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巖

《本草思辨錄》~ 卷三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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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27)

1. 桂枝

桂枝甘草湯為汗後心悸欲按,此為汗後臍下悸,因同而證不同。彼必心氣素虧,此必腎氣易動也。腎病治腎,桂枝自應四兩,而亦用炙草二兩者何哉?桂甘無他藥,則辛甘合化,心受其益;此以茯苓半斤先煮,大瀉腎水,桂枝亦多,自隨茯苓以入腎,伐腎邪而化氣。棗草皆中宮物,此際必協以御腎,無待言者。

有甘草而又加大棗者,扶陽之後,宜以甘潤益陰,且不助腎也。曰桂枝芍藥知母湯。是條尤氏誤於知母一味,只知其能除熱,遂謂溫溫欲吐(金鑑云:溫溫當是嗢嗢),是濕熱從下上衝。生薑多用,是止嘔降逆。唐容川則以是條與下條合看,全歸之於虛,其解方亦全屬理虛。

又云凡仲聖所稱欲吐,多是火逆。不知寒逆更多。溫溫欲吐四字,此見之少陰病,何以忘之。又以知母為清血中鬱熱,知母豈是血藥,似此武斷杜撰,令人駭絕。就愚所見之書,惟趙氏以德風寒濕痹其營衛,與知母治腳腫之說,實勝諸家,惜未發其所以然耳。夫風寒濕三氣合而成痹,非各佔一所,今約略指之:頭眩者風淫於上,短氣者濕阻於中,欲吐者寒逆其胃,濕易下流,故腳腫如脫。三氣固結不解,致三焦失其統御。

水穀不能化精微而充肌肉,故諸肢節疼痛身體尪羸,其為虛其不待言矣。然風則陽受,痹則陰受,痹病未有能一汗而愈者;補則助邪,補亦未可以易言者。按桂枝等九味,皆仲聖屢用之藥。麻黃附子,有不以除寒者乎,白朮有不以除濕者乎,防風有不以除風者乎,桂枝湯有不以調陰陽和營衛者乎。附子除寒即屬補陽,白朮除濕即屬補土,不專為補計亦可見矣。

凡桂枝湯所主之證,必有自汗;無汗用之,必非解表。麻黃湯有桂枝,麻多於桂也;此桂多於麻,且約之以芍藥,蓋欲使諸治邪之藥,以桂芍引之,甘草和之,留連於營衛經絡肢節,以成潛移默化之功,夫復何疑。去大棗者,潤液則羈濕也。生薑加多者,以能助朮附升陽,為桂芍促駕,且性味與四物相得也。

然則桂苓之功固不在小,知母何為而亦與之同標方名也?夫知母者,趙氏所謂治腳腫,即本經所謂除邪氣肢體浮腫下水者也。功豈出桂芍下哉。

桂枝用五兩之方,曰桂枝加桂湯。此與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皆所以制奔豚。而桂枝有四兩五兩之分者,彼為臍下悸而尚未上衝,且已多用茯苓伐腎邪,故四兩不為少。此則重傷於寒,腎氣從少腹上衝至心,桂枝散寒而更下其沖,故於桂枝湯再加桂枝二兩。仲聖用桂只是桂枝,蓋即一物而加之減之,便各有功效不同,以諸方參考之自見,不必疑此之加桂為肉桂也。

桂枝用六兩之方,曰天雄散。桂枝用至六兩,僅見是方。蓋以天雄益腎精,更以桂枝化腎氣;以龍骨召自下上越之陽,更以桂枝扶自上下濟之陽;以白朮培土而守之,更以桂枝溫土而發之;是桂枝足以輔三物之不逮,非用之至多,則輕易之性,治上不能治中下也。

白話文:

桂枝

桂枝甘草湯用於發汗後出現心悸且想按壓的情況,這裡說的是發汗後肚臍下方出現跳動,雖然都是發汗後的症狀,但病因不同。前者一定是心氣本身就虛弱,後者一定是腎氣容易躁動。腎病要治療腎,桂枝本應使用四兩,但為什麼還要用炙甘草二兩呢?因為桂枝甘草沒有其他藥物,辛甘合化,對心臟有益;而這裡用茯苓半斤先煮,是為了大量排除腎水,桂枝用量也較多,自然會隨著茯苓進入腎臟,攻伐腎邪並轉化為氣。大棗和甘草都是調養中焦脾胃的藥物,此時必須配合它們來護衛腎臟,這是不用多說的。

