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衷中參西錄》~ 三、醫論 (16)
三、醫論 (16)
1. 28．少陽病大柴胡湯證
柴胡湯證，有但服小柴胡不能治愈，必治以大柴胡湯始能治愈者，此病欲借少陽之樞轉，外出而阻於陽明之闔，故宜於小柴胡湯中兼用開降陽明之品也。
白話文：
柴胡湯的證狀，有的只服用小柴胡湯無法治癒，必須使用大柴胡湯治療才能治好。這種疾病，是想要讓少陽經的樞紐轉化，使病邪外出，卻被陽明經的闔門所阻擋。因此，應該在小柴胡湯中加入能疏通陽明經的藥物。
《傷寒論》原文：太陽病過經十餘日，反二、三下之，後四、五日柴胡證仍在者，先與小柴胡。嘔不止，心下急，鬱郁微煩者，為未解也，與大柴胡湯下之則愈。
白話文：
太陽病症狀持續十多天，在病勢過後，又反覆拉肚子兩三次。隨後四五天，仍然有柴胡湯的症狀，此時應先服用小柴胡湯。
如果患者嘔吐不止，心下煩躁，感覺鬱悶微熱，說明病症還沒有解除，此時服用大柴胡湯通便即可痊癒。
【大柴胡湯方】，柴胡半斤，黃芩三兩，芍藥三兩，半夏半升洗，生薑五兩切，枳實四兩炙，大棗十二枚擘。
白話文：
大柴胡湯的藥方：
- 柴胡：半斤
- 黃芩：三兩
- 芍藥：三兩
- 半夏：半升，清洗後使用
- 生薑：五兩，切片
- 枳實：四兩，炙烤後使用
- 大棗：十二枚，破開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溫服一升，日三服。一方用大黃二兩。
白話文：
取上列七種藥材，加入十二升的水，熬煮成六升的湯液，去渣後再次煎煮。趁溫熱時服用一升，每天服用三次。另一種方劑中使用了二兩大黃。
《傷寒論》大柴胡湯，少陽兼陽明之方也。陽明胃府有熱，少陽之邪又復挾之上升，是以嘔不止，心下急，鬱郁微煩。欲用小柴胡湯提出少陽之邪，使之透膈上出，恐其補胃助熱而減去人參，更加大黃以降其熱，步伍分明，出奇致勝，此所以為百戰百勝之師也。乃後世畏大黃之猛，遂易以枳實。
白話文：
《傷寒論》中的大柴胡湯，適用於少陽病兼陽明病證。陽明胃府有熱，少陽之邪又夾雜在上方，因此嘔吐不止，心下急，鬱悶微煩。原本想用小柴胡湯來引出少陽之邪，讓它透膈上出，但擔心會補益脾胃，助長熱邪，於是減去人參，再加入大黃來瀉熱。整體配伍分明，出奇制勝，所以大柴胡湯有「百戰百勝之師」之稱。然而後世醫家害怕大黃藥性過猛，於是改用枳實代替。
迨用其方不效，不得不仍加大黃，而竟忘去枳實，此大柴胡一方，或有大黃或無大黃之所由來也。此何以知之？因此方所主之病宜用大黃，不宜用枳實而知之。蓋方中以柴胡為主藥，原欲升提少陽之邪透膈上出，又恐力弱不能直達，故小柴胡湯中以人參助之。今因證兼陽明，故不敢復用人參以助熱，而更加大黃以引陽明之熱下行，此陽明與少陽並治也。
白話文：
使用這個方劑若無效，不得不繼續使用大黃，卻忘記去掉枳實，所以「大柴胡湯」一劑中，有的使用大黃，有的不使用大黃，就是這樣來的。為什麼會知道呢？因為這個方劑主要治療的疾病適合使用大黃，不適合使用枳實。
這個方劑中，以柴胡為主要藥材，目的是提升少陽經的邪氣，穿透膈膜往上出。但又擔心藥效不夠強，無法直接通達，所以「小柴胡湯」中加入人參協助提升。現在因為症狀同時也涉及陽明經，所以不敢再用人參助長熱氣，改用大黃將陽明經的熱氣引導往下走，這樣就是同時治療陽明經和少陽經。
