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

《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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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醫案 (25)

1. 1.癇風兼腦充血

天津陳××,年三十八歲,得癇風兼腦充血證。

病因,因肝火素盛,又在校中任講英文,每日登堂演說,時間過長。勞心勞力皆過度,遂得斯證。

證候,其來社求診時,但言患癇風,或數日一發,或旬餘一發,其發必以夜,亦不自覺,惟睡醒後其舌邊覺疼,有咬破之處,即知其睡時已發癇風,其日必精神昏憒,身體痠懶。診其脈左右皆弦硬異常,因問其腦中發熱或作疼,或兼有眩暈之時乎?答曰:此三種病腦中皆有,余以為系癇風之連帶病,故未言及耳。愚曰:非也,是子患癇風兼患腦充血也。

診斷,按癇風之證,皆因腦髓神經失其所司,而有非常之變動,其腦部若充血過甚者,恆至排擠腦髓神經,使失其常司也。此證既患癇風,又兼腦部充血,則治之者自當以先治其腦部充血為急務。

處方,治以拙擬鎮肝熄風湯,為其兼患癇風加全蜈蚣大者三條,蓋鎮肝熄風湯原為拙擬治腦充血之主方,而蜈蚣又善治癇風之要藥也。

復診,前方連服十劑,腦部熱疼眩暈皆除。惟脈仍有力,即原方略為加減,又服十劑則脈象和平如常矣。繼再治其癇風。

處方,治以拙擬愈癇丹,日服兩次,每次用生懷山藥五錢煎湯送下。

效果,服藥逾兩月舊病未發,遂停藥勿服,癇風從此愈矣。

2. 2.受風瘛瘲

天津董姓幼女,年三歲,患瘛瘲病。

病因,暮春氣暖著衣過厚,在院中珖戲,出汗受風,至夜間遂發瘛瘲。

證候,劇時閉目昏昏,身軀後挺,兩手緊握,輕時亦能明瞭,而舌腫不能吮乳,惟飲茶湯及代乳粉。大便每日溏瀉兩三次,如此三晝夜不愈,精神漸似不支,皮膚髮熱,診其脈亦有熱象。

診斷,此因春暖衣厚,肝有鬱熱,因外感激發其熱上衝腦部,排擠腦髓神經失其運動之常度,是以發搐。法當清其肝熱,散其外感,兼治以鎮安神經之藥其病自愈。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滑石(八錢),生杭芍(六錢),連翹(三錢),甘草(三錢),全蜈蚣(兩條大者),硃砂(二分細末)

藥共七味,將前六味煎湯一盅,分數次將硃砂徐徐溫送下。

效果,將藥煎服一劑,瘛瘲已愈,其頭仍向後仰,左手仍拳曲不舒,舌腫已消強半,可以吮乳,大便之溏已愈。遂即原方減滑石之半,加玄參六錢,煎服後左手已不拳曲,其頭有後仰之意,遂減去方中滑石,加全蠍三個,服一劑全愈。

3. 3.慢脾風

遼寧侯姓幼子,年七歲,於季秋得慢脾風證。

病因,秋初病瘧月餘方愈,愈後覺左脅下痞硬,又屢服消瘀之品,致脾胃虛寒不能化食,浸至吐瀉交作,兼發抽掣。

證候,日昳潮熱,兩顴發紅,昏睡露晴,手足時作抽掣,劇時督脈緊而頭向後仰(俗名角弓反張),無論飲食藥物服後半點鐘即吐出,且帶出痰涎若干,時作泄瀉,其脈象細數無力。

診斷,瘧為肝膽所受之邪,木病侮土,是以久病瘧者多傷脾胃。此證從前之左脅下痞硬,脾因受傷作脹也。而又多次服消導開破之品,則中焦氣化愈傷,以致寒痰留飲積滿上溢,迫激其心肺之陽上浮,則面紅外越而身熱,而其病本實則涼也。其不受飲食者,為寒痰所阻也;其兼泄瀉者,下焦之氣化不固也;其手足抽掣者,血虛不能榮筋養肝,則肝風內動而筋緊縮也;抽掣劇時頭向後仰者,不但督脈因寒緊縮,且以督脈與神經相連,督脈病而腦髓神經亦病,是以改其常度而妄行也。擬先用《福幼編》逐寒蕩驚湯開其寒痰,俾其能進飲食斯為要務。

處方胡椒(一錢),乾薑(一錢),肉桂(一錢),丁香(十粒,

四味共搗成粗渣)高麗參(一錢),甘草(一錢)

先用灶心土三兩煮湯澄清,以之代水,先煎人參、甘草七八沸,再入前四味同煎三四沸,取清湯八分杯,徐徐灌之。

此方即逐寒蕩驚湯原方加人參、甘草也。原方乾薑原系炮用,然炮之則其氣輕浮,辣變為苦,其開通下達之力頓減,是以不如生者。特是生用之則苛辣過甚,故加甘草和之,且能逗留乾薑之力使綿長也。又加人參者,欲以補助胸中大氣以運化諸藥之力,仲師所謂大氣一轉,其結(即痰飲)乃散也。

又此方原以胡椒為主,若遇寒痰過甚者,可用至錢半。又此物在藥房中原系背藥,陳久則力減,宜向食料鋪中買之。

復診,將藥服後嘔吐即止,抽掣亦愈,而潮熱泄瀉亦似輕減,擬繼用《福幼編》中加味理中地黃湯,略為加減俾服之。

處方,熟懷地黃(五錢),生懷山藥(五錢),焦白朮(三錢),大甘枸杞(三錢),野黨參(二錢),炙箭耆(二錢),乾薑(二錢),生杭芍(二錢)淨萸肉(二錢),肉桂(一錢後入),紅棗(三枚掰開),炙甘草(一錢),胡桃(一個用仁搗碎)

共煎湯一大盅,分多次徐徐溫服下。

方解,此方之藥為溫熱並用之劑,熱以補陽,溫以滋陰,病本寒涼是以藥宜溫熱,而獨雜以性涼之芍藥者,因此證涼在脾胃,不在肝膽,若但知暖其脾胃,不知涼其肝膽,則肝膽因服熱藥而生火,或更激動其所寄之相火,以致小便因之不利,其大便必益泄瀉,芍藥能涼肝膽,尤善利小便,且尤善斂陽氣之浮越以退潮熱,是以方中特加之也。

《福幼編》此方乾薑亦系炮用,前方中之乾薑變炮為生,以生者善止嘔吐也。今嘔吐已止,而乾薑復生用者,誠以方中藥多滯膩,猶恐因之生痰,以乾薑生用之苛辣者開通之,則滯膩可化,而乾薑苛辣過甚之性,即可因與滯膩之藥並用而變為緩和,此藥性之相合而化亦即相得益彰也。

此方原亦用灶心土煎湯以之代水煎藥,而此時嘔吐已止,故可不用。然須知灶心土含鹼質甚多,凡柴中有鹼質者燒余其鹼多歸灶心土,是以其所煮之湯苦鹹,甚難下咽,愚即用時恆以灶壙紅土代之。且灶心土一伏龍肝,而雷斅謂用此土勿誤用灶下土,宜用灶額中赤土,此與灶壙中紅土無異,愚從前原未見其說,後得見之,自喜拙見與古暗合也。

效果,將藥連服兩劑,潮熱與泄瀉皆愈,脈象亦較前有力。遂去白朮,將乾薑改用一錢,又服兩劑全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