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五、醫案 (4)
五、醫案 (4)
1. 8．肺勞喘咳
天津羅××，年三十四歲，得肺勞喘嗽病。
病因，數年之前，曾受肺風發咳嗽，治失其宜，病雖暫愈，風邪錮閉肺中未去，致成肺勞喘嗽證。
證候，其病在暖燠之時甚輕，偶發喘嗽一半日即愈，至冬令則喘嗽連連，必至天氣暖和時始漸愈。其脈左部弦硬，右部濡滑，兩尺皆重按無根。
診斷，此風邪錮閉肺中，久而傷肺，致肺中氣管滯塞，暖時肌肉鬆緩，氣管亦隨之鬆緩，其呼吸猶可自如；冷時肌肉緊縮，氣管亦隨之緊縮，遂至吸難呼易而喘作，更因痰涎壅滯而嗽作矣。其脈左部弦硬者，肝腎之陰液不足也。右部濡滑者，肺胃中痰涎充溢也。兩尺不任重按者，下焦氣化虛損，不能固攝，則上焦之喘嗽益甚也。欲治此證，當先宣通其肺，俾氣管之郁者皆開後，再投以滋陰培氣，肺腎雙補之劑以祓除其病根。
處方，麻黃（錢半），天冬（三錢），天花粉（三錢），牛蒡子（三錢搗碎），杏仁（二錢去皮搗碎），甘草（錢半），蘇子（二錢炒搗），生遠志（二錢去心），生麥芽（二錢），生杭芍（二錢），細辛（一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復診，將藥煎服兩劑，喘嗽皆愈，而勞動時仍微喘。其脈左部仍似弦硬，右部仍濡，不若從前之滑，兩尺猶虛，此病已去而正未復也。宜再為謀根本之治法，而投以培養之劑。
處方，野臺參（三錢），生赭石（八錢軋細），生懷山藥（一兩），熟懷地黃（一兩），生懷地黃（一兩），大雲苓片（二錢），大甘枸杞（六錢），天冬（六錢），淨萸肉（五錢），蘇子（三錢炒搗），牛蒡子（三錢搗碎）
共煎一大盅溫服。
方解，人參為補氣主藥，實兼具上升之力。喻嘉言謂。「氣虛欲上脫者專用之轉氣高不返。」是以凡喘逆之證，皆不可輕用人參，惟重用赭石以引之下行，轉能納氣歸腎，而下焦之氣化，遂因之壯旺而固攝。此方中人參、赭石並用，不但欲導引肺氣歸腎，實又因其兩尺脈虛，即藉以培補下焦之氣化也。
效果，將藥連服十餘劑，雖勞動亦不作喘。再診其脈，左右皆調和無病，兩尺重按不虛，遂將赭石減去二錢，俾多服以善其後。
白話文：
[8．肺結核咳嗽]
天津的羅先生，三十四歲，得了肺結核和喘息性咳嗽的疾病。
病因，幾年前，他因為肺部感染導致咳嗽，但治療方式不當，雖然病情短暫好轉，但是風邪仍封閉在肺部未完全清除，最終形成了肺結核和喘息性咳嗽。
症狀，在溫暖的季節，他的病症非常輕微，偶爾會有半天的喘息和咳嗽，到了冬季，喘息和咳嗽就會接踵而來，必須等到天氣回暖才逐漸好轉。他的脈象左側弦硬，右側濡滑，雙腳脈象深按下去卻無力。
診斷，這是因為風邪長期封閉在肺部，久而久之損傷了肺部，導致肺部氣管阻塞。在溫暖的天氣，肌肉鬆弛，氣管也會隨之鬆弛，呼吸可以自由進行；但在寒冷的天氣，肌肉收縮，氣管也會隨之收縮，這使得吸氣困難而呼氣容易，進而導致喘息，加上痰液堵塞，引起咳嗽。左側脈象弦硬是因為肝腎陰液不足。右側脈象濡滑是因為肺胃中的痰液過多。兩腳脈象無法承受深按是因為下焦氣血虛弱，不能有效控制，導致上焦的喘息和咳嗽更加嚴重。要治療這種病症，應先疏通肺部，使氣管的阻塞全部打開，然後再使用滋陰補氣，同時補肺補腎的藥物來根除病源。
