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綱目》~ 卷之三·陰陽臟腑部 (4)
卷之三·陰陽臟腑部 (4)
1. 治法通論
苟正氣實,邪無自入之理。由是於子和之書,不得不致疑於其間。又思《內經》有言: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又思仲景有言:病當汗解,診其尺脈澀,當與黃耆建中湯補之,然後汗之。於是知張子和之書,非子和之筆也。子和馳名中土,其法必有過於同輩者,何其書之所言,與《內經》仲景之意,若是之不同也。
於是決意於得明師以為之依歸,發其茅塞,遂遊江湖,但聞某處有某醫,便往而拜問之,連經數郡,無一人焉。後到真定,始得《原病式》東垣藁,乃大悟子和之孟浪,然終未得的然之議論,將謂江浙間無可為師者。泰定乙丑夏,始得聞羅太無於陳芝岩之言,遂往拜之,蒙叱罵者五七次,趦趄二閱月,始得降接。
因觀羅先生治一病僧,黃瘦倦怠,羅詢其病因,乃蜀人出家時,其母在堂,又遊浙右,經七年,忽一日念母之心不可遏,欲歸,無腰纏,徒爾昕夕西望而泣,以是得病。時僧二十五歲,羅令隔壁宿泊,每日以牛肉豬肚甘肥等,煮糜爛與之,凡經半月餘,且時以慰論之言勞之,又曰:我與銀拾錠作路費,我不望報,但欲救汝之死命耳。察其形稍蘇,脈稍充,與桃仁承氣一日三帖,下之,皆是血塊痰積,方止。
次日乃與熟菜稀粥,將息又半月,其人遂如舊,又半月餘,與銀遂行。因大悟攻擊之法,必其人充實,稟受素壯,乃可行也。否則邪去而正氣傷,小病必重,重病必死。羅每日有求醫者,必令某診視其脈狀,回稟羅。但臥聽,口授用某藥治某病,以某藥監某藥,以某藥為引經,往來一年半,並無一定之方。
至於一方之中,有攻補兼施者,亦有先攻後補者,有先補後攻者,又大悟用古方治今病,焉能吻合,隨時取中,此之謂歟。其時羅又言,用古方治今病,正如拆舊屋,補湊新屋,其材木非一一再經匠氏之手,其可用乎?由是又思許學士《發微論》曰:予讀仲景書,用仲景法,然未嘗守仲景之方,乃為得仲景之心也。
遂取東垣方稿,手自抄錄,乃悟治病人當如漢高祖繼暴秦,周武王繼商之後,自非散財發粟,與三章之法,其受傷之氣,倦憊之人,何由而平復也。於是知陰易乏,陽易亢,攻擊宜審,正氣須保護,以局方為懲戒哉。
〔海藏〕許先生論梁寬父症右脅肺部也,咳而吐血,舉動喘逆者,肺診也。發熱脈數不能食者,火來刑金,肺與脾俱虛也。肺與脾俱虛而火乘之,其病為逆。如此者,例不可補瀉。蓋補金則慮金與火持,而喘咳益增。瀉火則慮火不退位,而痃癖反盛,止宜補中益氣湯,先扶元氣,少以治病藥和之。
聞已用藥而未獲效,必病勢苦逆,而藥力未到也。當與寬父熟論,遠期秋涼,庶可平復。蓋肺病者惡春夏火氣,至秋冬則退,正宜於益氣湯中,隨四時陰陽升降浮沉溫涼寒熱,及見有症增損服之。升降浮沉則順之,溫涼寒熱則反之,順其理,和其氣,為治之大方也。或覺氣壅,間與加減枳朮丸。
白話文:
治法通論
若正氣充沛,邪氣便無從入侵。因此,對張子和的醫書,不得不產生懷疑。又想起《內經》所言:「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以及仲景所言:「病當汗解,診其尺脈澀,當與黃耆建中湯補之,然後汗之。」由此可知,張子和的醫書並非出自張子和本人之手。張子和在中土享有盛名,其醫術必定超越同輩,為何其書中所言,與《內經》和仲景的觀點如此不同呢?
