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24)
五、醫案 (24)
1. 1．心虛不寐
天津徐××，年六十六歲，於季春得不寐證。
病因，因性嗜吟詠，暗耗心血，遂致不寐。
證候，自冬令間有不寐之時，未嘗介意，至春日陽生病浸加劇，迨至季春恆數夜不寐，服一切安眠藥皆不效。精神大為衰憊，心中時常發熱，懶於飲食，勉強加餐，恆覺食停胃脘不下行。大便乾燥，恆服藥始下。其脈左部浮弦，右脈尤弦而兼硬，一息五至。
白話文：
症狀：
從冬天開始，偶爾會有失眠的情況，起初不以為意。到了春天，失眠情況逐漸加重，到了暮春時分，經常好幾個晚上都無法入睡。服用各種安眠藥都無效。精神非常疲憊，心中常常發熱，懶得吃東西。勉強進食，總覺得食物停在胃裡，無法往下消化。大便乾燥，必須服用藥物才能順利排便。
脈象：
左手的脈象浮而細長，右手的脈象比左手更加細長，同時還伴有硬脈，每分鐘脈搏跳動五次。
診斷，其左脈浮弦者，肝血虛損，兼肝火上升也，陰虛不能潛陽，是以不寐。其右脈弦而兼硬者，胃中酸汁短少更兼胃氣上逆也。酸汁少則不能化食，氣上逆則不能息息下行傳送飲食，是以食後恆停胃脘不下。而其大便之燥結，亦即由胃腑氣化不能下達所致。治此證者，宜清肝火、生肝血、降胃氣、滋胃汁，如此以調養肝胃，則夜間自能安睡，食後自不停滯矣。
白話文：
診斷：
- 左脈浮弦，表示肝血不足，同時肝火上升。陰虛無法抑制陽氣，因此失眠。
- 右脈弦而兼硬，表示胃中酸液分泌減少，加上胃氣上逆。酸液少，無法消化食物；胃氣上逆，無法讓食物正常往下傳送。因此，飯後食物總是積滯在胃中，無法順利排出。
- 大便乾燥結塊，也是因為胃腑氣化功能失常，食物無法往下傳送所致。
治療：
治療此病症，應當清肝火、生肝血、降胃氣、滋胃液。如此調理肝胃，夜晚就能安穩入睡，飯後食物也能正常排出。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大甘枸杞（八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玄參（五錢），北沙參（五錢），生杭芍（五錢），酸棗仁（四錢炒搗），生麥芽（三錢），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茵陳（錢半），甘草（二錢）
共煎一大盅，溫服。
白話文：
處方：
- 生懷山藥：1 兩
- 大甘枸杞：8 錢
- 生赭石：6 錢（研磨成細粉）
- 玄參：5 錢
- 北沙參：5 錢
- 生杭芍：5 錢
- 酸棗仁：4 錢（炒熟並搗碎）
- 生麥芽：3 錢
- 生雞內金：1.5 錢（黃色的，搗碎）
- 茵陳：1.5 錢
- 甘草：2 錢
復診，將藥煎服兩劑，夜間可睡兩三點鐘，心中已不發熱，食量亦少加增，大便仍滯，脈象不若從前之弦硬，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白話文：
回診後，服用了兩劑藥，晚上可以睡兩三小時，心裡不再發熱，食慾也稍微增加，大便仍然不通暢，脈象不像以前那樣緊硬，所以我稍微調整了原本的藥方，讓您繼續服用。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大甘枸杞（八錢），生赭石（六錢軋細），玄參（五錢），北沙參（五錢），酸棗仁（四錢炒搗），龍眼肉（三錢），生杭芍（三錢），生雞內金（錢半黃色的搗），生遠志（錢半），茵陳（一錢），甘草（錢半）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白話文：
