邑中某人,右手廢不能動,足仍能行。其孫出門,遇一在津業醫者甫歸,言此證甚屬易治,遂延之診視。

白話文:

但是王氏的書中沒有提到脈象如何。如果遇到脈搏虛弱無力的人,使用他的藥方可能會有效。但如果脈象實而不虛,而這個人腦中已經充血,再使用黃耆這種溫補升氣的藥物,只會讓血氣更加上湧,必定會立即危及性命,這絕對是不可不慎重的。以前,縣裡有一位男子的右手無法動彈,但腳還走得動。他的孫子出門遇見一位剛從天津行醫回來的醫生,說這種病症很好治,於是就請他來看診。

所立病案言脈象洪實,已成瘓證無疑。其方仿王氏補陽還五湯,有黃耆八錢。服藥之後,須臾昏厥不醒矣。夫病本無性命之憂,而誤服黃耆八錢,竟至如此,可不慎哉!

白話文:

病歷上說脈象洪實,毫無疑問已經癱瘓。我開的藥方參考了王清任的補陽還五湯,其中用了八錢黃耆。服用藥物後,病人很快昏厥不醒。本來的病情並無性命之憂,卻因為誤用了八錢黃耆而導致如此後果,實在是不能不小心啊!

劉××丁卯來津後,其腦中常覺發熱,時或眩暈,心中煩躁不寧,脈象弦長有力,左右皆然,知系腦充血證。蓋其憤激填胸,焦思積慮者已久,是以有斯證也。為其腦中覺熱,俾用綠豆實於囊中作枕,為外治之法。又治以鎮肝熄風湯,於方中加地黃一兩,連服數劑,腦中已不覺熱。

白話文:

劉先生患有丁卯病症,來津後,經常感到頭腦發熱,時而眩暈,心中煩躁不安。脈象弦長有力,左右皆是,判斷為腦充血證。這可能是由於他憤怒激動,焦慮思慮過多所致。

由於頭腦發熱,於是用綠豆裝入布袋中,做成枕頭,作為外治方法。另外,還使用鎮肝熄風湯進行治療,在方劑中加入一兩地黃,連續服用數劑後,頭腦發熱的症狀已經消失。

遂去川楝子,又將生地黃改用六錢,服過旬日,脈象和平,心中亦不煩躁,遂將藥停服。

白話文:

於是把川楝子去掉,把生地黃的用量改成六錢,服用十天後,脈象平穩,心神也不煩躁了,便停服了藥物。

又:天津於氏所娶新婦,過門旬余,忽然頭疼。醫者疑其受風,投以發表之劑,其疼陡劇,號呼不止。延愚為之診視。其脈弦硬而長,左部尤甚。知其肝膽之火上衝過甚也。遂投以鎮肝熄風湯,加龍膽草三錢,以瀉其肝膽之火。一劑病愈強半,又服兩劑,頭已不疼,而脈象仍然有力。遂去龍膽草,加生地黃六錢,又服數劑,脈象如常,遂將藥停服。

白話文:

另外,天津於姓剛娶的新媳婦,過門十幾天後,突然頭痛。醫生懷疑她受了風寒,給她開了發汗散寒的藥,結果她的頭痛加重,不停地叫喊。她請我為她診治。她的脈搏弦硬而長,左邊脈象尤其明顯。我知道她的肝膽之火上升得太厲害了。於是給她開了鎮肝熄風湯,加上龍膽草三錢,以瀉肝膽之火。一劑藥下去,病情已好了一半,再服兩劑,頭痛已經不疼了,但脈象仍然有力。於是去掉了龍膽草,加了生地黃六錢,又服了幾劑,脈象恢復正常,就停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