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

《醫學衷中參西錄》~ 四、醫話 (10)

回本書目錄

四、醫話 (10)

1. 26.答王××問《神州醫藥學報》何以用真武湯治其熱日夜無休止立效

《傷寒論》真武湯乃仲景救誤治之方。其人本少陰煩躁,醫者誤認為太陽煩躁而投以大青龍湯,清之散之太過,遂至其人真陽欲脫,而急用真武湯以收回其欲脫之元陽,此真武湯之正用也。

觀《神州醫藥學報》所述之案,原系外感在半表半裡,中無大熱,故寒熱往來,脈象濡緩,而投以濕溫之劑,若清之散之太過,證可變為裡寒外熱(即真寒假熱),其元陽不固較少陰之煩躁益甚,是以其熱雖日夜無休止,口唇焦而舌苔黃膩,其脈反細數微浮而濡也。若疑脈數為有熱,而數脈與細浮濡三脈並見實為元陽搖搖欲脫之候,猶火之垂垂欲滅也。

急用真武湯以迎回元陽,俾複本位,則內不涼而外不熱矣。是投以真武湯原是正治之法,故能立建奇功,此中原無疑義也。特其語氣激昂,務令筆鋒搖曳生姿,於病情之變更,用藥之精義皆未發明,是以閱者未能瞭然也。

2. 27.答劉××問七傷

(1)大飽傷脾:因脾主運化飲食,飲食太飽,脾之運化力不足以勝之,是以受傷。其作噫者,因脾不運化,氣鬱中焦,其氣鬱極欲通,故噫以通之;其欲臥者,因脾主四肢,脾傷四肢痠懶,是以欲臥;其色黃者,因脾屬土。凡人之五臟,何臟有病,即現何臟所屬之本色。此四診之中,所以望居首也。

(2)大怒氣逆傷肝:因肝屬木,木之條上達,木之根下達。為肝氣能上達,故能助心氣之宣通(肝系下連氣海,上連心,故能接引氣海中元氣上達於心)。為肝氣能下達,故能助腎氣之疏泄(腎主閉藏,有肝氣以疏泄之,二便始能通順)。大怒,其氣有升無降,甚而至於橫行,其中所藏之相火,亦遂因之暴動(相火生於命門,寄於肝膽,遊行於三焦),耗其血液,所以傷肝而血即少。肝開竅於目,目得血而能視,肝傷血少,所以其目暗也。

(3)形寒飲冷傷肺:因肺為嬌臟,冷熱皆足以傷之也。蓋肺主皮毛,形寒則皮毛閉塞,肺氣不能宣通,遂鬱而生熱,此肺之因熱而傷也。飲冷則胃有寒飲留滯,變為飲邪,上逆於肺而為懸飲,此肺之因冷而傷也。肺主氣,開竅於鼻,有病則咳,肺傷,所以氣少、咳嗽、鼻鳴也。

(4)憂愁思慮傷心:因人之神明藏於腦,故腦為精明之府(《內經》脈要精微論),而發出在心,故心為君主之官(《內經》靈蘭秘典),神明屬陽,陽者主熱。憂愁思慮者,神明常常由心發露,心血必因熱而耗,是以傷心也。心傷,上之不能充量輸血於腦,下之不能充量輸血於肝,腦中之神失其憑藉,故苦驚喜忘,肝中之魂,失其護衛,故夜不能寐,且肝中血少,必生燥熱,故又多怒也。

(5)強力入房久坐濕地傷腎:因腎有兩枚,皆屬於水,中藏相火,為真陰中之真陽,以統攝下焦真陰真陽之氣。強力入房則傷陰,久坐濕地則傷陽,腎之真陰真陽俱傷,所以傷腎。腎傷則呼吸之時,不能納氣歸根,所以短氣。腰者腎之腑,腎傷所以腰疼。骨者腎所主,腎傷所以腳骨作疼。至於厥逆下冷,亦腎中水火之氣,不能敷布之故也。

