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三、醫論 (11)
三、醫論 (11)
1. 6．太陽病大青龍湯證
至愚用此方治溫病時，恆以薄荷代方中桂枝，尤為穩妥。
凡發汗所用之藥，其或涼或熱，貴與病適宜。其初得病寒者宜用熱藥發其汗，初得病熱者宜用涼藥發其汗。如大青龍湯證，若投以麻黃湯則以熱濟熱，恆不能出汗，即或出汗其病不惟不解，轉益增煩躁，惟於麻、桂湯中去芍藥，重加石膏多於麻、桂數倍，其涼潤輕散之性，與胸中之煩躁化合自能作汗，矧有麻黃之善透表者以助之，故服後覆杯之頃，即可周身得汗也。
曾治一人冬日得傷寒證，胸中異常煩躁，醫者不識為大青龍湯證，竟投以麻黃湯，服後分毫無汗，胸中煩躁益甚，自覺屋隘莫能容，診其脈洪滑而浮，治以大青龍湯，為加天花粉八錢，服後五分鐘，周身汗出如洗，病若失。
或問：服桂枝湯者，宜微似有汗，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服麻黃湯者，復取微似汗，知亦不可令汗如水流漓也。今於大青龍湯中加花粉，服湯後竟汗出如洗而病若失者何也？答曰：善哉問也，此中原有妙理，非此問莫能發之。凡傷寒、溫病，皆忌傷其陰分，桂枝湯證與麻黃湯證，禁過發汗者恐傷其陰分也。
至大青龍湯證，其胸中蘊有燥熱，得重量之石膏則化合而為汗，其燥熱愈深者，化合之汗愈多，非儘量透發於外，其燥熱即不能徹底清肅，是以此等汗不出則已，出則如時雨沛然莫可遏抑。蓋麻黃、桂枝等湯，皆用藥以祛病，得微汗則藥力即能勝病，是以無事過汗以傷陰分。
至大青龍湯乃合麻、桂為一方，又去芍藥之酸收，益以石膏之辛涼，其與胸中所蘊之燥熱化合，猶如冶紅之鐵沃之以水，其熱氣自然蓬勃四達，此乃調燮其陰陽，聽其自汗，此中精微之理，與服桂枝、麻黃兩湯不可過汗者，迥不侔也。
或問：大青龍湯證，當病之初得何以胸中即蘊此大熱？答曰：此傷寒中伏氣化熱證也（溫病中有伏氣化熱，傷寒中亦有伏氣化熱）。因從前所受外寒甚輕，不能遽病，惟伏藏於三焦脂膜之中，阻塞升降之氣化，久而化熱，後又因薄受外感之激動，其熱陡發，竄入胸中空曠之府，不汗出而煩躁，夫胸中原為太陽之府，為其猶在太陽，是以其熱雖甚而仍可汗解也。
白話文：
我這個人啊，用這個大青龍湯來治療溫病的時候，常常會用薄荷來代替藥方中的桂枝，這樣做會比較穩妥。
一般來說，用來發汗的藥，不管是藥性偏涼還是偏熱，最重要的就是要和病症的情況相符合。剛開始得病，如果是受寒引起的，就應該用藥性偏熱的藥來發汗；如果是受熱引起的，就應該用藥性偏涼的藥來發汗。像是大青龍湯證這種情況，如果用麻黃湯來發汗，那就是用熱藥來治療熱病，常常沒有辦法發汗，就算勉強發汗了，病情不但不會好轉，反而會更加煩躁。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在麻黃湯、桂枝湯的基礎上，去掉芍藥，再加入比麻黃、桂枝多好幾倍的石膏，利用石膏涼潤、輕散的特性，與胸中的煩躁熱氣結合，自然就能發汗。更何況還有麻黃善於透發表邪的藥性來幫助，所以服藥後不久，就會全身出汗。
我曾經治療過一個人，冬天得了傷寒，胸中異常煩躁，醫生不認為是大青龍湯證，竟然用了麻黃湯，服藥後一點汗都沒出，胸中的煩躁反而更嚴重，覺得屋子太狹小，都快待不下去了。我診斷他的脈象洪大、滑利且浮，就用大青龍湯來治療，並加了八錢天花粉。服藥五分鐘後，全身汗如雨下，病就好了。
有人問說：服用桂枝湯的人，應該稍微出點汗就好，不能像水流一樣流個不停，不然病一定好不了；服用麻黃湯的人，也要稍微出點汗就好，也不能讓汗像水流一樣。現在在大青龍湯中加了花粉，服藥後竟然汗如雨下，病就好了，這是為什麼呢？我回答說：這個問題問得好，這裡面有很奧妙的道理，沒有人問，就沒有辦法解釋清楚。凡是傷寒、溫病，都要避免傷害到身體的陰分，桂枝湯證和麻黃湯證，都禁止過度發汗，是因為擔心會傷害到陰分。
至於大青龍湯證，是因為胸中蘊藏著燥熱，用了大量的石膏，就能與燥熱結合而化為汗液。燥熱越深，化成的汗液就越多，如果沒有把這些汗徹底透發出去，燥熱就沒有辦法徹底清除。所以這種情況，不出汗則已，一旦出汗，就會像及時雨一樣，無法阻止。麻黃湯、桂枝湯等藥方，都是用藥來驅趕病邪，只要稍微出點汗，藥力就能戰勝病邪，所以不需要過度發汗而傷陰分。
而大青龍湯是把麻黃、桂枝合在一起使用，又去除了芍藥的酸澀收斂作用，增加了石膏的辛涼之性，藥性與胸中所蘊藏的燥熱結合，就像燒紅的鐵塊澆上水一樣，熱氣自然會蓬勃四散。這是在調節陰陽，讓身體自然而然地出汗，這裡面的精微道理，與服用桂枝湯、麻黃湯時不可過度發汗的情況，是完全不同的。
有人問說：大青龍湯證，在剛開始發病的時候，為什麼胸中就會有這麼大的熱呢？我回答說：這是傷寒中伏藏的邪氣化熱所導致的。（溫病中有伏藏的邪氣化熱的情況，傷寒中也有）。因為之前所受到的外寒比較輕微，沒有立刻發病，只是潛伏在三焦的脂肪組織中，阻礙了氣機的升降。時間久了，就會化成熱，後來又因為輕微的外感刺激，熱氣突然爆發，竄入胸腔這種空曠的地方，才會出現不發汗而煩躁的情況。胸腔本來就是太陽經所主的位置，由於病邪還在太陽經的範圍內，所以熱氣雖然很盛，但還是可以用發汗的方式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