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震亨

《金匱鉤玄》~ 附錄 (3)

回本書目錄

附錄 (3)

1. 五、三消之疾燥熱勝陰

嘗讀劉河間先生三消之論,始言天地六氣五味,以配養人身六味五臟,而究乎萬物之源;終引《內經》論渴諸證,以辯乎世方熱藥之誤。此比物立象,反復詳明,非深達陰陽造化之機者,孰能如是邪。

請陳其略:夫經中有言心肺氣厥而渴者,有腎熱而渴者,有言胃與大腸結熱而渴者,有言脾痹而渴者,有因小腸痹熱而渴者,有因傷飽肥甘而食渴者,有因醉飽入房而渴者,有因遠行勞倦遇天熱而渴者,有因傷害胃干而渴者,有因腎熱而渴者,有因痛風而渴者。雖五臟之部分不同,而病之所遇各異,其為燥熱之疾一也。

三消之熱,本濕寒之陰氣衰,燥熱之陽氣大甚,皆因乎飲食之餌失節,腸胃乾涸,而氣液不得宣平。或耗亂精神,過違其度;或因大病,陰氣損而血液衰虛,陽氣悍而燥熱鬱甚;或因久嗜咸物,恣食炙爆,飲食過度;亦有年少服金石丸散,積久實熱結於下焦,虛熱血氣不能制,實熱燥甚於腎,故渴而不飲。若飲水多而小便多者,名曰消渴。

若飲食多而不甚渴,小便數而消瘦者,名曰消中。若渴而飲水不絕,腿消瘦,而小便有脂液者,名曰腎消。此三消者,其燥熱同也。故治疾者,補腎水陰寒之虛,而瀉心火陽熱之實,除腸胃燥熱之甚,濟一身津液之衰。使道路散而不結,津液生而不枯,氣血利而不澀,則病日已矣。

豈不以滋潤之劑,養陰以制燥,滋水而充液哉。何故?泄漏消渴,多者不知其書,謂因下部腎水虛,不能制其上焦心火,使上實熱而多煩渴,下虛冷而多小便。若更服寒藥,則元氣轉虛,而下部腎水轉衰,則上焦心火尤難治也。但以暖藥補養元氣,若下部腎水得實,而勝退上焦心火,則自然渴止,小便如常,而病愈也。籲!若此未明陰陽虛實之道也。

夫腎水屬陰而本寒,虛則為熱。心火屬陽而本熱,虛則為寒。若腎水陰虛,則心火陽實,是謂陽實陰虛,而上下俱熱矣。以彼人言,但見消渴數溲,妄言為下部寒爾,豈知腸胃燥熱怫鬱使之然也。且夫寒物屬陰,能養水而瀉心;熱物屬陽,能養火而耗水。今腎水既不能勝心火,則上下俱熱,奈何以熱養腎水欲令勝心火,豈不暗哉。

彼不謂水氣實者必能制火,虛則不能制火。故陽實陰虛,而熱燥其液,小便淋而常少。陰實陽虛,不能制水,小便利而常多。此又不知消渴小便多者,蓋燥熱太甚,而三焦腸胃之腠理怫鬱結滯,緻密壅塞,而水液不能滲泄浸潤於外,以養乎百骸。故腸胃之外燥熱太甚,雖多飲水入於腸胃之內,終不能浸潤於外,故渴不止而小便多。

水液既不能滲泄浸潤於外,則陰燥竭而無以自養,故久而多變為聾盲瘡瘍痤痱之類而危殆。其為燥熱傷陰也,明矣。

2. 六、泄瀉從濕治有多法

泄瀉者,水瀉所為也。由濕本土,土乃脾胃之氣也。得此證者,或因於內傷,或感於外邪,皆能動乎脾濕。脾病則升舉之氣下陷,濕變注並出大腸之道,以胃與大腸同乎陽明一經也。云濕可成泄,垂教治濕大意而言。後世方論泥云: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故凡泄瀉之藥,多用淡滲之劑利之。

下久不止,不分所得之因,遽以為寒,而用緊澀熱藥兜之。夫泄有五飧。泄者,水穀不化而完出,濕兼風也;溏泄者,所下汁積黏垢,濕兼熱也;鶩泄者,所下澄澈清冷,小便清白,濕兼寒也;濡泄者,體重軟弱,泄下多水,濕自甚也;滑泄者,久下不能禁固,濕勝氣脫也。若此有寒熱虛實之不同,舉治不可執一而言。

謹書數法於後:夫泄有宜汗解者。經言春傷於風,夏必飧泄。又云:久風為飧泄,若保命集云,用蒼朮麻黃防風之屬是也。有宜下而保安者。若長沙言,下痢脈滑而數者,有宿食也,當下之。下利已瘥至其時復發者,此為下未盡更下之安,悉用大承氣湯加減之劑。有宜化而得安者。

格致餘論,夏月患泄,百方不效,視之,久病而神亦瘁,小便少而赤,脈滑而頗弦,格悶食減。因悟此久積所為,積濕成痰留於肺中,宜大腸之不固也。清其源則流自清。以茱萸等作湯,溫服一碗許,探喉中,一吐痰半升,如利減半,次早晨飲,吐半升而利止。有以補養而愈者,若脾胃論,言脈弦、氣弱、自汗,四肢發熱,大便泄瀉,從黃耆建中湯

有宜調和脾濕而得止者,若潔古言曰:四肢懶倦,小便不利,大便走泄,沉困,飲食減少,以白朮、芍藥、茯苓,加減治之。有宜升舉而安者,若試效方言:胃中濕脾弱,不能運行,食下則為泄,助甲膽風勝以克之。以升陽之藥羌活獨活升麻、防風、炙甘草之屬。有宜燥濕而後除者,若脾胃論言:上濕有餘,脈緩,怠惰嗜臥,四肢不收,大便泄瀉,從平胃散。有宜寒涼而愈者,若長沙言:協熱自利者,黃芩湯主之。

舉其濕熱之相宜者,若長沙言,下利脈遲緊痛未欲止當溫之;下利心痛急當救里;下利清白水液澄澈,可與理中四逆湯輩。究其利小便之相宜者,河間言濕勝則濡泄。小便不利者,可與五苓散益元散分導之。以其收斂之相宜者,東垣言:寒滑氣泄不固,制訶子散澀之。以上諸法,各有所主,宜獨利小便而濕動也。

豈獨病因寒,必待龍骨、石脂緊重燥毒之屬澀之。治者又當審擇其說,一途取利,約而不博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