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35)
五、醫案 (35)
1. 17．溫熱腹疼兼下痢
天津張姓媼，年過五旬，先得溫病，腹疼即又下痢。
病因，因其夫與子相繼病，故屢次傷心，蘊有內熱，又當端陽節後，天氣乾熱非常，遂得斯證。
證候，腹中攪疼，號呼輾轉不能安臥，周身溫熱，心中亦甚覺熱，為其臥不安枕，手足擾動，脈難細診，其大致總近熱象，其舌色紫而干，舌根微有黃苔，大便兩日未行。
白話文：
症狀：
腹部絞痛，痛得大叫翻滾無法安睡。全身發熱，胸口也覺得很熱。無法平躺，手腳不停擺動。脈搏難以細查，整體感覺偏向發熱。舌頭發紫且乾燥，舌根有點黃色苔垢。兩天沒有排便。
診斷，此乃因日日傷心，身體虛損，始則因痛悼而臟腑生熱，繼則因熱久耗陰而更生虛熱，繼又因時令之燥熱內侵與內蘊之熱相併，激動肝火下迫腹中，是以作疼，火熱熾盛，是以表裡俱覺發熱。此宜清其溫熱，平其肝火，理其腹疼，更宜防其腹疼成痢也。
白話文：
診斷： 這是因為長期傷心，身體虛弱。一開始，由於悲痛過度，導致臟腑發熱。接著，由於熱氣持續消耗陰津，進而產生虛熱。再後來，因為季節乾燥之熱氣侵入體內，與體內積聚的熱氣相結合，激發肝火下壓腹中，因此導致腹痛。另外，熱氣熾盛，導致表裡都出現發熱的症狀。因此，需要清熱降火，平息肝火，緩解腹痛，同時也要預防腹痛轉為痢疾。
處方，先用生杭芍一兩、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盅，分兩次溫服。每次送服衛生防疫寶丹四十粒，約點半鐘服完兩次，腹已不疼。又俾用連翹一兩、甘草三錢，煎湯一大盅，分作三次溫服。每次送服拙擬離中丹三錢，囑約兩點鐘溫服一次。
白話文：
藥方：
- 先用生杭芍一兩、甘草三錢煎煮成一大盅湯藥，分兩次溫熱服用。
- 每次服用時，搭配衛生防疫寶丹四十粒，大約半個小時內服完兩次藥後，腹部疼痛應該就會消失。
- 再用連翹一兩、甘草三錢煎煮成一大盅湯藥，分三次溫熱服用。
- 每次服用時，搭配拙擬離中丹三錢，大約每隔兩小時溫熱服用一次。
復診，翌日晚三點鐘，復為診視，閉目昏昏，呼之不應。其家人言，前日將藥服完裡外之熱皆覺輕減，午前精神頗清爽，午後又漸發潮熱，病勢一時重於一時。前半點鐘呼之猶知答應，茲則大聲呼之亦不應矣。又自黎明時下膿血，至午後已十餘次，今則將近兩點鐘未見下矣。診其脈左右皆似大而有力，重按不實，數近六至，知其身體本虛，又因屢次下痢，更兼外感實熱之灼耗，是以精神昏憒，分毫不能支持也。擬放膽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復即原方略為加減，俾與病機適宜。
白話文：
再診
隔天傍晚三點，再次為他診治。病人閉著眼睛昏昏沉沉，呼喚也不回應。家屬說，前天服完藥後，內外發熱都有減輕，上午精神還算清楚，但下午又逐漸發熱，病情越來越嚴重。半小時前叫他還知道回答，現在即使大聲呼喚也不回應了。從清晨開始，一直排膿血狀物，到下午已經超過十次，但現在快兩個小時沒排了。
診其脈象，左右兩脈都好像又大又有力，但按壓後發現是虛浮的，脈數約每分鐘六次。可見病人身體本來就虛弱，加上多次腹瀉，還有外來實熱的灼耗，導致精神昏聵，絲毫不能維持。