處方，麻黃（半錢），天冬（三錢），天花粉（三錢），牛蒡子（三錢搗碎），杏仁（二錢去皮搗碎），甘草（半錢），蘇子（二錢炒搗），生遠志（二錢去心），生麥芽（二錢），生杭芍（二錢），細辛（一錢）。一起煎湯一大碗，溫熱服用。
再次診斷，服用了兩劑藥後，喘息和咳嗽都好了，但在勞動時仍有些許喘息。他的脈象左側仍然弦硬，右側仍然濡滑，但不像以前那樣滑，兩腳脈象仍虛弱，這表明病已經去除，但身體尚未完全恢復。應該進一步考慮根本的治療方法，並使用滋補的藥物。
處方，野臺參（三錢），生赭石（八錢碾碎），生懷山藥（一兩），熟懷地黃（一兩），生懷地黃（一兩），大雲苓片（二錢），大甘枸杞（六錢），天冬（六錢），淨萸肉（五錢），蘇子（三錢炒搗），牛蒡子（三錢搗碎）。一起煎一大碗，溫熱服用。
解釋，人參是補氣的主要藥物，實際上具有提升的力量。喻嘉言說，「如果氣虛想要上升，專門使用人參可以防止氣高不下。」所以對於所有喘息的症狀，都不能輕易使用人參，只有大量使用赭石來引導其向下行走，才能使氣歸腎，從而使下焦的氣血壯大且固攝。這個處方中，人參和赭石同時使用，不僅為了引導肺氣歸腎，更是因為他的兩腳脈象虛弱，以此來補充下焦的氣血。
效果，連續服用了十多劑藥，即使在勞動時也不會喘息。再次診斷他的脈象，左右兩側都調和正常，兩腳脈象深按下去也不虛弱，於是將赭石減少了二錢，讓他多服用以鞏固療效。
2. 9．肺勞喘嗽兼不寐證
天津于姓媼，年近五旬，咳嗽有痰微喘，且苦不寐。
病因，夜間因不能寐，心中常覺發熱，久之，則肺臟受傷，咳嗽多痰，且微作喘。
證候，素本夜間不寐，至黎明時始能少睡。後因咳嗽不止，痰涎壅盛，且復作喘，不能安臥，恆至黎明亦不能睡。因之心中發熱益甚，懶於飲食，大便乾燥，四五日一行，兩旬之間大形困頓，屢次服藥無效。其脈左部弦而無力，右部滑而無力，數逾五至。
診斷，此真陰虧損，心腎不能相濟，是以不眠。久則心血耗散，心火更易妄動以上鑠肺金，是以咳嗽有痰作喘。治此證者，當以大滋真陰為主，真陰足則心腎自然相交，以水濟火而火不妄動；真陰足則自能納氣歸根，氣息下達，而呼吸自順。且肺腎為子母之臟，原相連屬，子虛有損於母，子實即有益於母，果能使真陰充足，則肺金既不受心火之鑠耗，更可得腎陰之津潤，自能復其清肅下行之常，其痰涎咳嗽不治自愈也。若更輔以清火潤肺化痰寧嗽之品，則奏效當更捷矣。
處方，沙參（一兩），大枸杞（一兩），玄參（六錢），天冬（六錢），生赭石（五錢軋細），甘草（二錢），生杭芍（三錢），川貝母（三錢），牛蒡子（一錢搗碎），生麥芽（三錢），棗仁（三錢炒搗），射干（二錢）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復診，將藥連服六劑，咳喘痰涎愈十分之八，心中已不發熱，食欲已振，夜能睡數時，大便亦不甚燥。診其脈至數復常，惟六部重按仍皆欠實，左脈仍有弦意。擬再峻補其真陰以除病根，所謂上病取諸下也。
處方，生懷山藥（一兩），大枸杞（一兩），遼沙參（八錢），生懷地黃（六錢），熟懷地黃（六錢），甘草（二錢），生赭石（六錢軋細），淨萸肉（四錢），生杭芍（三錢），生麥芽（三錢），生雞內金（針半黃色的搗）
共煎湯一大盅，溫服。
效果，將藥連服二劑，諸病皆愈，俾用珠玉二寶粥常常當點心服之，以善其後。
