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二、藥物 (1)
二、藥物 (1)
1. 二、藥物
2. 1．石膏解
石膏之質原為硫養輕鈣化合而成，其性涼而能散，有透表解肌之力，為清陽明胃腑實熱之聖藥，無論內傷、外感用之皆效，即他臟腑有實熱者用之亦效。《神農本草經》原謂其微寒，其寒涼之力遠遜於黃連、龍膽草、知母、黃柏等藥，而其退熱之功效則遠過於諸藥。《神農本草經》謂其微寒，則性非大寒可知。且謂其宜於產乳，其性尤純良可知。
蓋言其性不甚寒涼，可用於產後也。乃後世注《神農本草經》者，不知產乳之乳字原作生字解，而竟謂石膏能治婦人無乳，支離殊甚。要知產後無外感之熱，石膏原不可用。若確有外感實熱，他涼藥或在所忌，而獨不忌石膏，以石膏之性非大寒，乃微寒也。是以漢季張仲景所著《金匱》中有竹皮大丸，治婦人乳中虛、煩亂、嘔逆，中有石膏。
夫乳中者，生子之時也，其煩亂嘔逆必有外感之實熱也，此實通《神農本草經》石膏主產乳之義以立方也。
石膏醫者多誤認為大寒而煅用之，則宣散之性變為收斂（點豆腐者必煅用，取其能收斂也），以治外感有實熱者，竟將其痰火斂住，凝結不散，用至一兩即足傷人，是變金丹為鴆毒也。迨至誤用煅石膏僨事，流俗之見，不知其咎在煅不在石膏，轉謂石膏煅用之其猛烈猶足傷人，而不煅者更可知矣。於是一倡百和，遂視用石膏為畏途，即有放膽用者，亦不過七八錢而止。
夫石膏之質甚重，七八錢不過一大撮耳。以微寒之藥，欲用一大撮撲滅寒溫燎原之熱，又何能有大效。是以愚用生石膏以治外感實熱，輕證亦必至兩許；若實熱熾盛，又恆重用至四五兩，或七八兩，或單用，或與他藥同用，必煎湯三四茶杯，分四五次徐徐溫飲下，熱退不必盡劑。
如此多煎徐服者，欲以免病家之疑懼，且欲其藥力常在上焦、中焦，而寒涼不至下侵致滑瀉也。蓋石膏生用以治外感實熱，斷無傷人之理，且放膽用之，亦斷無不退熱之理。惟熱實脈虛者，其人必實熱兼有虛熱，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以人參佐石膏亦必能退熱。蓋諸藥之退熱，以寒勝熱也，而石膏之退熱，逐熱外出也。
是以將石膏煎服之後，能使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透出，且因其含有硫養輕，原具發表之性，以之煮湯又直如清水，服後其寒涼之力俱隨發表之力外出，而毫無汁漿留中以傷脾胃，是以遇寒溫之大熱勢若燎原，而放膽投以大劑白虎湯，莫不隨手奏效。其邪實正虛者，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亦能奏效。
蓋石膏之所以善治寒溫者，原恃其原質中之硫養輕也。若煅之，其硫養輕皆飛去，所餘之鈣經煅即變質，若誤服之，能將人外感之痰火及周身之血脈皆為凝結錮閉。是以見有服煅石膏數錢脈變結代，浸至言語不遂，肢體痿廢者；有服煅石膏數錢其證變結胸，滿悶異常，永不開通者；有服煅石膏數錢其周身肌肉似分界限，且又突起者。蓋自有石膏煅不傷胃之語，醫者輕信其說以誤人性命者實不勝計矣。
白話文：
石膏這種物質，原本是硫、氧和鈣結合而成的化合物。它的性質偏涼，能夠疏散熱氣，有將體表的熱邪透發出去的作用，是清除陽明經胃腑實熱的良藥。無論是內傷還是外感引起的發熱，使用石膏都有效，即使是其他臟腑有實熱，使用石膏也有效。《神農本草經》原文說石膏的藥性是「微寒」，它的寒涼程度遠遠不如黃連、龍膽草、知母、黃柏等藥，但退熱的效果卻遠勝於這些藥。《神農本草經》說石膏「微寒」，可見它的藥性並非大寒，並且說它適合產婦服用，可見它的性質是很平和的。