準備大膽使用大劑量的白虎加人參湯，並對原方略微加減，以符合病人的病情。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野臺參（五錢），生杭芍（一兩），生懷地黃（一兩），甘草（三錢），生懷山藥（八錢）
共煎湯三盅，分三次徐徐溫服下。
白話文：
藥方
- 生石膏（150克，搗碎）
- 野臺參（25克）
- 生杭芍（50克）
- 生懷地黃（50克）
- 甘草（15克）
- 生懷山藥（40克）
此方系以生地黃代原方中知母，生山藥代原方中粳米，而又加芍藥。以芍藥與方中甘草並用，即《傷寒論》中甘草芍藥湯，為仲聖復真陰之妙方。而用於此方之中，又善治後重腹疼，為治下痢之要藥也。
白話文：
這個藥方是用生地黃代替原來的知母，用生山藥代替原來的粳米，並且加入芍藥。芍藥與藥方中的甘草一起使用，就是《傷寒論》中的甘草芍藥湯，是仲聖恢復身體真陰的妙方。而用到這個藥方中，就能治療因腹瀉而產生的腹痛，是治療腹瀉的必備藥物。
復診，將藥三次服完後，時過夜半，其人豁然省悟，其家人言自診脈疏方後，又下膿血數次，至將藥服完，即不復下膿血矣。再診其脈，大見和平，問其心中，仍微覺熱，且覺心中怔忡不安。擬再治以涼潤育陰之劑，以清餘熱，而更加保合氣化之品，以治其心中怔忡。
白話文：
再次回診時，病人服用了三劑藥之後，到了半夜突然清醒過來。他的家人表示，從服用疏脈散方之後，又下膿血好幾次，直到藥服完後，才沒有再下膿血。再次診脈，發現脈象平和很多。詢問病人感覺，病人表示心中仍有些微熱，且感到心悸不安。打算再以滋陰涼潤的藥方治療，以清除餘熱，並添加益氣生陽的藥材，來改善心悸的症狀。
處方，玄參（一兩），生杭芍（六錢），淨萸肉（六錢），生龍骨（六錢搗碎），生牡蠣（六錢搗碎），沙參（四錢），酸棗仁（四錢炒搗），甘草（二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每服一次，調入生雞子黃一枚。
白話文：
處方：
- 玄參：1 兩
- 生杭芍（芍藥）：6 錢
- 淨萸肉（狗肝草）：6 錢
- 生龍骨（煅燒過的龍骨化石）：6 錢（搗碎）
- 生牡蠣（煅燒過的牡蠣殼）：6 錢（搗碎）
- 沙參：4 錢
- 酸棗仁：4 錢（炒過後搗碎）
- 甘草：2 錢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餘熱全消，心中亦不復怔忡矣。遂停服湯藥，俾用生懷山藥細末一兩弱，煮作茶湯少兌以鮮梨自然汁，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白話文：
**效果：**服用三劑藥後，餘熱全部消退，心中的怔忡感也消失了。於是停止服用湯藥，用生懷山藥粉末一兩（約 3 克），煮成茶湯，加少許鮮梨汁，當點心服用，以鞏固療效。
說明，溫而兼痢之證，愚治之多矣，未有若此證之劇者。蓋此證腹疼至輾轉號呼不能診脈，不但因肝火下迫欲作痢也，實兼有外感毒癘之氣以相助為虐。故用芍藥以瀉肝之熱，甘草之緩肝之急，更用衛生防疫寶丹以驅逐外侵之邪氣。迨腹疼已愈，又恐其溫熱增劇，故又俾用連翹、甘草煎湯，送服離中丹以清其溫熱，是以其證翌日頭午頗見輕。