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綱目》~ 卷之九·陰陽臟腑部 (16)
卷之九·陰陽臟腑部 (16)
1. 用藥宜禁
土病則胃虛，胃虛則榮氣不能滋榮百脈，元氣不循天度，氣隨陰化而變無聲與肌寒也。噫，粗工嘻嘻，以為可治，言熱未已，寒病復起，此之謂也。
下工絕氣危生，丁巳予從軍至開州，夏月有千戶高國用謂予曰：父親年七十有三，於去歲七月間，因內傷飲食，又值霖雨，瀉痢暴下數行，醫以藥止之。不數日，又傷又瀉，止而復傷，傷而復瀉。至十月間，肢體瘦弱，四肢倦怠，飲食減少，腹痛腸鳴。又以李醫治之，處以養臟湯，治之數日，泄止，後添嘔吐。
又易以王醫，用丁香、人參、藿香、橘紅、甘草同為細末，生薑煎，數服而嘔吐止。延至今正月間，飲食不進，扶而後起。又數日不見大便。予問醫曰：父親不見大便，何以治之？醫曰：老官人年過七旬，血氣俱衰弱，又況瀉痢半載，脾胃久虛，津液耗少，以麻仁丸潤之可也。眾親商議，一親曰：馮村牛山人見證不疑，有果決，遂請治之。
診其脈，問其病，曰：此是風結也，以搜風丸百餘丸服之，利數行而死。予悔恨不已，敢以為問？予曰：人以水穀為本，今高年老人久瀉，胃中津液耗少，又重瀉之，神將何依？《靈樞經》曰：形氣不足，病氣不足，此陰陽俱不足也，不可瀉之，瀉之則重不足，重不足則陰陽俱竭，血氣皆盡，五臟空虛，筋骨髓枯，老者絕滅，少者不復矣。又曰：上工平氣，中工亂脈，下工絕氣危生。
絕氣危生，其牛山人之謂歟。
用藥無據反為氣賊，北京按察書吏李仲寬，年五旬，至元已巳春，患風症，半身不遂，麻痹，言語謇澀，精神昏憒。一友處一法，用大黃半斤，黑豆三升，水一斗，同煮豆熟，去大黃，新汲水淘淨，每日服二三合。則風熱自去。服之過半，又一友云，用通聖散、四物湯、黃連解毒湯相合服之，其效尤速。
服月餘，精神愈困。遂還真定，歸家養病，親舊獻方無數，不能悉錄，又增喑啞不能言，氣冷手足寒。命予診視，細詢前由，盡得其說。予診之，六脈如蛛絲細。予謂之曰：夫病有表裡虛實寒熱不等，藥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君所服藥無考憑，故病愈甚。今已無救，君自取耳。
未幾而死。有吏曹通甫妻蕭氏，年六旬有餘，孤寒無依，春月忽患風疾，半身不遂，言語謇澀，精神昏憒，口眼喎斜，與李仲寬症同。予刺十二經井穴接其經絡，不通。又灸肩井、曲池，詳病時月處藥，服之減半。予曰：不須服藥，病將自愈。明年春，在張子敬郎中家，見其行步如舊。
予嘆曰：夫人病痊，得不亂服藥之故。由此論之，李仲寬亂服藥，終身不救。蕭氏貧困，恬憺自如，《內經》曰：用藥無據，反為氣賊，聖人戒之。一日，姚雪齋舉許先生之言曰：富貴有二事，反不如貧賤，有過惡不能匡救，有病不能醫療。噫，李氏之謂歟。
白話文：
用藥宜禁
土性疾病導致胃氣虛弱，胃氣虛弱則營養精氣無法滋養全身經脈，元氣不能順應自然規律運行，氣機隨著陰寒之氣變化而導致聲音嘶啞和肌膚冰冷。唉，那些粗心的醫生，以為可以治療，說熱症還沒好，寒症又來了，這就是他們造成的結果。
醫術低劣者會導致病人病情危急，丁巳年我隨軍來到開州，夏季時，千戶高國用對我說：他父親七十有三歲，去年七月，因飲食內傷，又遇上連日陰雨，導致瀉痢不止，醫生用藥止瀉。幾天後，又瀉又傷，止了又瀉，瀉了又傷。到十月時，肢體消瘦，四肢疲倦，食慾不振，腹痛腸鳴。又請李姓醫生治療，用養臟湯治療數日，瀉痢止住，後來又開始嘔吐。
又換了王姓醫生，用丁香、人參、藿香、橘紅、甘草研成細末，用生薑水煎服，服後嘔吐止住。延至正月，飲食不進，需要攙扶才能起來，數日不見大便。我問醫生：病人不見大便，怎麼治療？醫生說：老人家年過七旬，血氣都衰弱了，況且瀉痢半載，脾胃久虛，津液耗損，用麻仁丸潤腸通便即可。家人商議，一位親戚說：馮村牛山人醫術精湛，果斷可靠，於是請他治療。
診脈詢問病情後，說這是風邪導致的，用搜風丸百餘丸服下，腹瀉數次後就死了。我悔恨不已，以此為戒。我說：人以五穀為本，現在這位高齡老人久瀉，胃中津液耗損，又再次服用瀉藥，精氣神將如何依附？《靈樞經》說：形氣不足，病氣不足，這是陰陽俱虛，不能再瀉，瀉了會更虛，更虛則陰陽俱竭，血氣皆盡，五臟空虛，筋骨髓枯，老年人會死亡，年輕人也會元氣大傷。又說：上工平調人體之氣，中工調治脈象，下工則導致氣絕危及生命。
導致氣絕危及生命，說的正是那位牛山人。
用藥沒有根據反而加重病情，北京按察司書吏李仲寬，五旬，至元己巳年春，患風症，半身不遂，麻痺，言語不清，精神恍惚。一位朋友告訴他一個方法，用大黃半斤，黑豆三升，水一斗，一起煮至豆熟，去掉大黃，用清水淘洗乾淨，每天服二三合。這樣風熱自然會消失。服藥過半，又一位朋友說，用通聖散、四物湯、黃連解毒湯一起服用，效果更佳。
服用一個多月，精神更加萎靡。於是回到真定，回家養病，親朋好友送來許多藥方，無法一一記錄，又增加了喑啞不能說話，手腳冰冷。請我診治，詳細詢問病情經過，了解了全部情況。我診脈後，六脈細如蛛絲。我對他說：疾病有表裡虛實寒熱的不同，藥物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的配伍，你服用的藥物沒有根據，所以病情加重。現在已經無藥可救了，是你自己造成的。
不久他就死了。吏曹通判的妻子蕭氏，年過六十，孤苦無依，春季突然患風疾，半身不遂，言語不清，精神恍惚，口眼歪斜，與李仲寬症狀相同。我用針刺十二經的井穴疏通經絡，卻不通。又灸肩井、曲池穴，根據病情時間和季節調整藥物，服藥量減半。我說：不必服藥，病會自愈。第二年春天，在張子敬郎中家，見到她行走如常。
我感嘆：這位夫人的病痊癒，是因為沒有亂服藥的緣故。由此可見，李仲寬亂服藥，最終沒有救活。蕭氏貧困，卻能安靜平和，《內經》說：用藥沒有根據，反而加重病情，聖人告誡我們。一天，姚雪齋引用許先生的話說：富貴有兩件不如貧賤的事，就是有過錯不能糾正，有病不能得到好的醫療。唉，李氏的情況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