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

《醫學衷中參西錄》~ 三、醫論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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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醫論 (43)

1. 75.論血臌治法

水臌、氣臌之外,又有所謂血臌者,其證較水臌、氣臌尤為難治。然其證甚稀少,醫者或臨證數十年不一遇,即或遇之,亦止認為水臌、氣臌,而不知為血臌。是以方書鮮有論此證者,誠以此證之腫脹形狀,與水臌、氣臌幾無以辨,所可辨者,其周身之回血管紫紋外現耳。

血臌之由,多因努力過甚,激動氣血,或因暴怒動氣,血隨氣升,以致血不歸經,而又未即吐出瀉出,遂留於臟腑,阻塞經絡,周身之氣化因之不通,三焦之水飲因之不行,所以血臌之證初起,多兼水與氣也。迨至瘀血漸積漸滿,周身之血管皆為瘀血充塞,其回血管膚淺易見,遂呈紫色,且由呈紫色之處,而細紋旁達,初則兩三處,浸至遍身皆是紫紋。若於回血管紫色初見時,其身體猶可支持者,宜先用《金匱》下瘀血湯加野臺參數錢下之。

其腹中之瘀血下後,可再用藥消其血管中之瘀血,而輔以利水理氣之品。程功一月,庶可奏效。若至遍身回血管多現紫色,病候至此,其身體必羸弱已甚,即投以下瘀血湯,恐瘀血下後轉不能支持,可用拙擬化瘀通經散,再酌加三七末服之,或用利水理氣之藥煎湯送服,久之亦可奏效。

若腹中瘀血已下,而周身之紫紋未消者,可用丹參、三七末各一錢,再用山楂四錢煎湯,沖紅糖水送服,日兩次,久自能消。

《金匱》下瘀血湯:大黃三兩(當為今之九錢),桃仁三十個,䗪蟲二十枚去足熬(炒也)。上三味末之,煉蜜和為四丸,以酒一升(約四兩強)煮一丸,取八合頓服之,瘀血下如豚肝。按,:此方必先為丸而後作湯服者,是不但服藥汁,實兼服藥渣也。蓋如此服法,能使藥之力緩而且大,其腹中瘀久之血,可一服盡下。

有用此方者,必按此服法方效。又杏仁之皮有毒,桃仁之皮無毒,其皮色紅,活血之力尤大,此方桃仁,似宜帶皮生用。然果用帶皮生桃仁時,須審辨其確為桃仁,勿令其以帶皮之杏仁誤充。

究之,病血臌者,其身體猶稍壯實,如法服藥,原可治愈。若至身體羸弱者,即能將其瘀治淨,而轉有危險,此又不可不知。臨證時務將此事言明,若病家懇求,再為治之未晚也。

2. 76.論腎弱不能作強治法

《內經》謂:「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蓋腎之為用,在男子為作強,在女子為伎巧。然必男子有作強之能,而後女子有伎巧之用也。是以欲求嗣續者,固當調養女子之經血,尤宜補益男子之精髓,以為作強之根基。彼方書所載助腎之藥,若海馬、獺腎、蛤蚧之類,雖能助男子一時之作強,實皆為傷腎之品,原不可以輕試也。惟鹿茸方書皆以為補腎之要品,然止能補腎中之陽,久服之亦能生弊。

惟用鹿角所熬之膠,《神農本草經》謂之白膠,其性陰陽俱補,大有益於腎臟。是以白膠在《神農本草經》列為上品,而鹿茸止列於中品也。曾治一人,年近五旬,左腿因受寒作疼,教以日用鹿角膠三錢含化服之。閱兩月復覿面,其人言服鹿角膠半月,腿已不疼。然自服此藥後,添有興陽之病,因此輟服。

愚曰:「此非病也,乃腎臟因服此而壯實也。」觀此,則鹿角膠之為用可知矣。若其人相火衰甚,下焦常覺涼者,可與生硫黃並服。鹿角膠仍含化服之。又每將飯之先,服生硫黃末三分,品驗漸漸加多,以服後移時微覺溫暖為度。

《難經》謂命門之處,男以藏精,女以系胞。胞即胞室,與腎系同連於命門。西人之生理新發明家謂其處為副腎髓質,又謂其處為射精之機關,是中、西之說同也。又謂副腎髓質之分泌素名副腎鹼,而雞子黃中實含有此物,可用以補副腎鹼之缺乏。此說愚曾實驗之,確乎可信。方用生雞子黃兩、三枚,調開水服之,勿令熟,熟則無效。

愚曾擬一強腎之方,用建蓮子去心為末,焙熟。再用豬、羊脊髓和為丸桐子大。每服二錢,日兩次。常服大有強腎之效,因名其方為強腎瑞蓮丸。蓋凡物之有脊者,其脊中必有一袋,即督脈也。其中所藏之液,即脊髓,亦即西人所謂副腎鹼,所以能助腎臟作強。且督脈之袋上通於腦,凡物之角與腦相連,鹿角最大,其督脈之強可知。

是用鹿角膠以補腎,與用豬、羊脊髓以補腎其理同也。

腎主骨。胡桃仁最能補腎。人之食酸齼齒者,食胡桃仁即愈,因齒牙為骨之餘,原腎主之,故有斯效,此其能補腎之明徵也。古方以治腎經虛寒,與補骨脂並用,謂有木火相生之妙(胡桃屬木補骨脂屬火),若腎經虛寒,泄瀉、骨痿、腿疼用之皆效,真佳方也。

枸杞亦為強腎之要藥,故俗諺有「隔家千里,勿食枸杞」之語。然素有夢遺之病者不宜單服、久服,以其善興陽也,惟與山萸肉同服,則無斯弊。

紫稍花之性,人皆以為房術之藥,而不知其大有溫補下焦之功。凡下焦虛寒泄瀉,服他藥不愈者,恆服紫稍花即能愈,其能大補腎中元氣可知。久久服之,可使全體強壯。至服之上焦覺熱者,宜少佐以生地黃。然宜作丸散,不宜入湯劑煎服。曾治一人,年過四旬,身形羸弱,脈象細微,時患泄瀉,房事不能作強。

俾用紫稍花為末,每服二錢半,日兩次;再隨便嚼服枸杞子五六錢。兩月之後,其身形遽然強壯,泄瀉痿廢皆愈。再診其脈,亦大有起色。且從前覺精神腦力日浸衰減,自服此藥後則又覺日浸增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