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巖

《本草思辨錄》~ 卷二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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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18)

1. 粳米

稼穡作甘,為土之正味。不似他物之甘,獨有所偏。粳米平調五臟,補益中氣,有時委頓乏力,一飯之後,便舒適異常,真有人參不逮者,可以想其功能矣。

粳米得金水之氣多,於益氣之中兼能養陰,故補劑寒劑,無不可贊助成功。

谷為人生至寶,而霍亂痧脹,與夫欲吐不吐,欲瀉不瀉之證,周時內咽米飲一口,即不可救。蓋暑濕穢惡之邪,充斥隧絡,而米飲入胃輸脾歸肺,又適以恢張之,使無一隙之餘,所以告危如是之速。

白話文:

稻米是農作物中最甘甜的,是土地最純正的味道。它不像其他食物的甜味,帶有偏性。稻米能平和地調理五臟,補益中氣。有時感到疲憊乏力,吃一碗米飯後,就會感到非常舒適,效果甚至比人參還要好,由此可見它的功效。

稻米吸取的金水之氣較多,在補氣的同時也能滋養陰液,因此,無論是補藥還是寒性藥,都可以用它來輔助達到效果。

穀物是人活著最重要的寶物,但是,像霍亂、痧脹,或是想吐卻吐不出來、想拉肚子卻拉不出來的情況,如果短時間內喝米湯,反而會無法救治。因為暑濕穢濁的邪氣充斥在經絡中,而米湯進入胃後,通過脾輸送到肺,又正好擴張了這些邪氣,使其沒有空隙可以排出,所以病情才會惡化得如此迅速。

2. 薏苡仁

李瀕湖云:薏苡仁屬土,陽明藥也,故能健脾益胃。劉氏駁之,則云:胃為五臟六腑之海,其清氣上注於肺,所以能注於肺者,實由於脾。脾氣合於腎以至肺,肺氣合於心以歸腎,此三陰之氣,謂之元氣,即中氣也。然若胃陽虛,則脾之地氣不升於天,勢必濕盛化熱湊於胃脘之陽以傷氣。

胃陽亢,則肺之天氣不降於地,亦必熱盛化濕,還迫於脾臟之陰以傷血。傷氣者肺受之,為胸痹偏緩;甚或肺陰大損,為肺痿肺癰;更因傷氣而病乎藏血之肝,為筋急拘攣。傷血者脾受之,為腸胃不利,甚或脾氣大虛,為水腫為久風濕痹,且移患於下部為疝。凡此皆胃氣之病於上下者也。

薏苡生於平澤,氣寒味甘,水土合德,乃實結於盛夏,則潤下之氣,還就炎上;而採實在於秋末,則熱浮之氣,又歸涼降。有合於胃達地氣而不病於濕之化熱,更合於胃達天氣而不病於熱之化濕。舉前證胥能治之。夫中氣不病於濕,即不病於熱,除濕而即能清熱者,非胃之專功而胃第為之樞也。

如李氏言,泛泛與燥濕健脾者同論,將所謂清熱、療痿、和血、潤筋者,歸於何地乎。然薏苡為益中氣之要藥,而其味淡,其力緩,如不合群以濟,厚集以投,亦不能奏的然之效。又云:此言筋攣,乃濕熱傷血而病於筋膜乾者。經所謂大筋緛短是也。肝臟血而主筋,濕熱固血分之病也。

按李說固未中肯綮,而劉氏張皇幽眇,致多委折。微論臟腑陰陽升降出入,不盡如其言。而即其言復之,實亦有自呈其闕者,不能為諱焉。傷氣之內,插入更因傷氣一句,是以筋急拘攣,為盡屬傷氣之傳變。傷血寧無真正血證,而猥以腸胃不利等四項當之。皆意為牽合,無與實理。

薏苡能使胃陽不虛,胃陽不亢,又能使脾合腎以至肺,肺合心以歸腎,宜乎用處至賾,如四物四君子之類,何以古方選入者,如晨星之落落!?況雲鬚合群以濟,厚集以投,則固知薏苡不能兼攬眾長,而又何為濫許之乎!?薏苡能使濕不化熱,熱不化濕,自是除濕而亦清熱,乃又云除濕而即能清熱,豈並薏苡之氣寒而亦忘之乎!?即以薏苡為除濕,而又云薏苡潤筋,是視薏苡與牛膝無二矣。牛膝治筋膜乾之四肢拘攣不可屈伸,以其根柔潤而中有白汁也。

