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巖

《本草思辨錄》~ 卷二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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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6)

1. 附子、天雄、烏頭

鄒氏論附子天雄烏頭之性用頗精,為節其說曰,烏頭老陰之生育已竟者也,天雄孤陽之不能生育者也,附子即烏頭天雄之種,含陰包陽者也。老陰生育已竟者,其中空,以氣為用。孤陽不能生育者,其中實,以精為用。氣主發散,精主斂藏。發散者能外達腠理,斂藏者能內入筋骨。

白話文:

鄒氏對於附子、天雄、烏頭的藥性與用途的論述相當精闢,我將他的說法簡要地歸納如下:烏頭是老陰之氣,其生育的功能已經完成;天雄是孤陽之氣,不能生育;附子是烏頭和天雄的種子,它包含了陰氣和陽氣。老陰之氣生育的功能已經完成,因此其內部是空虛的,以氣體作為其功能。孤陽之氣不能生育,因此其內部是充實的,以精華作為其功能。氣體具有發散的作用,精華具有收斂的作用。發散的作用能夠到達身體的腠理表層,收斂的作用能夠深入骨骼經絡。

附子則兼備二氣,內充實,外強健,且其物不假系屬,以氣相貫而生,故上下表理無乎不到。惟其中蓄二物之精,斯能兼擅二物之長,其用較二物為廣爾。

白話文:

附子同時兼備了陰陽二氣並且內在充實,外在強壯,且其生長不依靠枝葉的牽連,而是以氣相貫通而生長,故可上下表理,無處不到。因為它內在蘊含陰陽二氣的精華,所以能夠兼具陰陽二氣的長處,其用途較之單獨的陰藥或陽藥更為廣泛。

本經附子主風寒咳逆邪氣,後世緣此多以為治風之藥,其實經文深奧,義別有在也。夫風有傷與中之分,傷者傷於營衛,中者中於經絡臟腑。傷營衛者,寒鬱於表而易化熱,宜麻桂決不宜附子。中經絡臟腑者,寒根於裡而陽本虛,用麻桂又貴用附子。附子非風藥,而本經之主風寒,蓋指中風之風寒言,非指傷風之風寒言也。

白話文:

《本經》中記載,附子主治風寒咳逆邪氣,後世的人因此大多認為它是治療風寒病的藥物,但其實《本經》的經文深奧,其含義另有他意。

風有「傷於營衛」與「中於經絡臟腑」之分。「傷於營衛」是指風邪侵襲體表的營氣和衛氣,容易化熱,因此適合使用麻桂,但不適合附子,而「中於經絡臟腑」是指風邪侵襲體內,以及經絡臟腑,寒邪積聚於體內,而病人本來的陽氣比較虛弱。那麼這時使用附子,則可以溫暖和恢復陽氣。「麻桂」又貴用附子。附子本質上不是治療風寒病的藥物,而《本經》中所說的「主風寒」,是指中風的風寒,而不是指傷風的風寒。

外臺謂中風多從熱起,故中風有寒亦有熱。風引湯治熱之方也,熱不用附子,固不待言。小續命湯治寒之方也,若附子即以驅風,何以附子外不少風藥。其有附子無風藥,如近效朮附湯治風虛者有之,未聞能散外入之邪風也。鄒氏謂附子之治風寒,是陽氣不榮,風寒侵侮,陽振而風寒自退。

白話文:

《外臺》說,中風的發生常常是源於發熱,因此中風會同時出現寒和熱的症狀。風引湯是治療發熱的中風,因此不使用附子,這是不言而喻的。小續命湯是治療寒冷的中風,如果使用附子來驅風,那麼為什麼在「小續命湯」中不添加任何風藥?一些藥方中含有附子,卻不含有風藥,例如「近效朮附湯」是治療風虛的,但是從未聽說過能夠驅散外來邪風的藥方。鄒氏說,附子治療風寒,是陽氣不振,風寒侵犯,陽氣振奮,風寒自然退去。