於是下定決心尋覓名師指點迷津,開闊眼界,便遊歷江湖,只要聽說哪個地方有哪位名醫,便前往拜訪請教,輾轉經過好幾個郡縣,卻沒遇到一位。後來到了真定,才得到東垣的《原病式》手稿,於是才大悟張子和的醫術是輕率不嚴謹的,但始終沒能得到完全令人信服的見解,幾乎認為江浙地區沒有可以作為老師的人。直到泰定乙丑年夏天,才聽說羅太無在陳芝岩,於是前往拜訪,卻被斥責了五六次,猶豫徘徊了兩個多月,才得到他的接見。
觀其為一患病僧人治病,該僧人黃瘦倦怠,羅太無詢問其病因,原來是蜀地人出家時,母親尚在,後來遊歷浙右,過了七年,突然有一天思念母親之情無法抑制,想要回家,卻沒有盤纏,只能日夜遙望西方哭泣,因此而生病。當時僧人二十五歲,羅太無安排他住在隔壁,每天用牛肉、豬肚等肥甘之物,煮成糜爛狀給他吃,大約半個月後,並時常以安慰鼓勵的話語開導他,又說:「我給你十兩銀子作路費,我不求回報,只想救你一命。」觀察他的氣色稍有好轉,脈象也較為充盈,便給他服用桃仁承氣湯,一日三次,瀉下之後,都是血塊痰積,才停止。
第二天便給他吃熟菜稀粥,調養休息半個月,病人就恢復如初,又過半個月,便帶著銀兩離去。由此大悟到攻邪之法,必須病人身體充實,先天稟賦強健,才能施行。否則邪氣祛除而正氣受損,小病必會加重,重病必會死亡。羅太無每天都有求醫者,他必令某人診視脈象,回稟羅太無。他只是臥床聽診,口授用什麼藥治什麼病,用什麼藥監控什麼藥,用什麼藥引導藥力,這樣來回一年半,並沒有固定的方劑。
至於一方之中,有攻補兼施的,也有先攻後補的,有先補後攻的,我又大悟到用古代的方劑治療現代的疾病,怎麼可能完全契合呢?必須根據實際情況靈活運用,這就是所謂的「隨時取中」吧。當時羅太無又說,用古方治今病,就像拆舊屋,修補新屋一樣,木材不是每一根都經過匠人的再次加工,就能使用嗎?由此我又想到許學士《發微論》所言:「我讀仲景的書,用仲景的方法,但是從未拘泥於仲景的方劑,這就是領悟了仲景的精髓。」
於是將東垣的方劑手稿親自抄錄,便領悟到治療病人應該像漢高祖繼承暴秦,周武王繼承商朝一樣,如果不散財發糧,採取安撫百姓的政策,那些受傷、疲憊的人,怎麼能恢復呢?於是知道陰氣容易不足,陽氣容易亢盛,攻邪之法應當慎重,必須保護正氣,應以局部的方劑作為警示啊。
許先生論梁寬父的疾病,右脅肺部疼痛,咳嗽並吐血,活動則氣喘逆上,這是肺病。發熱脈數不能進食,這是火邪克金,肺脾俱虛。肺脾俱虛而火邪乘之,病情屬逆。像這種情況,通常不能使用補瀉之法。因為補益金氣,擔心金氣與火邪相持,導致喘咳加重;瀉火則擔心火邪不退,而導致痃癖加重,只宜用補中益氣湯,先扶持元氣,再用少量的治病藥物配合。
聽說已經用藥而未見效,一定是病情十分危急,而藥力還未到達。應該與梁寬父詳細商談,預期到秋天涼爽時,病情或許可以好轉。因為肺病怕春夏的火氣,到了秋冬就減退,正適合用補中益氣湯,根據四季陰陽升降浮沉、溫涼寒熱,以及病情增減來服用。升降浮沉則順應它,溫涼寒熱則相反,順應其自然規律,調和其氣機,這就是治療的大原則。如果覺得氣機壅滯,可以間斷服用加減枳朮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