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思辨錄》~ 卷四 (12)
卷四 (12)
1. 龜甲
水族離水則僵，陸蟲沒水輒斃。惟龜常湛於水固生，終令居陸亦生，所以能治水火相齧之病。輕狡者遲重則殆，遲重者不能輕狡，惟龜腹背自遲重，首尾四肢自輕狡，所以能治中外不相應之病。衷甲者，以其堅為蔽，以其裹為衛，惟龜雖有甲，而縱橫成理，片片可㙭。雖可㙭而上下緊裹，無少罅隙，所以能治當開不開、當闔不闔、並開闔參爭之病。
漏下赤白、小兒囟不合，非不闔乎。癥瘕非不開乎。瘧非開闔之參爭乎。五痔、陰蝕、小兒頭瘡難燥，非水火之相齧乎。濕痹四肢重弱，非中外之不相應乎。蓋人之一身，無不以水火為樞機。水與火相違，則氣張而體不隨之張，氣翕而體不隨之翕，此能助之張助之翕。火無水養者，此能滋其水；水為火格者，此能熄其火。
以至水停幽隱而火之途徑難通，火善萌動而水之滋溉不及，均藉此以增損維繫之。此鄒氏之論，自來注家無此精當，為略更數字而存之。
龜甲所治之水，非流動之水；所治之火，非披猖之火。鄒氏所論之水火，正須善會。張氏云：龜甲能引陽氣下歸，復通陰氣上行。可與鄒說並參。惟陰陽以理言，水火以證言耳。
凡人靜則明生，龜居四靈之一而靜鎮不擾，故能收攝囂浮而靈明自浚。諸家謂為滋，原非不是，要不如別錄資智二字品題之妙。
白話文：
水中生物離開水就會僵硬，陸地上的蟲子沒有水就會死亡。只有烏龜常常浸泡在水中就能存活，最終讓牠在陸地上也能存活，所以它能夠治療水火互相侵蝕的疾病。輕巧狡猾的會變得遲鈍笨重，遲鈍笨重的就不能輕巧狡猾，只有烏龜的腹部和背部是遲鈍笨重的，頭部、尾巴和四肢是輕巧狡猾的，所以它能治療身體內部和外部不協調的疾病。烏龜的甲殼，以它的堅硬來遮蔽，以它的包裹來保護，只有烏龜雖然有甲殼，但是縱橫交錯形成紋路，一片片的可以分開。雖然可以分開，但是上下緊密包裹，沒有一點點縫隙，所以它能治療應該張開卻不張開，應該閉合卻不閉合，以及張開和閉合互相干擾的疾病。
像是婦女的赤白帶下，小孩囟門不閉合，不就是不閉合嗎？像是腹部腫塊，不就是不張開嗎？瘧疾，不就是張開和閉合互相干擾嗎？像是痔瘡、陰部潰爛、小孩頭上的瘡不容易乾燥，不就是水火互相侵蝕嗎？像是濕氣導致的四肢沉重虛弱，不就是身體內部和外部不協調嗎？大概來說，人的一身，沒有不以水火為樞紐機制的。水和火互相違背，就會導致氣機擴張而身體不能隨之擴張，氣機收斂而身體不能隨之收斂，這個時候就能幫助氣機擴張或收斂。火沒有水的滋養，這個時候能滋養它的水；水被火阻礙，這個時候能熄滅它的火。
以至於水停滯在隱蔽的地方，火的途徑難以通行，火容易萌動，而水的滋潤不能及時到達，這些都能藉由龜甲來增加或減少、維持平衡。這是鄒氏的理論，從來沒有注釋家有如此精闢的見解，我稍微更改幾個字而保留它。
龜甲所治療的水，不是流動的水；所治療的火，不是猛烈的火。鄒氏所說的水火，正是需要善於領會的。張氏說：龜甲能引導陽氣向下歸根，又使陰氣向上運行。可以和鄒氏的理論相互參照。只是陰陽是以道理來說，水火是以病證來說罷了。