(6)風雨寒暑傷形:因風雨寒暑,原天地之氣化,雖非若癘疫不正之氣,而當其來時或過於猛烈,即與人身之氣化有不宜。乃有時為時勢所迫,或自不經意,被風雨寒暑之氣侵,其身體氣弱,不能捍禦,則傷形矣。形傷則發落,肌膚枯槁,此猶木傷其本,而害及枝葉也。

(7)大恐懼不節傷志:因志者為心之所之,必以中正之官輔之,此志始百折不回。中正之官者,膽也,若過恐懼,則膽失其司,即不能輔心以成志,所以傷志。志傷,則心有所圖而畏首畏尾,所以恍惚不樂也。

3. 28.答劉××問濕溫治法之理由

濕溫病狀,純系濕熱鬱中,致經絡閉塞,故其外雖覺寒涼,而內則小便短澀赤黃也。為小便難,水氣必多歸大腸,所以兼泄瀉也。其肢體痠痛者,濕而兼風也。胸膈痞滿者,濕氣挾飲也。欲治此症,甚屬易易,用滑石兩許煎湯,送服阿斯匹林一片半,汗出即愈。蓋二藥一發汗,一利水,可令內蘊之濕,由汗與小便而解。

且二藥之性皆涼,其熱亦可隨之而解。阿斯匹林又善愈關節疼痛也。余用此方,連治數人,皆一汗而愈。若熱劇者,滑石或多用,或加生石膏數錢與滑石同煎,亦莫不隨手奏效也。

4. 29.答劉××問肝與脾之關係及肝病善作疼之理

(附:肝脾雙理丸)

肝脾者,相助為理之臟也。人多謂肝木過盛可以克傷脾土,即不能消食。不知肝木過弱不能疏通脾土,亦不能消食。蓋肝之系下連氣海,兼有相火寄生其中。為其連氣海也,可代元氣布化,脾胃之健運實資其輔助。為其寄生相火也,可借火以生土,脾胃之飲食更賴之熟腐。故曰肝與脾相助為理之臟也。

特是肝為厥陰,中見少陽,其性剛果,其氣條達,故《內經》靈蘭秘典名為將軍之官。有時調攝失宜,拂其條達之性,恆至激發其剛果之性而近於橫恣,於斯脾胃先當其衝,向之得其助者,至斯反受其損。而其橫恣所及,能排擠諸臟腑之氣致失其和,故善作疼也。

於斯,欲制肝氣之橫恣,而平肝之議出焉。至平之猶不足制其橫恣,而伐肝之議又出焉。所用之藥,若三稜莪朮青皮、延胡、鱉甲諸品,放膽雜投,毫無顧忌,獨不思肝木於時應春,為氣化發生之始,若植物之有萌芽,而竟若斯平之伐之,其萌芽有不挫折毀傷者乎?豈除此平肝伐肝之外,別無術以醫肝乎?何以本屬可治之證,而竟以用藥失宜者歸於不治乎?愚近擬得肝脾雙理丸,凡肝脾不和,飲食不消,滿悶脹疼,或呃逆噯氣嘔吐,或泄瀉,或痢疾,或女子月事不調,行經腹疼,關於肝脾種種諸證,服之莫不奏效。爰錄其方於下。

【肝脾雙理丸】

甘草(十兩細末),生杭芍(二兩細末),廣條桂(兩半去粗皮細末),川紫樸(兩半細末),薄荷冰(三錢細末),冰片(二錢細末),硃砂(三兩細末)

上藥七味。將硃砂一兩與前六味和勺,水泛為丸,桐子大,晾乾(忌曬),用所餘二兩硃砂為衣,勿令餘剩,上衣時以糯米濃汁代水,且令堅實光滑方不走氣。其用量:常時調養,每服二十粒至三十粒;急用除病時,可服至百粒,或一百二十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