然方名大柴胡，原以治少陽為主，而方中既無人參之助，若復大黃、枳實並用，既破其血，又破其氣，縱方中有柴胡，猶能治其未罷之柴胡證乎？蓋大黃雖為攻下之品，然偏於血分，仍於氣分無甚傷損，即與柴胡無甚齟齬，至枳實能損人胸中最高之氣，其不宜與柴胡並用明矣。
白話文：
這個方劑之所以取名「大柴胡」，是因為它主要用來治療少陽症。不過，方劑中既沒有用人參來幫助扶助正氣，如果再同時使用大黃和枳實，就會損傷氣血，即使方中有柴胡，恐怕也很難治療沒有痊癒的柴胡證吧？大黃雖然是攻下的藥物，但它主要針對血分，對氣分損傷不大，所以和大黃並用不會有太大的衝突。至於枳實，卻會損傷胸中至高的元氣，所以不宜與柴胡一起使用，這是顯而易見的。
愚想此方當日原但加大黃，後世用其方者，畏大黃之猛烈，遂易以枳實，迨用其方不效，不得不仍加大黃，而竟忘去枳實，此為大柴胡或有大黃或無大黃，以致用其方者恆莫知所從也。以後凡我同人，有用此方者，當以加大黃去枳實為定方矣。究之，古今之氣化不同，人身之強弱因之各異，大柴胡湯用於今日，不惟枳實不可用，即大黃亦不可輕用，試舉兩案以明之。
白話文：
我認為此方在當初原本就只有增加大黃，後世使用此方的人，擔心大黃的猛烈性，於是改用枳實，後來使用此方卻不見效，不得不用回大黃，但卻忘記將枳實去掉，因此大柴胡湯裡有時候有大黃，有時候沒有大黃，導致使用此方的人常常不知道該如何使用。以後我們這些人如果使用此方，一定要確定加上大黃去掉枳實。深入探討後發現，古今的氣候不同，人體的強弱也有所不同，大柴胡湯用於現代，不僅枳實不可用，大黃也不宜輕用，舉兩個案例來說明。
邑諸生劉××，其女適邑中某氏，家庭之間，多不適意，於季秋感冒風寒，延其近處醫者治不愈。劉××邀愚往診，病近一旬，寒熱往來，其胸中滿悶煩躁皆甚劇，時作嘔吐，脈象弦長有力，愚語劉××曰：此大柴胡湯證也，從前醫者不知此證治法，是以不愈。劉××亦以愚言為然，遂為疏方，用柴胡四錢，黃芩、芍藥、半夏各三錢，生石膏兩半碎，竹茹四錢，生薑四片，大棗四枚，俾煎服。
白話文：
當地一位讀書人劉某某，他的女兒嫁給了這個地方的某家，家庭關係不太和睦，在秋天末尾時得了風寒，請附近的醫生治療，但沒有好轉。劉某某請我去看診，病情已經快一週了，發冷發熱交替出現，胸中非常鬱悶煩躁，時常作嘔吐，脈象有力而緊。我告訴劉某某：「這是大柴胡湯證，之前的醫生不知道如何治療這種病，所以才沒治好。」劉某某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於是我開了一個藥方：柴胡四錢、黃芩、芍藥、半夏各三錢、生石膏兩半碎、竹茹四錢、生薑四片、大棗四枚，讓他照此煎服。
劉××疑而問曰：大柴胡湯原有大黃、枳實，今減去之，加石膏、竹茹，將勿藥力薄弱難奏效乎？答曰：藥之所以能愈病者，在對證與否，不在其力之強弱也，宜放膽服之，若有不效，余職其咎。病人素信愚，聞知方中有石膏，亦願急服，遂如方煎服一劑，須臾覺藥有推蕩之力，胸次頓形開朗，煩躁嘔吐皆愈。
白話文：
劉姓病人疑惑地問：「大柴胡湯原本含有大黃和枳實，現在都刪掉了，反而加了石膏和竹茹，會不會藥力變弱，難以見效？」