之所以說石膏的藥性不特別寒涼，是因為它可以用於產後。後世註解《神農本草經》的人，不明白「產乳」的「乳」字，原本應該解釋為「生」的意思，竟然認為石膏可以治療婦女沒有乳汁的症狀，這種說法非常牽強。要知道，產後如果沒有外感引起的發熱，原本就不應該使用石膏。如果確實有外感實熱，其他寒涼藥可能不適合使用，唯獨石膏可以使用，因為石膏的藥性不是大寒，而是微寒。因此，東漢末年張仲景所著的《金匱要略》中，有一個叫竹皮大丸的方子，用來治療婦女生產時出現的虛弱、煩躁、嘔吐等症狀，其中就含有石膏。
這裡的「乳中」，指的就是生產的時候。生產時出現的煩躁、嘔吐等症狀，一定是外感引起的實熱。這個方子其實是貫徹了《神農本草經》中石膏可以用於產後發熱的含義而制定的。
很多醫生都誤認為石膏是大寒的藥物，所以會將其煅燒後使用。煅燒後的石膏，會將它原本的宣散作用變為收斂作用（用石膏點豆腐的人，一定會使用煅燒過的石膏，就是利用它收斂的特性）。用煅燒過的石膏來治療外感實熱，反而會把痰火收斂住，使其凝結不散，用量達到一兩就會對人體造成傷害，這簡直是把良藥變成了毒藥。等到因為誤用煅石膏而出了問題，那些不明事理的人，不認為是煅燒的問題，反而認為是石膏的問題，說煅燒過的石膏藥性都這麼猛烈會傷人，那沒煅燒的石膏豈不是更可怕。於是大家都隨聲附和，把使用石膏當成畏途，即使有人大膽使用，用量也只敢用到七八錢。
要知道，石膏的質地很重，七八錢只不過是一小撮而已。用藥性微寒的石膏，想要用一小撮來撲滅像大火蔓延一樣的熱邪，又怎麼可能會有明顯的效果呢？因此，我用生石膏來治療外感實熱，輕微的症狀也要用到兩左右；如果實熱嚴重，我通常會重用到四五兩，甚至七八兩，有的時候會單獨使用，有的時候會搭配其他藥物一起使用。我會把藥煎成三四茶杯，分成四五次慢慢溫服，等熱退了就可以停止服用。
之所以要這樣多次煎煮、慢慢服用，一方面是為了避免病人產生疑慮，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藥力持續作用在上焦、中焦，避免藥性過於寒涼而下行，導致腹瀉。用生石膏來治療外感實熱，絕對沒有傷害人體的道理，而且只要大膽使用，也絕對沒有不能退熱的道理。只有那些熱實而脈象虛弱的人，肯定是實熱中夾雜著虛熱，這時可以參考白虎加人參湯的思路，加入人參來輔助石膏，也一定可以退熱。其他藥物的退熱機制是通過寒涼來克制熱邪，而石膏的退熱機制則是將熱邪排出體外。
因此，將石膏煎服之後，能夠使體內的熱邪從毛孔中散發出去，而且因為石膏含有硫、氧和鈣，本身就具有發散的作用。用石膏煮出來的湯就像清水一樣，服用後，它寒涼的藥力會隨著發散的藥力一起排出體外，而不會有藥汁留在體內損傷脾胃。因此，遇到像大火蔓延一樣嚴重的寒溫病，如果能大膽使用大劑量的白虎湯，往往能夠立刻見效。如果邪實正虛，使用白虎加人參湯，也都能見效。
石膏之所以能夠很好地治療寒溫病，主要是因為它本身含有硫、氧和鈣。如果將石膏煅燒，硫、氧就會揮發掉，剩下的鈣經過煅燒也會變質。如果誤服煅燒過的石膏，會將人體外感的痰火和全身的血脈都凝結堵塞。所以，有的人服用煅燒過的石膏幾錢後，脈象就變得結代，甚至說不出話、肢體癱瘓；有的人服用煅燒過的石膏幾錢後，病情就變成結胸，胸腹滿悶異常，永遠都無法疏通；有的人服用煅燒過的石膏幾錢後，全身肌肉好像被劃分開一樣，而且還會突起。自從有了「煅燒過的石膏不傷胃」的說法後，醫生們輕信這種說法而誤人性命的例子實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