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巖

《本草思辨錄》~ 卷二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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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8)

1. 大黃

大黃氣味俱厚,本峻下之物,因其峻下而微變其性以用之,則如大承氣抵當湯之大黃酒洗酒浸,以兼除太陽餘邪也;大黃黃連瀉心湯之大黃,以麻沸湯漬之而不煮,欲其留戀心下也;大黃附子湯大黃與附子並用,則變寒下為溫下;茵陳蒿湯大黃與茵陳梔子並用,則不走大便而走小便;大黃用法之不同也如是。更以方劑言之,尤氏謂小承氣無芒硝而但有枳樸,下趨之勢緩,故曰小。

不知小承氣雖有枳樸無芒硝,而枳樸分兩亦較大承氣甚少,此制之大小,即承氣大小所由名,豈在芒硝有無之別。且芒硝並不專取其下趨,調胃承氣芒硝與甘草並用,則能調胃,大陷胸芒硝與甘遂並用,則能陷胸;大承氣芒硝只三合,而調胃承氣大陷胸轉用至半升一升;調胃陷胸有芒硝,而抵當湯丸轉無芒硝;芒硝之功,不專在下趨亦明矣。

柯韻伯謂藥之生者,氣銳而先行,熟者氣純而和緩,故大承氣以芒硝專化燥屎,大黃繼通地道,而後枳樸除其痞滿。鄒氏韙之,其實似是而非也。芒硝之不取乎速下,上已言之。夫多煮者味厚,少煮者味薄;味厚則下之早,味薄則下之遲。枳樸先煮,欲其徑下;消黃則兼資以滌熱,非故操之不可。

故大黃後納,芒硝只一兩沸。小承氣所以同煮者,枳樸既少,又無芒硝。且大承氣以水一斗煮枳樸取五升,納大黃後尚取二升;小承氣則僅水四升煮取一升二合,大黃雖與枳樸同煮,力亦不厚,何必再分先後。鄒氏謂大陷胸湯用甘遂芒硝之銳,猶恐其暫通復閉,故大黃先煮,使當善後之任。

置全方配合之道不講,而但於先後煮討消息。不知芒硝甘遂,專治胸間熱結水結,故芒硝只一兩沸,甘遂內末而不煮;大黃本腸胃藥,用以為消遂前驅,故先煮之。鄒氏又謂茵陳蒿湯,大黃梔子為前茅,茵陳為後勁。不知茵陳發揚芳郁,稟太陽寒水之氣,善解肌表之濕熱,欲其驅邪由小便而去,必得多煮以厚其力。與桂枝利小便非多用不可,正復相同。

大黃只二兩而又後煮,則與茵陳走肌表之氣相浹,且能促之使下也。茵陳梔子皆走小便,大黃自亦不走大便矣。此仲聖制方之意,與素問相印合者也。可執一說而不究其所以然哉。

白話文:

大黃這味藥,氣味濃烈,本來是峻猛的瀉下藥。但如果稍微改變它的藥性來使用,就能像大承氣湯、抵當湯那樣,用酒洗或酒浸大黃,來兼除太陽經殘留的邪氣。大黃黃連瀉心湯裡的大黃,用滾水稍微泡一下,而不是煮,是想要讓它停留在心下部位。大黃附子湯裡,大黃和附子一起用,就能把寒冷的瀉下轉變成溫熱的瀉下。茵陳蒿湯裡,大黃和茵陳、梔子一起用,就不走大便而走小便。大黃的用法就是這樣各有不同。

再從方劑來說,尤氏認為小承氣湯沒有芒硝,只有枳實和厚朴,瀉下的力量比較緩和,所以稱為小承氣。

但其實小承氣湯雖然有枳實和厚朴,沒有芒硝,但枳實和厚朴的用量也比大承氣湯少很多。這個「大」、「小」的區別,是根據藥物用量的多少來命名的,並不是因為有沒有芒硝的區別。而且芒硝並不只是用來瀉下,調胃承氣湯裡,芒硝和甘草一起用,就能調和腸胃。大陷胸湯裡,芒硝和甘遂一起用,就能排除胸部的積滯。大承氣湯只用三合芒硝,但調胃承氣湯和大陷胸湯卻用到半升甚至一升。調胃承氣湯和大陷胸湯有芒硝,抵當湯和抵當丸反而沒有芒硝。芒硝的功效,不只是瀉下,這就很明顯了。

柯韻伯認為,藥物生的時候,藥氣銳利而先行,煮熟後,藥氣純和而緩和,所以大承氣湯用芒硝來專門軟化乾燥的糞便,大黃接著疏通腸道,然後用枳實和厚朴來消除腹部的痞悶。鄒氏認同這種說法,但其實這種說法似是而非。芒硝並不是取它的快速瀉下作用,上面已經說過了。煮得久,藥味就濃,煮得短,藥味就淡。藥味濃就瀉得快,藥味淡就瀉得慢。先煮枳實和厚朴,是要讓它們直接下行。用大黃兼顧清除熱邪,不是故意要避免讓它太快。

所以大黃最後加入,芒硝只煮一下就夠了。小承氣湯因為枳實和厚朴的用量比較少,而且沒有芒硝,所以可以一起煮。而且大承氣湯用水一斗煮枳實和厚朴,取五升藥汁,加入大黃後還要再煮取兩升。小承氣湯只用水四升煮取一升二合,大黃雖然和枳實、厚朴一起煮,藥力也不會很強,何必要再分先後煮?鄒氏認為大陷胸湯用甘遂和芒硝的銳利藥性,是怕它暫時通暢又閉塞,所以先煮大黃,讓它負責善後。

他沒有考慮到全方的配伍道理,只在先後煮藥上做文章。其實芒硝和甘遂,是專門治療胸間熱結和水結的,所以芒硝只煮一下,甘遂則是磨成粉末不煮。大黃本來是腸胃藥,用來消除甘遂之前驅藥,所以先煮。鄒氏又說茵陳蒿湯,大黃和梔子是先鋒,茵陳是後勁。卻不知道茵陳氣味芳香濃郁,秉承太陽寒水的氣,善於解除肌表的濕熱,想要讓它通過小便排邪,就一定要多煮,使藥力強大。就像桂枝利小便,也是非多用不可,道理是一樣的。

大黃只用二兩而且後煮,就能和茵陳走肌表之氣相融合,而且能促使它們下行。茵陳和梔子都走小便,大黃自然也不走大便了。這才是張仲景制方的本意,與《素問》的理論是相符合的。怎麼能只執著於一種說法,而不去探究其中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