我回答說：「藥物之所以能夠治病，在於是否對症，不在於它的藥力強弱。您應當大膽服用，如果沒有效果，我承擔責任。」
病人一向相信我，聽說方劑中含有石膏，也很願意趕緊服用。按照方劑煎煮後服下一劑，沒多久就感覺到藥物在體內發揮推動作用，胸中頓時感到舒暢，煩躁嘔吐的症狀都消失了。
劉××疑而問曰：余疑藥力薄弱不能奏效，而不意其奏效更捷，此其理將安在耶？答曰：凡人得少陽之病，其未病之先，肝膽恆有不舒，木病侮土，脾胃亦恆先受其擾。迨其陽明在經之邪，半入於府半傳於少陽，於斯，陽明與少陽合病，其熱之入於府中者，原有膨脹之力，復有肝膽以擾之，其膨脹之熱，益逆行上干而凌心，此所以煩躁與脹滿並劇也。
白話文：
劉某人疑惑地問道：「我懷疑藥力太弱，無法見效，卻沒想到效果出奇地迅速，這是什麼道理？」
回答說：「凡是患上少陽病的人，在發病之前，肝膽通常會不舒暢，木火克土，脾胃也總會先受到影響。等到陽明經脈中的邪氣出現，一半進入內臟，一半傳播到少陽經脈，此時，陽明經與少陽經合病，邪熱進入內臟的，原本就有膨脹的力量，再加上肝膽的擾動，這種膨脹的熱氣就會逆行上衝，侵犯心臟，這便是煩躁與脹滿同時發作得很劇烈的原因。」
小柴胡湯去人參原可舒其肝膽，肝膽既舒，自不復擾及脾胃，又重用石膏，以清入府之熱，俾其不復膨脹上干，則煩躁與滿悶自除也。況又加竹茹之開胃止嘔者以輔翼之，此所以奏效甚捷也。
白話文：
小柴胡湯裡不放人參，可以舒緩肝膽的鬱悶。肝膽舒緩之後，自然不會再騷擾脾胃。另外，再重用石膏，將體內之熱清掉，讓體內的熱氣不再膨脹往上衝，這樣一來，煩躁和胸悶自然就會消除。再加上竹茹可以開胃止嘔來輔助，所以效果才會顯著。
又治一人，年逾弱冠，稟賦素羸弱。偶於初夏，因受感冒病於旅邸，求他醫治療，將近一旬，病猶未愈。後愚診視，其父正為病人煎藥，視其方乃系發表之劑，及為診視，則白虎湯證也。囑其所煎之藥，千萬莫服。
白話文：
另外，我又治療了一個病人，年齡超過了二十歲，體質一向虛弱。在初夏的時候，他在旅途中不小心感冒了，找其他醫生治療，將近十天了，病情還沒有好轉。後來我給他看病時，他的父親正在熬藥，我看了一下藥方，是發汗的藥物。診脈後，發現是白虎湯證。我叮囑他們，熬好的藥千萬不要喝。
其父求為疏方，因思病者稟賦素弱，且又在勞心之餘，若用白虎湯原宜加人參，然其父雖信愚，而其人實小心過度，若加人參，石膏必須多用，或因此不敢徑服，況病者未嘗汗下，且又不渴，想但用白虎湯不加人參亦可奏效。遂為開白虎湯原方，酌用生石膏二兩，其父猶嫌其多。
白話文：
病人的父親請求我開出疏散藥方，但我考慮到病人體質虛弱，而且又處於勞累之後，如果使用白虎湯，原本應該加入人參。然而，病人的父親雖然對我信任，但他本人卻過於謹慎，若加入人參，石膏的用量必然會增加，因此他可能會不敢直接服用。況且，病人並未發汗，也不口渴，我猜測單用白虎湯而不加入人參也可能有效。於是我依照白虎湯的原始方劑開藥，酌量使用了二兩生石膏，但病人的父親仍嫌石膏用量太多。
愚曰：此因君平素小心特少用耳，非多也。又因脈有數象，外加生地黃一兩以滋其陰分，囑其煎湯兩盅，分兩次溫飲下，且囑其若服後熱未盡退，其大便不滑瀉者，可即原方仍服一劑。迨愚旋里後，其藥止服一劑，熱退十之八九，雖有餘熱未清，不敢再服。遲旬日大便燥結不下，兩腿微腫，擬再迎愚診視，適有其友人某，稍知醫學，謂其腿腫係為前次重用生石膏二兩所傷。
