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思辨錄》~ 卷一 (6)
卷一 (6)
1. 沙參
本經沙參主血積、驚氣、除寒熱。血積二字,惟徐氏最為得解,云沙參為肺家氣分中理血之藥,色白體輕,疏通而不燥,潤澤而不滯,血阻於肺者,非此不能清之。曰理血,曰血阻,曰清之,恰合沙參治血之分際。與桃仁為肺藥而主瘀血之閉者,大有不同。熱傷其氣,斯氣阻而血亦阻,心以擾亂而有驚氣,營衛愆其度而有寒熱,非甚重之證,故得以沙參主之。別錄演之為療胸痹,則失其實矣。
白話文:
本草經中記載沙參主治血瘀積、驚悸煩躁、除寒熱。血積這兩個字,只有徐氏最為理解,他說沙參是肺經氣分中理血的藥物,色白質輕,疏通而不燥,滋潤而不滯,肺部血瘀阻滯,非此藥不能清之。說理血、血阻、清之,恰好符合沙參治療血癥的分際。與桃仁同為肺藥,但主治瘀血閉阻,作用大不相同。熱傷其氣,則氣滯而血亦滯,心神因此擾亂而有驚悸煩躁,營衛失度而有寒熱,不是什麼嚴重的病證,故可用沙參主治。別錄中將沙參用於治療胸痹,那就錯了。
沙參生於沙磧而氣微寒,色白而折之有白汁。莖抽於秋,花開於秋,得金氣多。味微甘則補肺中之土,微苦則導肺氣而下之,金主攻利,寒能清熱,復津潤而益陰。故肺熱而氣虛者得之斯補,血阻者得之斯通,驚氣寒熱,鹹得之而止。
白話文:
沙參生長在沙地上,性微寒,顏色白色,折斷後有白色汁液。莖部在秋天抽長,花朵在秋天開放,吸收了金氣很多。沙參味道微甘,可以補益肺中的土氣;味道微苦,可以引導肺氣向下運行。金性主攻利,寒性可以清熱,沙參兼具滋潤和增益陰液的功效。所以,肺熱而氣虛的人服用沙參可以得到補益,血阻的人服用沙參可以行氣通絡,驚氣寒熱的患者服用沙參也可以得到止息。
肺惡寒,咳嗽由肺寒者多,故徐氏戒用沙參;然衛生方用沙參一味治肺熱咳嗽。曰肺熱,則有風寒外感與素有內寒者,自不相宜,若用於肺熱何害。
白話文:
肺部怕寒冷,咳嗽大多是由於肺部寒冷引起的,所以徐氏告誡不要使用沙參;然而,《衛生方》中使用沙參一味藥來治療肺熱咳嗽。如果說是肺熱,就有風寒外感和素有內寒之分,自然不同,如果用於肺熱,有什麼妨礙嗎?
2. 桔梗
桔梗能升能降,能散能泄,四者兼具。故升不逮升柴,降不逮枳樸,散不逮麻杏,泄不逮硝黃。蓋其色白,味辛,氣微溫,純乎肺藥(肺惡寒惡熱)。而中心微黃,味又兼苦,則能由肺以達腸胃。辛升而散,苦降而泄,苦先辛後,降而復升,輾轉於咽喉胸腹腸胃之間。本經所以主胸腹痛如刀刺,腹滿腸鳴幽幽,別錄所以主利五臟腸胃,咽喉痛也。
白話文:
桔梗既能升又能降,既能散又能泄,這四種作用它都具備。但是桔梗的升降作用比不上柴胡,降下作用比不上枳實和大黃,散開作用比不上麻黃和杏仁,通下的作用比不上硝石和黃柏。這大概是因為桔梗的顏色是白色的,味道是辛辣的,藥性是微微溫和的,是純粹的肺藥(肺臟怕寒冷,也怕熱),但是它的中心顏色微黃,味道又兼具苦味,所以可以通過肺臟到達腸胃。辛辣的味道使它能升散,苦味使它能降泄,先苦後辛,先降後升,在咽喉、胸腔、腹部、腸胃之間不斷轉換。所以《本經》記載桔梗可以治療胸腹疼痛劇烈如刀刺,腹部脹滿伴有腸嗚聲,就像幽幽的聲音。而《別錄》則記載桔梗可以治療五臟六腑、腸胃及咽喉的疼痛。
桔梗實不入腎,仲聖桔梗湯治少陰病咽痛,是腎家邪熱循經而上,肺為熱壅,以桔梗開提肺氣,佐甘草以緩之,自然熱散痛止,並非治腎,鄒氏之論極是。氣為血帥,氣利則血亦利,故桔梗湯並主血痹。推之排膿與治肺癰,治結胸,仲聖諸方,無不與本經吻合。即肘後方治腸內瘀血,丹溪治痢疾腹痛,亦只如其分以任之耳。
白話文:
桔梗果實不歸屬於腎臟。仲景的「桔梗湯」治療少陰病的咽喉腫痛,是因為腎臟的邪熱循經上行,侵犯肺臟導致熱盛壅滯。桔梗可以宣揚肺氣,緩解熱壅,甘草可以緩和桔梗的藥性。因此,桔梗湯可以化解熱邪,緩解疼痛,並不是直接治療腎臟的問題。鄒氏的見解非常正確。氣是血的統帥,氣順暢則血也順暢。因此,桔梗湯也可以治療血痹。以此類推,仲景的排膿、治療肺癰、結胸等方劑,都與《本經》的理論相符。即使是《肘後方》治療腸內瘀血,丹溪治療痢疾腹痛,也都只是根據各方劑的功效加以應用。
物理至微,古聖何能盡言,得其旨而擴之,方為善讀古書。易老舟楫之劑載藥不沉之說,大為張隱菴所訾。其實桔梗降而復升,性與肺比,不易下沉,外科於上焦癰瘍,所以非此不可,洄溪評外科正宗無異言。且易老以為舟楫之劑者,與甘草同用也。桔梗得甘草,自更羈留於上,名之為舟楫何害。
白話文:
物理學的發展十分精微,古聖人們怎麼可能把所有的事都說清楚呢?只要能抓住其論述的大致內容並加以擴展發揮,就算是讀懂了古書。易老提出舟楫藥劑可使藥不下沉的說法,曾受到張隱菴的批評。但其實桔梗的藥性為先降後升,與肺的特性相匹配,不易下沉,外科用於上焦癰瘍,所以非桔梗不可,洄溪在《外科正宗》裡也對此有評論,認為桔梗確實能夠使藥不下沉。而且,易老之所以將桔梗稱為舟楫藥劑,是因為它與甘草同用。桔梗與甘草合用,自然會使藥物更多地停留在上焦,稱之為舟楫藥劑又有何不可呢?