處方：
- 生懷山藥：一兩
- 大甘枸杞：八錢
- 生赭石：六錢（研磨成細粉）
- 玄參：五錢
- 北沙參：五錢
- 酸棗仁：四錢（炒熟並搗碎）
- 龍眼肉：三錢
- 生杭芍：三錢
- 生雞內金：一錢半（黃色的，搗碎）
- 生遠志：一錢半
- 茵陳：一錢
- 甘草：一錢半
效果，將藥連服三劑，夜間安睡如常，食欲已振，大便亦自然通下。惟脈象仍有弦硬之意，遂將方中龍眼肉改用八錢，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後。
白話文：
服用三帖藥後，患者夜間睡眠正常，食慾恢復，大便也自然通暢。但脈象仍然有些緊張，於是我將方子中的龍眼肉改用八錢，讓患者繼續服用幾劑以促進後續恢復。
說明，人稟天地之氣化以生，是以上焦之氣化為陽，下焦之氣化為陰。當白晝時，終日言語動作，陰陽之氣化皆有消耗，實賴嚮晦燕息以補助之。誠以人當睡時，上焦之陽氣下降潛藏與下焦之陰氣會合，則陰陽自能互根，心腎自然相交。是以當熟睡之時，其相火恆熾盛暗動（得心陽之助），此心有益於腎也。至睡足之時，精神自清爽異常（得腎陰之助），此腎有益於心也。由斯知人能寐者，由於陽氣之潛藏，其不能寐者，即由於陽氣之浮越，究其所以浮越者，實因臟腑之氣化有升無降也。是以方中重用赭石以降胃鎮肝，即以治大便燥結，且其色赤質重，能入心中引心陽下降以成寐，若更佐以龍骨、牡蠣諸收斂之品以鎮安精神，則更可穩睡。而方中未加入者，因其收澀之性與大便燥結者不宜也。又《內經》治目不得瞑，有半夏秫米湯原甚效驗，誠以胃居中焦，胃中之氣化若能息息下行，上焦之氣化皆可因之下行。半夏善於降胃，秫米善於和胃，半夏與秫米並用，俾胃氣調和順適不失下行之常，是以能令人瞑目安睡。方中赭石與山藥並用，其和胃降胃之力實優於半夏秫米，此乃取古方之義而通變化裁，雖未顯用古方而不啻用古方也。
白話文：
人體是由天地間的氣化所產生，所以上半身的氣化屬陽，下半身的氣化屬陰。白天時，因為說話動作，陽氣和陰氣都會消耗，必須要等到天黑休息時才能得到補充。
這是因為人睡覺時，上半身的陽氣會下降潛藏，與下半身的陰氣結合，這樣陰陽就能互相滋養，心和腎自然就能溝通。所以在熟睡時，心火會旺盛而活躍（因得到心陽的幫助），對腎有益。等到睡醒時，精神自然清爽異常（因得到腎陰的幫助），這對心有益。
所以人能睡著，是因為陽氣潛藏；不能睡著，是因為陽氣浮越。陽氣浮越的原因，是因為臟腑的氣化只有升沒有降。
所以這個方子重點使用了赭石來降胃鎮肝，也就是用來治療大便乾燥。而且赭石顏色紅，質地重，能入心臟引導心陽下降，促進睡眠。如果再輔以龍骨、牡蠣等收斂類藥物來安神，可以幫助睡眠更加穩固。方子中沒有加入酸棗仁，是因為酸棗仁收澀，不適合大便乾燥的人。
《內經》中治療眼睛不能閉合的方法，半夏秫米湯有很好的效果。這是因為胃位於中焦，胃中的氣化如果能持續下降，上半身的氣化也會跟著下降。半夏擅長降胃，秫米擅長和胃，兩者並用，使胃氣調和順暢，不會失去下降的常態，因此能讓人入睡。
方中赭石與山藥並用，和胃降胃的效果比半夏秫米更好。這是在借鑑古方的意義上進行了靈活變通，雖然沒有直接使用古方，但其實已經運用到了古方的理法。
2. 2．不寐兼驚悸
表兄趙××之妻，年近三旬，得不寐證，兼心中恆驚悸。
病因，因家中諸事皆其自理，勞心過度，因得不寐兼驚悸病。