若即其見輕時而早為之診脈服藥，原可免後此之昏沉，乃因翌日相延稍晚，竟使病勢危至極點，後幸用藥得宜，猶能挽回，然亦險矣。諺有「走馬看傷寒」，言其病勢變更之速也。至治溫病亦何獨不然哉。又此證過午所以如此加劇者，亦以其素本陰虛，又自黎明下痢膿血多次，則虛而益虛，再加以陰虧之虛熱，與外感之實熱相併，是以其精神即不能支持。所賴方中藥味無多，而舉凡虛熱實熱及下痢所生之熱，兼顧無遺，且又煎一大劑分三次溫飲下，使藥力前後相繼，此古人一煎三服之法。愚遵此法以挽回險證救人多矣。非然者則劑輕原不能挽回重病，若劑重作一次服病人又將不堪。惟將藥多煎少服，病愈不必盡劑，此以小心行其放膽，洵為挽回險病之要著也。
白話文：
各位，說到同時發燒又拉肚子的症狀，我治療過很多了，但還沒有哪個像這個病人這麼嚴重的。因為這個病人肚子痛到在地上打滾且大聲叫喊，我無法為他把脈，不僅是因為肝火下行導致他想要拉肚子，更是因為有外感風熱毒邪的介入，形成邪氣交迫的局面。因此我用芍藥來瀉肝火，甘草來緩解肝氣急躁，再用衛生防疫寶丹來驅散外來的邪氣。等肚子痛好轉後，我又擔心他的熱病加重，所以又讓他用連翹、甘草煎湯，搭配離中丹服用，來清熱解毒，因此他的病情第二天中午已經明顯好轉。如果能在病情稍有好轉時就及時幫他把脈服藥，原本可以避免後來的昏迷，但因為耽誤了時間，導致病情惡化到極點。後來幸好用藥得宜，才得以挽回，但也確實很危險。俗話說「跑馬看傷寒」，說明傷寒病情的變化十分快速。治療溫病難道不是一樣嗎？另外，這個病人病情在過午時分的加劇，是因為他本身陰虛，從清晨開始拉肚子並且排出膿血，虛上加虛，再加上陰虧造成的虛熱，與外感造成的實熱交織在一起，所以他的精神已經無法支撐。所幸方子中的藥物成分不多，但對於虛熱、實熱以及拉肚子產生的熱症，都有顧及並且不會遺漏，而且將一大劑藥分三次溫服，讓藥效前後連續。這是古代醫家一煎三服的方法。我遵循這個方法挽救過許多岌岌可危的病人。如果不這樣做，劑量輕的藥無法挽回重病，劑量重的藥一次服用，病人又承受不了。只有把藥煎濃一點，然後一點一點地服用，病情好轉後也不必把藥喝完，這是在謹慎小心地大膽行事，確實是挽救危症的關鍵。
2. 18．溫病兼下痢
袁姓婦，年三十六歲，得溫病兼下痢證。
病因，仲秋乘火車赴保定歸母家省視，往來辛苦，路間又兼受風，遂得溫病兼患下痢。
證候，周身壯熱，心中熱而且渴，下痢赤多白少，後重腹疼，一晝夜十餘次，舌苔白厚，中心微黃，其脈左部弦硬，右部洪實，一息五至。
白話文：
症狀：
全身發高燒，心中感到灼熱並口渴，腹瀉排出的糞便主要是紅色，白色較少。大便後感到直腸下墜和腹部疼痛。在一天一夜的時間裡腹瀉了十多次。舌苔呈白色且厚，中間部位略帶黃色。脈象：左手脈象弦硬，右手脈象洪實，每分鐘跳動 5 次。
診斷，此風溫之熱已入陽明之腑，是以右脈洪實，其熾盛之肝火下迫腸中作痢，是以左脈弦硬。夫陽明脈實而渴者，宜用白虎加入參湯，因其肝熱甚盛，證兼下痢，又宜以生山藥代粳米以固下焦氣化，更輔以涼肝調氣之品，則溫與痢庶可並愈。
白話文：
診斷： 風熱已入侵胃腸，所以右脈強盛，因為肝火旺盛，下迫腸道導致腹瀉，所以左脈緊硬。陽明脈強盛而口渴，應使用白虎湯加參湯，因為肝火過旺，證狀伴有腹瀉，應改用生山藥代替粳米以固守下焦氣化，再輔以清肝降氣的藥材，那麼發熱和腹瀉就都可以痊癒了。
