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二、藥物 (8)
二、藥物 (8)
1. 1．石膏解
《內經》謂「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是言伏氣為病也。乃有伏氣伏於膈膜之下（《內經》所謂橫連膜原也），逼近胃口，久而化熱，不外發為溫病，轉上透膈膜，熏蒸肺臟，致成肺病者。若其脈有力，亦宜重用生石膏治之。曾治奉天趙某年四十許。始則發熱懶食，繼則咳嗽吐痰腥臭，醫治三月，浸至不能起床。
脈象滑實，右脈尤甚（伏邪之熱，亦如寒溫之脈，多右盛於左），舌有黃苔，大便數日一行。知系伏氣為病，投以大劑白虎湯，以生山藥代粳米，又加利痰解毒之品，三劑後病愈強半。又即其方加減，服至十餘劑全愈。
有伏氣下陷於奇經諸脈中，久而化熱，其熱亦不能外發為溫。有時隨奇經之脈上升者。在女子又有熱入血室而子宮潰爛者，爰錄兩案於下以證之。
安東尉××，年二十餘。時覺有熱，起自下焦，上衝腦部。其腦部為熱沖激，頭巔有似腫脹，時作眩暈，心中亦時發熱，大便乾燥，小便黃澀。經醫調治，年餘無效。求其處醫士李××寄函來問治法，其開來病案如此。曰：「其脈象洪實，飲食照常，身體亦不軟弱。」知其伏有外感熱邪，因其身體不弱，俾日用生石膏細末四兩，煮水當茶飲之，若覺涼時即停服。
後二十餘日，其人忽來奉，言遵示服石膏六七斤，上衝之熱見輕，而大便微溏，因停藥不服。診其脈仍然有力，問其心中仍然發熱，大便自停藥後即不溏矣。為開白虎加人參湯，方中生石膏重用三兩，以生懷山藥代粳米，連服六七劑，上衝之熱大減，因出院還家。囑其至家，按原方服五六劑，病當除根矣。
南皮張××妻年三十餘。十年前，恆覺少腹切疼。英女醫謂系子宮炎證，用藥數次無效。繼乃謂此病如欲除根，須用手術剖割，將生炎之處其腐爛者去淨，然後敷藥能愈。病人懼而辭之。後至奉，又延東女醫治療，用坐藥兼內服藥，數年稍愈，至壬戌夏令，病浸增劇，時時疼痛，間下膿血。癸亥正初，延愚診治。
其脈弦而有力，尺脈尤甚。自言疼處覺熱，以涼手熨之稍愈，上焦亦時覺煩躁。恍悟此證，當系曾受外感熱入血室，醫者不知，治以小柴胡湯加石膏，外感雖解，而血室之熱未清。或伏氣下陷入於血室，阻塞氣化，久而生熱，以致子宮生炎，浸至潰爛，膿血下注。為疏方，用金銀花、乳香、沒藥、甘草以解其毒，天花粉，知母、玄參以清其熱，複本小柴胡湯之義，少加柴胡提其下陷之熱上出，諸藥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二錢，以化腐生新。連服三劑病似稍輕，其熱仍不少退。
因思此證，原系外感稽留之熱，非石膏不能解也。遂於原方中加生石膏一兩，後漸加至二兩，連服數劑，熱退強半，疼亦大減。遂去石膏，服數劑漸將涼藥減少，復少加健胃之品，共服藥三十劑全愈。後在天津治馮氏婦此證，亦用此方。中有柴胡，即覺膿血不下行，後減去柴胡，為之治愈。
白話文：
石膏解
《黃帝內經》說：「冬天受寒，春天一定會得溫病」，這是說病邪潛伏在體內導致的。有一種情況是病邪潛伏在橫膈膜下（《黃帝內經》說的橫連膜原），靠近胃部，時間久了就會化成熱，這種熱如果沒有往外發散成為溫病，反而向上穿透橫膈膜，熏蒸肺臟，就可能導致肺部疾病。如果這個人的脈搏有力，也應該大量使用生石膏來治療。我曾經治療過奉天一位姓趙的四十多歲男子。他一開始是發燒、沒有食慾，接著開始咳嗽、吐痰，而且痰有腥臭味。經過三個月的治療，病情加重到無法下床。