凡是人靜下來就會產生智慧，烏龜是四靈之一，安靜鎮定不被打擾，所以能夠收斂浮躁，使靈明自然清澈。各家認為它有滋養作用，原本就不是不對，但不如用「資智」這兩個字來評論它，更為精妙。
2. 鱉甲、牡蠣
鱉甲牡蠣之用，其顯然有異者，自不致混於所施。惟其清熱耎堅，人每視為一例，漫無區分。不知此正當明辨而不容忽者。甲介屬金，金主攻利，氣味鹹寒則入陰，此二物之所同，清熱耎堅之所以並擅；而其理各具，其用亦因而分。鱉有雌無雄，其甲四圍有肉裙，以肉裹甲，是為柔中有剛，陰中有陽。
蠣有雄無雌，磈礧相連如房，房內有肉，是為剛中有柔，陽中有陰。鱉介屬而卵生色青，則入肝而氣沉向里。蠣介屬而化生色白，且南生東向，得春木之氣，則入肝而氣浮向外。向里則下連腎，向外則上連膽。本經於鱉甲主心腹癥瘕堅積，於牡蠣主驚恚怒氣拘緩。仲聖用鱉甲於鱉甲煎丸，所以破癥瘕。
加牡蠣於小柴胡湯，所以除脅滿。所謂向里連腎向外連膽者，正即此可推其耎堅不能無銛鈍之差，清熱亦大有深淺之別也。由斯以觀，凡鱉甲之主陰蝕、痔核、骨蒸者，豈能代以牡蠣。牡蠣之主盜汗、消渴、瘰癧頸核者，豈能代以鱉甲。鱉甲去惡肉而亦斂潰癰者，以陰既益而陽遂和也。
牡蠣治驚恚而又止遺泄者，以陽既戢而陰即固也。
白話文：
鱉甲和牡蠣的用途，明顯有不同的地方，自然不會搞混它們的使用。只是它們都有清熱軟堅的功效，人們常常把它們視為同一類，沒有仔細區分。殊不知這正是應該明確辨別，不可忽略的地方。甲殼類屬性為金，金主攻伐，味道鹹寒則歸入陰經，這是這兩種藥物的共同之處，也是它們都能清熱軟堅的原因。但它們的道理各有不同，因此用法也各自分開。
鱉有雌無雄，它的甲殼四週有肉裙包裹，用肉包著甲，是為柔中有剛，陰中有陽。牡蠣有雄無雌，外殼像連在一起的石頭，裡面有肉，是為剛中有柔，陽中有陰。鱉甲屬於甲殼類，卵生且顏色青色，因此歸入肝經，藥性下沉向內。牡蠣屬於甲殼類，但由水化生且顏色白色，又生於南方朝向東方，得到春季木氣，因此歸入肝經，藥性上浮向外。向內就下連於腎臟，向外就上連於膽。
《本經》記載，鱉甲主治心腹的腫塊、堅硬的積聚；牡蠣主治驚恐、憤怒、氣機拘緊遲緩。張仲景在鱉甲煎丸中使用鱉甲，就是為了攻破腫塊。在小柴胡湯中加入牡蠣，就是為了消除脅肋脹滿。所謂的「向內連腎、向外連膽」，正是由此可以推斷出來的。它們的軟堅作用不可能沒有鋒利或遲鈍的差異，清熱的作用也有深淺的不同。
從這裡來看，凡是鱉甲主治的陰蝕、痔瘡、骨蒸等病症，怎麼能用牡蠣代替？牡蠣主治的盜汗、消渴、瘰癧、頸部腫塊等病症，又怎麼能用鱉甲代替呢？鱉甲能夠去除惡肉，又能收斂潰爛的癰瘡，是因為陰氣得到增益，陽氣自然調和的緣故。牡蠣能夠治療驚恐、憤怒，又能止住遺精洩精，是因為陽氣得到收斂，陰氣自然固守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