證候，初苦不寐時，不過數日偶然，其過半夜猶能睡，繼則常常如此，又繼則徹夜不寐。一連七八日困頓已極，彷彿若睡，陡覺心中怦怦而動，即暮然驚醒，醒後心猶怔忡，移時始定。心常發熱，呼吸似覺短氣，懶於飲食，大便燥結，四五日始一行。其脈左部弦硬，右部近滑，重診不實，一息數近六至。
白話文：
症狀：
一開始失眠時，只是偶爾幾天，半夜之後還能睡著。後來經常失眠，再後來整夜睡不著。連續七、八天極度疲憊，感覺好像要睡著了，突然覺得心臟怦怦跳，立刻驚醒。醒來後心臟仍跳動不安，過一段時間才平靜下來。
經常感覺心臟發熱，呼吸好像不夠氣，懶得吃東西，大便乾硬，四、五天才排便一次。脈象：左手部弦硬，右手部接近滑脈，壓脈感覺虛浮，每分鐘脈搏數大約5-6次。
診斷，此因用心過度，心熱耗血，更因熱生痰之證也。為其血液因熱暗耗，陰虛不能潛陽，是以不寐，痰停心下，火畏水刑（心屬火痰屬水），是以驚悸。其呼吸覺短氣者，上焦凝滯之痰礙氣之升降也。其大便燥結者，火盛血虛，腸中津液短也。此宜治以利痰、滋陰、降胃、柔肝之劑，再以養心安神之品輔之。
白話文：
診斷：這位患者是因為用腦過度，導致心火過旺、血液耗損，此外還有熱氣產生痰液的症狀。由於血液被熱氣暗中消耗，陰氣不足無法壓制陽氣，因此導致失眠。痰液停留在心下，而火氣害怕水氣的剋制（心屬火，痰屬水），因此產生驚悸的症狀。患者呼吸時覺得氣短，是因為上焦有痰液凝結，阻礙氣息的升降。大便乾燥結塊，是因為火氣旺盛、血氣虛弱，腸道中的津液不足所致。治療方針應以利痰、滋陰、降胃、柔肝的藥物為主，再輔以養心安神的中藥。
處方，生赭石（八錢軋細），大甘枸杞（八錢），生懷地黃（八錢），生懷山藥（六錢），栝蔞仁（六錢炒搗），天冬（六錢），生杭芍（五錢），清半夏（四錢），棗仁（四錢炒搗），生遠志（二錢），茵陳（錢半），甘草（錢半），硃砂（二分研細）
藥共十三味，將前十二味煎湯一大盅，送服硃砂末。
白話文：
藥方：
- 生赭石（30 克）研磨成細粉
- 大甘枸杞（30 克）
- 生懷地黃（30 克）
- 生懷山藥（23 克）
- 栝蔞仁（23 克，炒熟搗碎）
- 天冬（23 克）
- 生杭芍（19 克）
- 清半夏（15 克）
- 棗仁（15 克，炒熟搗碎）
- 生遠志（8 克）
- 茵陳（6 克）
- 甘草（6 克）
- 硃砂（0.8 克，研磨成細粉）
復診，將藥連服四劑，心中已不覺熱，夜間可睡兩點鐘，驚悸已愈十之七八，氣息亦較前調順，大便之燥結亦見愈，脈象左部稍見柔和，右部仍有滑象，至數稍緩，遂即原方略為加減俾再服之。
白話文：
再次診脈，病人服用四劑藥後，心中的燥熱感已經消失，晚上可以睡兩個小時左右，驚悸的症狀也已經好了七八成，呼吸也比以前順暢。大便乾結的狀況也有改善。脈象方面，左手寸脈稍見緩和，右手寸脈仍有脈象滑數的現象，但脈搏比以前稍緩。因此，在原來的藥方上略作加減，讓病人繼續服用。
處方，生赭石（八錢軋細），大甘枸杞（八錢），生懷地黃（八錢），生懷山藥（六錢），龍眼肉（五錢），栝蔞仁（五錢炒搗），玄參（五錢），生杭芍（五錢），棗仁（四錢炒搗），生遠志（二錢），甘草（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六劑，徹夜安睡，諸病皆愈。
白話文：
服用生赭石、大甘枸杞、生懷地黃、生懷山藥、龍眼肉、炒搗的栝蔞仁、玄參、生杭芍、炒搗的棗仁、生遠志和甘草，共煎成一大碗湯，溫熱服用。連續服用六劑後，整夜安睡，所有病症都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