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正傳》~ 卷之一 (3)
卷之一 (3)
1. 醫學或問(凡五十一條)
一元者,天一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復生水,循環無端,生生不息。六元者,水為木之化元,木為火之化元,火為土之化元,土為金之化元,金為水之化元,亦運化而無窮也。假如火不亢,則所承之水,隨之而已;一有亢極,則其水起以平之,蓋恐害吾金元之氣,子來救母之意也。六氣皆然。
此五行勝復之理,不期然而然者矣。制則生化者,言有制之常,如亢則制,而生化不息,何害之有。外列盛衰者,言所承者力衰,而所亢者極盛,制之不盡耳,在天地則為六淫,在人身則為六疾。害則敗亂者,言無制之變也,所承者衰甚而無氣,故所亢者其勢縱橫而不可遏也,在天地則大塊絕滅,在人身則病真而死矣。大略如斯,未盡詳也,學者宜參考安道之論斯備矣。
或問:丹溪先生《格致餘論》云:陽常有餘,陰常不足。氣常有餘,血常不足。然先生所著諸方,每云有氣虛,有血虛,有陽虛,有陰虛,其所以自相矛盾有如是者,其義何歟?曰:其所謂陰陽氣血之虛實,而以天地日月對待之優劣論之,其理蘊奧難明,非賢者莫能悟其旨也,請陳其大略如下:夫陽常有餘、陰常不足者,在天地則該乎萬物而言,在人身則該乎一體而論,非直指氣為陽而血為陰也。經曰陽中有陰,陰中亦有陽,正所謂獨陽不生、獨陰不長是也。
姑以治法兼證論之,曰氣虛者,氣中之陰虛也,治法用四君子湯以補氣中之陰。曰血虛者,血中之陰虛也,治法用四物湯以補血中之陰。曰陽虛者,心經之元陽虛也,其病多惡寒,責其無火,治法以補氣藥中加烏附等藥,甚者三建湯、正陽散之類。曰陰虛者,腎經之真陰虛也,其病多壯熱,責其無水,治法以補血藥中加知母、黃柏等藥,或大補陰丸、滋陰大補丸之類。經曰:諸寒之而熱者取之陰,熱之而寒者取之陽,所謂求其屬也。
王注曰:此言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壯水之主,以制陽光也。夫真水衰極之候,切不可服烏附等補陽之藥,恐反助火邪而爍真陰。元陽虛甚之軀,亦不可投芎苓等辛散淡滲之劑,恐反開腠理而泄真氣。昧者謂氣虛即陽虛,止可用四君子,斷不可用芎莘之屬;血虛即陰虛,止可用四物,決不可用參耆之類。殊不知東垣有曰:陽旺則能生陰血(此陰陽二字直指氣血言)。
又曰:血脫益氣,古聖人之法也。血虛者須以參耆補之,陽生陰長之理也。惟真陰虛者將為勞極,參耆固不可用,恐其不能抵當而反益其病耳,非血虛者之所忌也。如王汝言之通達,亦未明此理,其所著明醫雜著謂:近世治病,但見虛證,便用參耆,屬氣虛者固宜,若是血虛,豈不助氣而反耗陰血邪。是謂血病治氣,則血愈虛耗。
白話文:
宇宙的本源是「一」,它開始於「天一生水」,水能滋養木,木能生火,火能生土,土能生金,金又能生水,這樣循環不已,生生不息。「六」代表著萬物的運化,水是木的化生之源,木是火的化生之源,火是土的化生之源,土是金的化生之源,金又是水的化生之源,這樣的運化也是無窮無盡的。如果火不旺盛,它所承受的水就能順應它;一旦火過於旺盛,水就會起來制衡它,這是因為擔心傷害到金的元氣,就像兒子來救助母親一樣。其他五種元素的運化也是如此。
這就是五行相生相剋的道理,它自然而然地發生著。所謂「制則生化」,是指在制約下才能有正常的變化,例如過於旺盛就要制約,這樣才能讓生化循環不息,沒有什麼害處。所謂「外列盛衰」,是指承受的一方力量衰弱,而旺盛的一方力量極強,制約不足夠。在天地之間,就會表現為六淫(風、寒、暑、濕、燥、火);在人體,就會表現為六種疾病。所謂「害則敗亂」,是指沒有制約時發生的變化,承受的一方過於衰弱,沒有力量,因此旺盛的一方就會肆無忌憚,無法阻止。在天地間,就會導致大地的毀滅;在人體,就會導致病入膏肓而死亡。大概情況就是這樣,還沒有完全詳盡,學者應該參考安道先生的論述,才能更完整了解。
有人問:丹溪先生的《格致餘論》說:「陽氣常常有餘,陰液常常不足;氣常常有餘,血常常不足。」但是先生(指提問者所尊稱的醫者)所寫的許多方劑,卻說有氣虛、血虛、陽虛、陰虛等情況,這種自相矛盾的原因是什麼呢?回答說:他所說的陰陽氣血的虛實,是以天地、日月相對應的優劣來論述的,其中的道理深奧難明,不是聰明的人無法領悟其中的含義。我來大概說明一下:所謂「陽常有餘,陰常不足」,在天地來說是針對萬物而言的,在人體來說是針對整體而言的,並不是直接指氣為陽而血為陰。《黃帝內經》說:「陽中有陰,陰中也有陽」,正是所謂「孤陽不生,獨陰不長」的道理。
現在姑且用治法和病症來論述。所謂「氣虛」,是指氣中的陰液不足,治療方法是用四君子湯來補充氣中的陰液。所謂「血虛」,是指血中的陰液不足,治療方法是用四物湯來補充血中的陰液。所謂「陽虛」,是指心經的元陽不足,病症多表現為怕冷,認為是體內沒有火,治療方法是在補氣的藥中加入烏頭、附子等藥,嚴重的用三建湯、正陽散等藥。所謂「陰虛」,是指腎經的真陰不足,病症多表現為發熱,認為是體內沒有水,治療方法是在補血的藥中加入知母、黃柏等藥,或用大補陰丸、滋陰大補丸等藥。《黃帝內經》說:「用寒涼藥治療發熱的病症,要從陰入手;用溫熱藥治療怕冷的病症,要從陽入手」,這就是所謂的「求其屬」。
王氏的註解說:這是說要補益火的根源,來消除陰翳;要壯大水的根本,來制約陽光。如果真水衰竭到極點,絕對不能服用烏頭、附子等補陽的藥,恐怕反而會助長火邪,損耗真陰。如果元陽虛弱到極點,也不能用川芎、茯苓等辛散利濕的藥劑,恐怕反而會打開毛孔,泄露真氣。不明事理的人認為氣虛就是陽虛,只能用四君子湯,絕對不能用川芎、茯苓之類的藥;血虛就是陰虛,只能用四物湯,絕對不能用人參、黃耆之類的藥。殊不知東垣先生說:「陽氣旺盛才能產生陰血(這裡的陰陽二字直接指氣和血)。」
又說:「失血要補益氣,這是古代聖人的法則。」血虛的人必須用人參、黃耆來補益,這是「陽生陰長」的道理。只有真陰虛的人將要達到勞損的極點,才不能用人參、黃耆,恐怕會無法承受,反而加重病情,這並非血虛的人所禁忌的。像王汝言這樣通達的人,也沒有完全明白這個道理,他所寫的《明醫雜著》說:近世治療疾病,只要看到虛證,就用人參、黃耆,這對於氣虛的人固然合適,但如果是血虛,豈不是會助長氣而反而耗損陰血嗎?這就是所謂的「治療血病反而去補氣,就會讓血更加虛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