似非不知附子治風寒之理者。乃又謂仲聖用生附子之方,皆兼有表證,而其所引白通湯附子湯,則並無未解之表邪。夫白通所以用蔥白者,因少陰下利一往不返,失地道上行之德,蔥白能入少陰而升之,非以表汗。附子湯證,是少陰受寒,而陽氣不能四周。表何嘗有風,脈沉固不當汗,且其方伍以參朮之補,苓芍之降,又豈足勝解表之任。

白話文:

難道不是不知道附子治療風寒的道理嗎? 還是又說仲景用生附子的方劑, 都兼有表證, 而其中引用的白通湯、附子湯, 則沒有未解的表邪。白通湯所以使用蔥白, 是因此少陰下利一瀉不返, 失去地道上升的機能, 蔥白能夠進入少陰而提升, 而不是為了表汗。附子湯證, 是少陰受寒, 而陽氣不能四處運行。表何曾有風, 脈沉固不應當發汗, 而且方劑中搭配參朮來補, 苓芍來降, 又哪裏能夠勝任解表的任務。

至仲聖附子生用,非屬汗後,即是下利脈沉,汗後宜補表陽,下利脈沉宜挽其氣,生用自勝熟用,此仲聖生用之意也。

白話文:

直到仲聖張仲景發明使用生附子,不只適用於出汗後,也適用於下痢、脈搏沉細的狀況。出汗後應該補益表面的陽氣,下痢、脈搏沉細應該挽救元氣。生附子比熟附子的藥性還要強,這就是仲聖使用生附子的用意。

或難予曰:惡風加附子,越婢湯非明證乎?何說之傎也!曰:大青龍汗出惡風者不可服,越婢湯加附子,則證為汗出惡風,若附子又從而汗之,獨不畏厥逆筋惕肉瞤耶,蓋加附子正以其汗出。趙氏云:惡風者陽虛,故加附子以入陽。然則舍附子則有亡陽之禍,豈果為驅風哉。

白話文:

有反對意見的人可能會說:「惡風加附子,越婢湯不就明明白白的嗎?」認為取消附子是荒謬的。

其實,大青龍湯是針對那些汗出而惡風的人,不能服用附子。越婢湯加了附子,是為了治療汗出惡風的症狀。如果再加附子來發汗,難道不怕厥逆筋惕肉瞤嗎?加附子是為了防止發汗。趙氏說:「惡風是陽虛,所以加附子來補陽。」但是,如果沒有附子,就會有陽虛的危險,這豈不是驅風嗎?(陽虛不能驅風)

用附子於中風風寒,原可不過分,故三生飲無風藥,以陽氣一充而邪即自消也。若他風寒證,則定須分治。鄒氏亦頗以附子與表藥對舉,暗中逗出,足見附子外尚有表藥,其所引桂枝加附子湯等八方皆是也。惟其中桂枝附子、白朮附子、甘草附子,則為治風濕之方;桂甘薑棗麻辛附子,則為治氣分之方。夫風為陽邪,附子陽藥,以其人陽虛而寒重,非扶陽則風不能以徒驅,故扶陽與驅風並行。

白話文:

在中風風寒的治療中,使用附子本就可以產生效果,所以三生飲中沒有驅風藥,只要陽氣充足,邪氣自然就會消除。但如果是其他風寒證,則必須分別治療。鄒氏也經常將附子與表藥對舉,暗中指出,除了附子之外,還有表藥,他所引用的桂枝加附子湯等八方都是如此。其中桂枝附子、白朮附子、甘草附子是治療風濕的方劑;桂甘薑棗麻辛附子是治療氣分的方劑。風為陽邪,附子為陽藥,因為人體陽虛而寒重,如果不扶陽,風就無法驅散,所以扶陽與驅風並行。