白話文：
我認為：這是因為你平時太過謹慎，用生石膏太少，並不是用得太多。而且你的脈象有燥熱的現象，所以我又加了一兩生地黃來滋陰。囑咐你煎成兩盅湯，分兩次溫熱飲用。還囑咐你，如果服用後餘熱未退，大便也不通暢，可以按原方再服用一劑。等我回到家鄉後，得知你只服了一劑藥，餘熱就退了八九成。雖然還有餘熱未清，但你不敢再服用了。十幾天後，你的大便乾燥不通，雙腿也有些浮腫，打算再請我看診。剛好他的朋友某某，懂得一些醫學，說他的腿腫是上次用重劑量（二兩）生石膏造成的。
其父信友人之言，遂改延他醫，見其大便燥結，投以降下之劑，方中重用大黃八錢，將藥服下，其人即不能語矣。其父見病勢垂危，急遣人迎愚，未及診視而亡矣。夫此證之所以便結腿腫者，因其餘熱未清，藥即停止也。
白話文：
他的父親相信朋友的建議，於是改找了另一位醫生。醫生看到他的大便乾燥結塊，開了瀉下的藥，其中大量使用了大黃。藥服用後，他立刻說不出話來。他父親見病情垂危，急忙派人去找我，但是還沒來得及診斷，他就死了。這種情況之所以導致大便結塊，腿部腫脹，是因為體內的餘熱未清，藥物卻已經停止了作用。
乃調養既失之於前，又誤藥之於後，竟至一誤再誤，而不及挽救，使其當時不聽其友之盲論，仍迎愚為診治，或再投以白虎湯，或投以白虎加人參湯，將石膏加重用之，其大便即可因服涼潤之藥而通下，大便既通，小便自利，腿之腫者不治自愈矣。就此案觀之，則知大柴胡湯中用大黃，誠不如用石膏也（重用白虎湯即可代承氣，曾於前節論承氣湯時詳言之）。蓋愚當成童時，醫者多篤信吳又可，用大劑承氣湯以治陽明府實之證，莫不隨手奏效。
白話文：
這是因為調理既先前不合適，後又用錯藥，導致一錯再錯，無法補救。如果當時聽從朋友的正確建議，還是請我來診治，或者再給他服用白虎湯，或服用加了人參的白虎湯，並加重石膏的用量，那麼他服用了涼性潤濕的藥物後，大便就可以通暢，大便通暢了，小便自然也就通暢，腿腫也可以自行痊癒。從這個案例可以看到，大柴胡湯中使用大黃，確實不如使用石膏（重用白虎湯就可以替代承氣湯，我在前面討論承氣湯時已經詳細說明過）。因為我小時候，很多醫生都篤信吳又可，他們使用大劑量的承氣湯來治療陽明府實症，幾乎都能立竿見影。
及愚業醫時，從前之篤信吳又可者，竟恆多僨事，此相隔不過十餘年耳，況漢季至今千餘年哉。蓋愚在醫界頗以善治寒溫知名，然對於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旬日之間必用數次，而對於承氣湯恆終歲未嘗一用也。
白話文：
我在從前行醫的時候，曾經十分信奉吳又可的醫術，但實際上卻經常遇到力不從心的情況。這不過是相隔十幾年的事，何況從漢朝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千多年呢？
我在醫學界素以擅長治療寒熱病著稱，然而對於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我十天之內必用好幾次。但對於承氣湯，我終年都不曾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