處方，生石膏（三兩搗細），野黨參（四錢），生懷山藥（一兩），生杭芍（一兩），知母（六錢），白頭翁（五錢），生麥芽（四錢），甘草（四錢）
將藥煎湯三盅，分三次溫飲下。
白話文：
藥方：
- 生石膏（90 克，搗碎）
- 野黨參（12 克）
- 生懷山藥（30 克）
- 生杭芍（30 克）
- 知母（18 克）
- 白頭翁（15 克）
- 生麥芽（12 克）
- 甘草（12 克）
復診，將藥分三次服完，溫熱已退強半，痢疾已愈十之七八，腹已不疼，脈象亦較前和平，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白話文：
再次就診後，把藥分成三次服用完，發燒症狀已退去大半，痢疾也已痊癒十分之七八，腹痛已止，脈象也比之前平穩。於是，略微調整原來的藥方，繼續服用。
處方，生石膏（二兩搗細），野臺參（三錢），生懷山藥（八錢），生杭芍（六錢），知母（五錢），白頭翁（五錢），秦皮（三錢），甘草（三錢）
共煎湯兩盅，分兩次溫服下。
白話文：
藥方：
- 生石膏（兩兩，搗碎）
- 野臺參（三錢）
- 生懷山藥（八錢）
- 生杭芍藥（六錢）
- 知母（五錢）
- 白頭翁（五錢）
- 秦皮（三錢）
- 甘草（三錢）
效果，將藥煎服兩劑，諸病皆愈，惟脈象似仍有餘熱，胃中似不開通懶於飲食。俾用鮮梨、鮮藕、萊菔三者等分，切片煮汁，送服益元散三錢許，日服兩次，至三次則喜進飲食，脈亦和平如常矣。
白話文：
服用過兩劑藥後，康復效果顯著，各種症狀都消失了。不過，脈象似乎還有餘熱，脾胃運化功能仍未恢復正常，食慾不振。因此，用新鮮的梨子、蓮藕和蘿蔔等分切片，煮成湯汁。同時服用益元散三錢左右，一天兩次，服用三次後，食慾增強，脈象也恢復正常。
說明，凡溫而兼痢之證，最為難治。蓋溫隨下痢深陷而永無出路，即痢為溫熱所灼而益加疼墜，惟石膏與人參並用，能升舉下陷之溫邪，使之徐徐上升外散。而方中生山藥一味，在白虎湯中能代粳米以和胃，在治痢藥中又能固攝下焦氣化，協同芍藥、白頭翁諸藥以潤肝滋腎，從容以奏膚功也。至於麥芽炒用之為消食之品，生用之不但消食實能舒發肝氣，宣散肝火，而痢病之後重可除也。至後方加秦皮者，取其性本苦寒，力善收澀，借之以清熱補虛，原為痢病將愈最宜之品。是以《傷寒論》白頭翁湯中亦借之以清厥陰熱痢也。
白話文：
凡是溫熱病伴有痢疾的情況，是最難治療的。因為溫熱會隨著痢疾深入，使病情陷入難以恢復的狀態；而痢疾又因溫熱的燒灼而加重疼痛和下墜感。只有石膏與人參合用，能夠提升並排出陷入下部的溫熱邪氣，使其逐漸向上向外散髮。而在方劑中的生山藥，在白虎湯中可以代替粳米來調和胃氣，在治療痢疾的藥物中又能穩固下焦的氣化功能，配合芍藥、白頭翁等藥物來滋潤肝臟和腎臟，從而慢慢發揮療效。
至於麥芽，炒制使用是作為幫助消化的食物，生用不僅能夠幫助消化，還能舒緩和散髮肝氣，宣洩肝火，這樣痢疾之後的重墜感就可以消除。至於後方加入秦皮，則是因為它性質苦寒，善於收斂止瀉，用來清熱補虛，是痢疾快要痊癒時最適合的藥物。因此在《傷寒論》中的白頭翁湯也使用它來清除厥陰經的熱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