寒為陰邪,濕亦為陰邪,風濕之風,與傷風之風,亦致不同,非陽虛不爾,故亦需附子。氣分者,水寒之氣,結於心下,證由少陰陽虛而來。故麻辛附子,溫少陰而發汗;桂甘薑棗,化上焦之陽而開結,此從表解。枳朮湯則從中泄,病同而治不同。水飲所作四字,趙氏本上下條皆有之,極是。

白話文:

寒邪屬於陰邪,濕邪也屬於陰邪。風濕之風與傷風之風,致病的機理也不一樣,不是陽虛的原因。所以也需要附子。氣分是指水寒之氣,結於心下,證候由少陰陽虛而來。所以用麻黃、辛夷、附子溫暖少陰而發汗;桂枝、甘草、生薑、大棗化上焦之陽而開結,這是從表治療。枳朮湯則是從中焦泄下,病同而治法不同。水飲所作四個字,趙氏本在上下條都有,極是。

麻黃附子湯,以麻黃髮表而少陰脈沉用之,正賴有附子溫少陰也,否則脈沉無發汗之理矣。

白話文:

麻黃附子湯,是用麻黃來發汗,針對少陰脈沉的情況使用。正是因為有附子來溫暖少陰,否則脈沉就沒有發汗的道理了。

附子為溫少陰專藥,凡少陰病之宜溫者,固取效甚捷。然如理中湯治腹滿,黃土湯治下血,附子瀉心湯治心痞,甚至薏苡附子敗醬散治腸癰,如此之類,亦無往不利。惟其挾純陽之性,奮至大之力,而陰寒遇之輒解,無他道也。

白話文:

附子是溫補少陰的專用藥物,凡是少陰病症當中適合溫補的,用附子來治療,效果都很靈驗。比如理中湯治療腹滿,黃土湯治療便血,附子瀉心湯治療心痞,甚至薏苡附子敗醬散治療腸癰,像這種種情況,用附子治療都沒有不奏效的。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附子具備純陽的特性,發揮出極大的作用,而陰寒症狀遇到附子就會立刻解除,沒有其他原因。

天雄,仲聖惟天雄散一方,附於桂枝加龍骨牡蠣湯後,不言所主何病。按此與上節離合之間,必有竄亂,今細繹其文,自夫失精家至為清穀亡血失精,當是以天雄散主之,下以桂枝加龍骨牡蠣湯主之,正為合宜。何以言之?兩方於失精家原可通用。但脈為極虛芤遲,證見清穀亡血失精,則已腎損及脾,不補脾則生精之源絕。

白話文:

天雄:仲聖只見有一方天雄散,附在桂枝加龍骨牡蠣湯的後面,沒有說明它主治什麼病。依照這個與上一節的連貫性,必定有竄亂錯誤的地方。現在仔細推敲它的原文,自「夫失精家」到「為清穀亡血失精」,當是以天雄散為主,以下以桂枝加龍骨牡蠣湯為主,這才合乎道理。為什麼這樣說呢?從兩方的內容看,都可以治療失精症。但是脈搏極虛弱、浮散、緩慢,症狀表現為清穀亡血失精,那已經是腎臟虧損傷及脾臟了,如果不補脾,生精的來源就會斷絕。

故白朮用至八兩,少腹弦急、陰頭寒、目眩、發落,種種腎病,自非他補腎藥所能勝任,故選用精氣充實不外泄之天雄,而以天雄名方。至其佐使之桂枝龍骨,尤微妙難言。桂枝桂枝只三兩,而此乃倍之,欲其於太陽之經府俱到以化氣。其證陰既下泄,陽自上浮,而脾腎咸虛之陽,不當潛以鹹寒之牡蠣;得龍骨,則引火歸土而亦不損其陽。

白話文:

因此白朮用至八兩,少腹緊張疼痛、陰莖寒冷、頭暈、掉髮,各種腎病,不是其他的補腎藥物所能勝任,因此選用精氣充實不外泄的天雄,並以天雄命名此方。至於其佐使藥桂枝龍骨,更是微妙難以言表。桂枝只三兩,而此方倍增之,希望其於太陽經脈的府部都到達以化氣。此證的陰氣已經下泄,陽氣自己往上浮,而脾腎兩虛的陽氣,不宜用鹹寒的牡蠣潛藏;用了龍骨,則能引火歸土,而且也不損傷到陽氣。

且桂枝輔天雄則入腎釋陰,輔白朮則入脾溫土;龍骨輔天雄則固腎澀精,輔白朮則固脾祛濕。以天雄散隸於是證,義實至精至確。若脈得諸芤動微緊,雖天雄散亦可服,要不如桂枝加龍骨牡蠣湯為尤中窾。蓋脈芤動為陽,微緊為陰,陰陽氣爭則表裡失和。治之以此湯,桂枝生薑甘棗為陽,芍藥為陰;龍骨為陽,牡蠣為陰;於祛邪澀精之中,有表裡相得陰陽互維之妙。此二方是於小建中湯腎氣丸外,又別出良法者。

白話文:

且桂枝輔助天雄則進入腎臟釋放陰精,輔助白朮則進入脾臟溫養土氣;龍骨輔助天雄則固護腎臟收藏精氣,輔助白朮則固護脾臟祛除濕氣。以天雄散用於此證,道理確實精確。如果脈象是諸芤動而微緊的,雖然天雄散也可以服用,但不如桂枝加龍骨牡蠣湯更為適合。因為脈象芤動屬於陽,微緊屬於陰,陰陽之氣交爭就有表裡失和的症狀。治療此症使用此湯,桂枝、生薑、甘棗是陽藥,芍藥是陰藥;龍骨是陽藥,牡蠣是陰藥;在除去邪氣、收斂精氣的同時,兼有表裡相得、陰陽互維的妙用。這兩種藥方是除了小建中湯和腎氣丸之外,另外提出的良方。

就天雄散思之,則天雄所謂孤陽不能生育,其中實以精為用者,不於此可見其概也乎。

烏頭治風,亦惟陽虛而挾寒挾濕者宜之。以其中空以氣為用,開發腠理,過於附子。故古方中風證用烏頭,較多於附子;抉壅通痹,亦過於附子。故仲聖治歷節不可屈伸疼痛,及逆冷手足不仁身疼痛灸刺諸藥不能治,皆用烏頭不用附子。烏頭與附子,同為少陰藥,而補益以附子為優,發散以烏頭為勝。

白話文:

烏頭用來治療中風,也只有陽虛兼寒,兼濕寒者才適合使用。因為烏頭內部中空,以氣為用,疏通腠理,比附子更勝一籌。因此,古代的方劑中,烏頭治中風病比附子多,疏通阻滯、通痹,也比附子更好。所以,仲聖治療關節不能屈伸、疼痛,以及逆冷、手足不仁、全身疼痛,各種藥物治療無效的疾病,都用烏頭,不用附子。烏頭和附子都是少陰藥,但補益以附子為優,發散以烏頭為勝。

故腎氣丸有附子無烏頭,大烏頭煎有烏頭無附子。因烏頭氣散不收,故不解表之方,皆去滓納蜜更煮以節其性。仲聖之用烏頭附子,可謂各極其妙矣。乃烏頭赤石脂丸更二物並用,以治心痛徹背背痛徹心,取其母子相感以除內外之邪,此豈尋常思議所及哉。

白話文:

因此,腎氣丸有附子卻沒有烏頭,大烏頭煎劑有烏頭卻沒有附子。因為烏頭散發氣而不收斂,所以治療外感風寒的方劑中,都去掉烏頭的渣滓,加入蜂蜜再次煎煮,以緩和它的性質。仲景使用烏頭、附子的方法,可說是各有奧妙。赤石脂烏頭丸是同時使用兩種藥物,用來治療心痛貫穿背部,背痛貫穿到心臟的疾病,取其母子相感以消除內外之邪的作用,這豈是尋常的思考所能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