他的脈象滑而有力，右脈尤其明顯（潛伏的熱邪，也像寒溫之脈一樣，常常是右脈比左脈強盛），舌頭上有黃色的苔，大便幾天才排一次。我判斷這是因為體內有潛伏的病邪導致的，於是給他開了大劑量的白虎湯，用生山藥代替粳米，又加入一些化痰解毒的藥物。服用了三劑藥後，病情就好了一大半。接著又在他原來的藥方上做加減，服用了十幾劑藥就完全康復了。
有些潛伏的病邪會下陷到奇經八脈中，時間久了也會化成熱，這種熱也不會向外發散成為溫病。有時候會沿著奇經八脈往上升。在女性中，還有熱邪進入血室導致子宮潰爛的情況，我把兩個案例記錄在下面作為證明。
安東有一位姓尉的男子，二十多歲。他常常感覺到體內有熱，這種熱從下腹部往上衝到頭部。他的頭部被熱衝擊，頭頂感覺腫脹，常常感到頭暈，心裡也時常發熱，大便乾燥，小便黃澀。經過醫生治療一年多都沒有效果。他請當地一位姓李的醫生寫信來問我治療方法，這位李醫生描述的病況是這樣的：「他的脈象洪大有力，飲食正常，身體也不虛弱。」我判斷他體內潛伏有外感熱邪，因為他身體不虛弱，就讓他每天服用四兩生石膏細末，用水煮後當茶喝，如果感覺涼了就停止服用。
二十多天后，這個人突然來到奉天，說他按照我的指示服用了六七斤的石膏，往上衝的熱感減輕了，大便變得稍微稀溏，所以就停止服藥了。我診斷他的脈象仍然有力，詢問後得知他心裡還是發熱，而且停藥後大便又不再稀溏了。我為他開了白虎加人參湯，藥方中大量使用了三兩生石膏，用生淮山藥代替粳米。他連續服用了六七劑藥後，往上衝的熱感大大減輕，於是出院回家。我囑咐他回家後按照原來的藥方服用五六劑，病就會徹底根除。
南皮有一位姓張的婦女，三十多歲。十年前，她總是感覺小腹部疼痛。一位英國女醫生說她是子宮炎症，用了幾次藥都沒有效果。後來又說，這個病如果想要徹底根治，必須進行手術，切除發炎腐爛的地方，然後敷藥才能痊癒。病人害怕而拒絕了。後來她來到奉天，又請一位日本女醫生治療，用了坐浴和內服藥，幾年後病情稍微好轉。到了壬戌年夏天，病情再次加重，時常疼痛，還會流出膿血。癸亥年正月，她請我診治。
她的脈象弦而有力，尺脈尤其明顯。她自己說疼痛的地方感覺發熱，用涼手按住會稍微舒服一些，而且上腹部也時常感到煩躁。我突然意識到這個病，應該是因為她曾經受過外感熱邪，熱邪進入了血室。醫生不知道這個情況，用了小柴胡湯加石膏來治療，雖然外感之邪解除了，但是血室內的熱邪並沒有清除。或者說，潛伏的熱邪下陷到血室，阻塞了氣機的運行，時間久了就會化成熱，導致子宮發炎，甚至潰爛，流出膿血。我為她開了一個藥方，用金銀花、乳香、沒藥、甘草來解毒，天花粉、知母、玄參來清熱，又用了小柴胡湯的思路，稍微加入一些柴胡來引導下陷的熱邪向上發散。把這些藥材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二錢，來化解腐肉、促進新肉生長。她連續服用了三劑藥，病情好像稍微減輕了一些，但是熱感仍然沒有明顯消退。
我思考這個病，本來是因為外感稽留的熱邪，不用石膏就無法解決。於是就在原來的藥方中加入了生石膏一兩，後來漸漸增加到二兩。她連續服用了幾劑藥，熱感消退了一大半，疼痛也大大減輕。於是就去掉了石膏，服用了幾劑藥，慢慢減少了涼藥，又稍微加入了一些健脾胃的藥物。總共服用了三十劑藥就痊癒了。後來在天津治療一位姓馮的婦女也得了這個病，也用了這個藥方。其中用了柴胡，就感覺膿血沒有向下排泄，後來減去柴胡就治好了她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