至備要表散寒邪一語,桔梗豈勝發汗之任,驟閱之不無可詫,然古方表劑固多用之。蓋其開提氣血,通竅宣滯,與羌防橘半等為伍,殊有捷效,鼻塞尤宜。惟屬以偏裨之任則可,若竟恃為表劑,則不能無弊。又徐氏謂咳證用桔梗,是宋以後法,升提究非所宜。不知肺苦氣上逆,而氣逆之因不一。
白話文:
提到發表散寒邪就要用到桔梗,桔梗豈能勝任發汗的功效,乍看之下不免覺得詫異,然而古代的表劑卻很常使用它。桔梗能疏通氣血、調暢氣機、宣通胸膈,和羌活、防風、橘皮、半夏等藥材一起使用,能快速地發揮功效,鼻塞的症狀尤其有效。但桔梗只適合用來輔助治療,如果完全依賴它作為表劑,就會產生缺點。另外,徐氏認為治療咳嗽的藥方中使用桔梗,是宋代以後才開始的方法,認為升提氣機不是桔梗所應該做的。要知道肺部感受到不適時,氣會往上逆,而造成氣逆的原因並不只一種。
若肺感風寒,氣不得宣而逆而咳,非開肺鬱而提出之,曷云能瘳。況桔梗白散治咳而胸滿,載在外臺。洄溪蓋嘗譏葉氏未閱外臺者,何遂忘之謂是宋後法也。
白話文:
如果肺受到風寒,氣候不能舒暢,導致逆氣化為咳嗽,必須疏通肺部鬱結,進而將邪氣排出體外,才能好轉。相傳外臺載方書中,桔梗白散能夠治療咳嗽以及胸滿的情況。洄溪曾批評葉氏沒看過外臺載方書,怎能說它是宋朝之後纔出現的治法呢?
桔梗與芍藥,皆能治痢疾腹痛。惟桔梗是治肺氣之鬱於大腸,散而上行。芍藥是治脾家血中之氣結,破而下行。若非滯下之痢,二者皆不相宜。傷寒金匱兩書,凡云利者即是瀉,非今之所謂痢,痢則必加下重字以別之。故真武湯若下利者去芍藥,四逆散治泄利下重不去,通脈四逆湯治下利清穀本無芍藥,腹中痛始加之,以其為薑附之佐,於裡寒無傷也。咽痛去之者,芍藥不能散上結之陽也。
白話文:
桔梗和芍藥都能夠治療痢疾和腹痛。但是,桔梗治的是肺氣蘊積於大腸,使大腸氣機鬱而不通,藥力先向下作用,再向上疏散。芍藥治的是脾胃氣血鬱結,藥力先向上作用,再向下疏散。如果不是因裡急後重而導致的痢疾,那麼桔梗和芍藥都不適合治療。在《傷寒論》和《金匱要略》這兩本醫書中,凡是用「利」字的,都是指瀉的意思,而不是現在所說的痢疾。如果是痢疾,一定要在「利」字後面加上「下重」二字來區別。因此,如果服用真武湯出現下利的症狀,就要去掉芍藥;四逆散治療泄利下重不止;通脈四逆湯治療下利清穀,本來沒有芍藥,只有在腹中疼痛時才加入芍藥,因為芍藥可以幫助生薑和附子發揮藥效,對裡寒證沒有妨礙。如果咽喉疼痛,就要去掉芍藥,因為芍藥不能散去上焦的陽氣鬱結。
桔梗之加,全為咽痛。雖不治利而利時不去,與芍藥不去之意正同。利不止,無怪脈之不出,利止而脈不出,則桔梗之散,大有妨於生脈,與芍藥之有妨咽痛亦同。故必須去之而加生脈之人參,此仲聖或去或加之所以然也。鄒氏不達,而謂芍藥止腹痛下利,桔梗亦止腹痛下利,誤之至矣。
白話文:
桔梗的作用,完全在於緩解咽喉疼痛。雖然它不能夠治療腹痛下利,但只要腹痛下利沒有痊癒,就不能把桔梗去掉,這與芍藥不能去掉的道理是一樣的。腹痛下利不止,難怪脈搏不出。腹痛下利停止而脈搏不出,則是桔梗的發散作用嚴重阻礙了脈搏的生成,這與芍藥阻礙咽喉疼痛痊癒的道理也是一樣的。所以必須把桔梗去掉,而加上能夠生脈的人參,這就是仲景時而去掉桔梗時而加上人參的原因。鄒氏不瞭解這個道理,而說芍藥可以治療腹痛下利,桔梗也可以治療腹痛下利,這就錯得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