潤筋者不能除濕,除濕者不能潤筋,理固然也。肝藏血而主筋,然筋病不得竟指為血病,此亦不容不辨者矣。

本經一書,原有漢人羼入之句,其精奧處,則字字金玉,決非聖人不作。如薏苡仁主筋急拘攣、不可屈伸、久風濕痹、下氣數語,真萬世矩矱。自千金外臺以及後相傳之佳方,凡用薏苡仁者,必兼有筋急拘攣、不可屈伸之證,寒攣用為佐使,亦取其能舒筋。古方小續命湯注云:中風、筋急拘攣、語遲、脈弦者加薏苡仁。

白話文:

薏苡仁

李瀕湖認為薏苡仁屬土,是陽明經的藥物,所以能健脾益胃。劉氏則反駁說:胃是五臟六腑的中心,胃的清氣上升到肺,之所以能上升到肺,是因為脾的功用。脾的氣機與腎相通,最終到達肺,肺的氣機與心相通,最終回到腎,這三陰之氣稱為元氣,也就是中氣。但如果胃陽虛,則脾的氣機不能上升,必然導致濕盛化熱,聚集在胃脘陽氣部位而損傷陽氣。

如果胃陽亢盛,則肺的氣機不能下降,也必然導致熱盛化濕,反過來侵犯脾臟的陰氣而損傷血液。損傷陽氣,肺就會受到影響,表現為胸痹,症狀輕緩;嚴重時肺陰大損,會導致肺痿或肺癰;更因損傷陽氣而影響到藏血的肝臟,導致筋急拘攣。損傷血液,脾就會受到影響,導致腸胃不利,嚴重時脾氣大虛,會出現水腫、久風濕痹,甚至病變移至下部,導致疝氣。所有這些都是胃氣病變在上或下所造成的。

薏苡生長在平坦的澤地,性寒味甘,水土調和,成熟於盛夏,此時潤下降的氣機回歸向上;採收在秋末,此時熱浮的氣機又歸於下降。它既能順應胃的下降之氣,又不會因為濕氣化熱而生病,又能順應胃的上升之氣,又不會因為熱氣化濕而生病。前面提到的所有症狀,薏苡仁都能治療。中氣如果不受濕邪影響,就不會受熱邪影響,能夠除濕同時又能清熱,這是胃的專門功能,而胃是人體氣機的樞紐。

如果像李氏所說,泛泛地與燥濕健脾的藥物同論,那麼所謂的清熱、療痿、和血、潤筋的作用,又該歸於何處呢?然而薏苡仁是益補中氣的重要藥物,但它的味道平和,藥力緩和,如果不和其他藥物配合使用,大量服用,也不能取得明顯的效果。文中提到筋攣,是濕熱傷血,導致筋膜乾燥所致。經書中所說的“大筋拘緊”就是這個意思。肝臟藏血主筋,濕熱正是血分疾病的病因。

李氏的說法固然不完全準確,而劉氏的論述則過於玄妙,多有牽強附會之處。關於臟腑陰陽升降出入的論述,並不完全正確。而即使按照劉氏的說法,其中也有不足之處,不能隱瞞。文中“傷氣”之後又插入“更因傷氣”一句,因此筋急拘攣都屬於傷氣的傳變。傷血之症,應該有真正血證,而不是泛泛地用腸胃不利等四項來代替,這些都是牽強附會,與實際情況不符。

薏苡仁能使胃陽不虛不亢,又能使脾與腎相通達肺,肺與心相通歸腎,所以它的用途很廣泛,像四物湯、四君子湯之類的常用方劑,為何古方很少使用它呢?況且說要配合使用,大量服用,那麼就應該知道薏苡仁不能兼顧所有功效,為什麼又要過分誇大它的功效呢?薏苡仁能使濕邪不化熱,熱邪不化濕,所以既能除濕又能清熱,又說除濕就能清熱,難道忘記了薏苡仁性寒嗎?既說薏苡仁除濕,又說薏苡仁潤筋,那不就是把薏苡仁與牛膝等同了嗎?牛膝治療筋膜乾燥引起的四肢拘攣,不能屈伸,是因為它的根莖柔潤,裡面有白色汁液。

潤筋的藥物不能除濕,除濕的藥物不能潤筋,這是道理。肝臟藏血主筋,但筋病不能完全歸咎於血病,這也是必須辨明的。

《神農本草經》一書,原本就有漢人摻雜進去的內容,其中精妙的部分,字字珠璣,絕對不是凡人所能寫出的。像薏苡仁主治筋急拘攣、不能屈伸、久風濕痹、下氣等幾句話,真是千古圭臬。從《千金方》、《外台秘要》以及後世相傳的良方,凡是用到薏苡仁的,必然兼有筋急拘攣、不能屈伸的症狀,寒性攣縮用它做佐使藥,也是取其舒筋活絡的作用。古方小續命湯注釋說:中風、筋急拘攣、說話遲緩、脈象弦細者,可以加薏苡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