有些方劑在用了甘草後又加大棗,是為了在扶助陽氣之後,用甘甜滋潤的藥物來滋養陰液,且不會助長腎氣。例如桂枝芍藥知母湯。這裡尤氏錯解了知母的功效,只知道它能清熱,就認為「溫溫欲吐」是濕熱從下往上衝。他用大量生薑,是為了止嘔降逆。唐容川則將這條與下一條合起來看,完全歸咎於虛,他的解方也全是補虛的思路。

又說,凡是仲景所說的「欲吐」,大多是火氣上逆,卻不知道寒氣上逆的更多。 「溫溫欲吐」這四個字,在少陰病中也可以見到,為何忘記了呢?還認為知母是清血中鬱熱的藥,知母哪裡是血藥?像這樣武斷臆測,真是令人驚訝。依我看過的醫書,只有趙氏說風寒濕三氣侵襲營衛,導致痹證,並用知母治療腳腫的說法,勝過其他各家,可惜他沒有說明其中的道理。風寒濕三氣結合形成痹證,並非各自佔據一個部位,現在簡單說明一下:頭暈是風氣侵襲上部,氣短是濕氣阻滯中部,想吐是寒氣逆於胃,濕氣容易下流,所以腳腫像要脫落。三氣固結不解,導致三焦失去統御功能。

水穀無法化成精微來充養肌肉,所以各個關節疼痛、身體虛弱,其虛弱是不言而喻的。但是風邪會侵襲陽氣,痹證會侵襲陰氣,痹證沒有一次發汗就能治好的;補益則會助長邪氣,所以補也不是可以輕易使用的。按照桂枝等九味藥來看,都是仲景經常使用的藥物。麻黃附子,不是用來驅寒的嗎?白朮不是用來祛濕的嗎?防風不是用來祛風的嗎?桂枝湯不是用來調和陰陽、營衛的嗎?附子驅寒就屬於補陽,白朮祛濕就屬於補土,不只是為了補益。

凡是桂枝湯所主治的病症,一定有自汗;沒有自汗卻使用它,一定不是為了發汗解表。麻黃湯中有桂枝,但麻黃的用量多於桂枝;這裡桂枝的用量多於麻黃,並且用芍藥來約束它,是為了讓各種治療邪氣的藥,在桂枝和芍藥的引導下,用甘草調和,停留在營衛經絡肢節,以達到潛移默化的功效,這有什麼可懷疑的呢?去掉大棗,是因為大棗滋潤會助長濕氣。增加生薑的用量,是因為它能幫助白朮、附子升發陽氣,為桂枝、芍藥開路,而且藥性與四物湯相合。

如此看來,桂枝、茯苓的功效確實不小,那麼知母為什麼也要與它們同列為方名呢?知母,正如趙氏所說,可以治療腳腫,也像本經所說,可以去除邪氣、肢體浮腫、排除下部的水分。它的功效難道比桂枝和芍藥差嗎?

桂枝用五兩的方劑,稱為桂枝加桂湯。這個方子與茯苓桂枝甘草大棗湯,都是用來治療奔豚的。桂枝用四兩和五兩的不同,是因為前者是肚臍下方跳動但還沒有向上衝,而且已經用了很多茯苓來攻伐腎邪,所以四兩並不算少。後者是嚴重受寒,腎氣從少腹向上衝到心臟,桂枝能夠驅散寒邪,並且讓腎氣向下回歸,所以在桂枝湯的基礎上再加二兩桂枝。仲景所用的桂只是桂枝,同一種藥,加減用量,便有不同的功效,參考各種方劑自然就能明白,不用懷疑這裡的加桂是肉桂。

桂枝用到六兩的方劑,稱為天雄散。桂枝用到六兩,只見於這個方子。這是因為用天雄來補益腎精,再用桂枝來化腎氣;用龍骨來引導從下向上升越的陽氣,再用桂枝來扶助從上往下濟的陽氣;用白朮來培補脾土並守護它,再用桂枝來溫養脾土並激發它。桂枝足以輔助這三味藥的不足,如果用量不多,以它輕易發散的藥性,就無法治療上中下各部位的病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