或問，兩方中所用之藥，若滋陰、潤肺、清火、理痰、止嗽諸品，原為人所共知，而兩方之中皆用赭石、麥芽，且又皆生用者其義何居？答曰：胃居中焦，原以傳送飲食為專職，是以胃中之氣，以息息下行為順，果其氣能息息下行，則沖氣可阻其上衝，膽火可因之下降，大便亦可按時下通，至於痰涎之壅滯，咳嗽喘逆諸證，亦可因之遞減，而降胃之藥，固莫赭石若也。至於麥芽，炒用之善於消食，生用之則善於升達肝氣。人身之氣化原左升右降，若但知用赭石降胃，其重墜下行之力或有礙於肝氣之上升，是以方中用赭石降胃，即用麥芽升肝，此所以順氣化之自然，而還其左升右降之常也。
白話文：
[9．肺部勞損導致的喘息咳嗽和失眠症]
天津有位姓於的婦女，年近五十，有咳嗽並帶有痰且輕微喘息的症狀，同時深受失眠之苦。
病因上，她因為夜晚無法入眠，常常感到心中發熱。長時間下來，她的肺部受到影響，開始出現咳嗽且痰多，甚至輕微喘息。
症狀方面，原本她就常常在夜晚難以入睡，直到黎明才得以稍作休息。但後來因為咳嗽不止，痰多，喘息不斷，使她無法安睡，甚至到了黎明也無法入睡。這讓她心中的熱感更為嚴重，對飲食失去了興趣，大便乾燥，每四到五天才排便一次，在這段期間，她顯得非常疲憊，多次服用藥物都無效。她的脈象，左手部分呈現弦且無力，右手部分滑而無力，心跳每分鐘超過五十次。
診斷上，這是因為真陰不足，心與腎不能互相協調，導致失眠。長期下去，心血耗散，心火更容易亂竄，進而影響肺部，造成咳嗽且有痰及喘息。治療這種病症，應以滋養真陰為主，真陰充足，心與腎會自然協調，以水來制火，防止心火亂竄；真陰充足，可以將氣息導引回身體底端，讓呼吸順暢。肺和腎是母子臟器，相互關聯，兒子虛弱會影響母親，兒子強壯有利於母親，如果真陰充足，肺部就不會受到心火的侵蝕，反而可以得到腎陰的滋潤，恢復其正常功能，痰多咳嗽的問題也會隨之消失。如果再輔以清火潤肺、化痰止咳的藥物，效果將更快。
藥方包括：沙參、大枸杞、玄參、天冬、生赭石、甘草、生杭芍、川貝母、牛蒡子、生麥芽、棗仁和射干。煎成一大碗湯，溫服。
再次診斷，連續服用六劑後，咳喘痰多的情況改善了八成，心熱感消失，食慾恢復，夜晚能睡幾個小時，大便也不那麼乾燥。脈象恢復正常，但六個部位的脈象在深度按壓下仍顯虛弱，左脈仍有弦的特徵。計劃再次大量滋補真陰，以根除病根，這就是所謂的「上病取諸下」。
第二次藥方：生懷山藥、大枸杞、遼沙參、生懷地黃、熟懷地黃、甘草、生赭石、淨萸肉、生杭芍、生麥芽和生雞內金。煎成一大碗湯，溫服。
結果，連續服用兩劑後，所有症狀都消失了，建議她持續服用珠玉二寶粥作為餐後點心，以鞏固療效。
有人可能問，兩方中所用的藥物，如滋陰、潤肺、清火、理痰、止咳等，都是大家所熟知的，但兩方中都使用了赭石和麥芽，而且都是生用，這是為什麼呢？回答是：胃位於中焦，主要負責消化飲食，因此胃中的氣息應該是向下運行。如果氣息能順利下行，就可以阻止衝氣向上，膽火也能下降，大便也能定期排出，至於痰多、咳嗽、喘息等症狀也會減少，而降胃的藥物，沒有比赭石更適合的了。至於麥芽，炒用有助於消化，生用則能提升肝氣。人體的氣化過程原本就是左升右降，如果只用赭石降胃，其重量可能會妨礙肝氣的上升，因此方中用赭石降胃，同時用麥芽升肝，這樣可以順應氣化的自然，恢復左升右降的正常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