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卷下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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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20)

1. 夢影

遂四肢麻冷,氣塞神昏,溺閉汗淋,大渴嘔吐。急延余援,脈未全伏,先飲以醬油湯,吐漸止。隨予參、連、芩、柏、茹、斛、銀花、扁豆葉、蒲桃干、蘆根、綠豆,以冬瓜湯煎,徐徐溫服。外用炭醋熏之,各恙皆瘥。次日,脈弦滑,瀉未止。以白頭翁湯加參、草、銀花、扁豆、蒲公英、蒲桃干、砂仁,兩劑而痊。

婺源詹耀堂子,年二十,患霍亂,服薑、桂數劑,瀉不止。素吸鴉片,疑為虛漏,補之,瀉益甚。始延余視,大渴而脈弦數。幸而起病不因暑熱,然陰分素虧,雖飲冷貪涼,熱藥豈堪過劑,設無便瀉以分其藥力,則津液早枯矣。予白頭翁湯合封髓丹,加銀花、綠豆、石斛,一劑知,二劑已。

余赴申時過石門,吳君仁山在濮院,承其關切曰:毗陵張仲遠觀察,秀水楊嘯溪孝廉,皆已自楚至申,句當公事,君可往訪也。余感其意,唯唯而謝,緣久聞張氏家學淵源,雖閨閣皆通翰墨,然向見其宛鄰書屋醫書數種,似偏尚溫補者。曾與故人太倉王子能參軍言之,子能亦善醫。

嘆曰:人之才識學力,各有能至不能至,不可強也。王半山不入相,即是伊川一流,秋壑鈐山,能甘恬退,不失為風雅之人。陽明先生勳業燦然,後人惜其多了講學一事。若張氏者,何必談醫,世人信其學問,而並信其醫,因而貽誤者實多。余弟季旭,仲遠之妹婿也。即為其所誤。

噫!言猶在耳,子能已下世十餘年矣。乃嘯溪為仲遠來索余書,余推故不與。嗣聞仲遠之子患霍亂,徑投六君子湯一劑而已。是泥於扶正卻邪之說,猶之寇來不戰,但知守城,卒以自斃耳。秋間仲遠亦亡,後蔣寅昉大理信來,頗以余求書不與為是。昔某侍郎督學吾漸,亦以上工自命,嘗浼邵位西樞部求書,余亦不與。

所謂道不人談免俗譏,備錄為案,願世人毋輕言醫,事必量而後入也。

錢塘姚歐亭協轉,復宰崇明。聞余在滬,新秋囑余弟𡸅庵比部持函聘余往遊,以初夏偶患大瀉,後苦脾約,更旬始一更衣,既而匝月一行,甚至月餘一行,極其艱滯,而先硬後溏,汗出神憊。年逾六秩,步履蹇滯,雖廣服人乳及潤導諸藥,率不效。間或納食如梗,嘔吐酸辣,六脈遲軟,苔色白潤不渴,小便清長,腹無脹痛,此真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也。豈腸燥便秘,可以潤藥濡之哉。

既不宜潤,更不可下,以中虛開闔無權,恐一開而不復闔,將何如耶?亦不可升提。蓋吐酸食梗,已形下秘上衝之勢。又素吸洋菸,設一闔而竟不開,又將何如耶?爰以參、朮、橘、半、旋、芍、雞金、木瓜、枇杷葉為方,服六劑,更衣兩次,解四彈丸。又三劑,解十五六丸。

又三劑,下九丸而始暢,並不堅燥,亦無溏矣。毫不怯力,是藥證已符,為留調理法而別。設或吐酸食梗,則暫用參、連、橘、半、旋、茹、蘇葉、枇杷葉、紫石英以清肅鎮息之。八月初,秋陽正烈,歐亭因公來申,久住舟中,從者皆病。況久虛初愈之體乎。初七日,忽然身熱嘔瀉,哲嗣小歐別駕,急速余勘。

白話文:

夢影

病人四肢麻木冰冷,呼吸困難神志不清,小便閉塞汗液淋漓,非常口渴嘔吐。緊急請我診治,脈象還沒完全消失,先給他喝醬油湯,嘔吐漸漸停止。接著我用人參、黃連、黃芩、柏子仁、生地黃、石斛、金銀花、扁豆葉、蒲桃乾、蘆根、綠豆,用冬瓜湯煎煮,慢慢溫熱服用。體外用炭火醋熏,各種病症都好了。第二天,脈象弦滑,腹瀉還沒停。我用白頭翁湯加人參、白茅根、金銀花、扁豆、蒲公英、蒲桃乾、砂仁,兩劑藥就痊癒了。

婺源詹耀堂的兒子,二十歲,患霍亂,服用薑、桂藥物幾劑,腹瀉不止。平時吸食鴉片,我懷疑是身體虛弱導致漏泄,於是給他補益,結果腹瀉更厲害了。我開始診治他時,他非常口渴,脈象弦數。幸好他患病不是因為暑熱,但他的陰氣本來就虧損,雖然他愛喝冷飲貪涼,但熱性藥物也不能過度服用,如果沒有及時瀉下以分導藥力,那麼津液就會很快枯竭。我用白頭翁湯合封髓丹,加金銀花、綠豆、石斛,一劑藥見效,兩劑藥就痊癒了。

我去申地經過石門,吳君仁山在濮院,他關切地告訴我:毗陵的張仲遠觀察使,秀水的楊嘯溪孝廉,都已經從楚地來到申地,因公務在身,你可以去拜訪他們。我感謝他的好意,連聲道謝,因為我早就聽說張家學問淵博,即使是家中的婦女也通曉書畫,但我以前見過他在鄰居書屋的幾種醫書,似乎偏向溫補的藥方。曾經與故人太倉王子能參軍談起此事,王子能也很精通醫術。

我感嘆道:人的才學能力,各有其所能及和不能及之處,不可強求。王半山不能做宰相,也是伊川學派一流人物,秋壑鈐山,能甘於恬淡退隱,也是一位風雅之人。陽明先生功業輝煌,後人卻惋惜他多花時間講學。像張仲遠這樣的人,何必談醫術,世人相信他的學問,也相信他的醫術,因此而被誤導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的弟弟季旭,是張仲遠的妹夫,就曾被他誤診。

唉!話猶在耳,王子能已經去世十多年了。後來楊嘯溪為張仲遠來向我要書,我推辭沒有給他。後來聽說張仲遠的兒子患霍亂,只服用了一劑六君子湯而已。這是死守扶正祛邪的理論,就好比敵人打來了卻不抵抗,只知道守城,最終自取滅亡。秋天張仲遠也去世了,後來蔣寅昉大理寺卿來信,頗為我沒有給他書感到惋惜。從前某侍郎督學吾漸,也自詡醫術高明,曾託邵位西樞部向我要書,我也沒有給他。

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免遭世俗的譏諷,我把這些都記錄下來,希望世人不要輕易談論醫術,凡事都必須衡量後才能去做。

錢塘姚歐亭協轉,又擔任崇明知縣。他聽說我在上海,新秋時囑咐我的弟弟𡸅庵比部拿着他的信函邀請我前去遊玩。他初夏時偶然患嚴重腹瀉,後來又便秘,十天才換一次衣服,然後一個月才大便一次,甚至一個多月才一次,極其艱難,而且先是大便堅硬後又稀溏,出汗疲憊不堪。年過六十,行動不便,雖然廣泛服用人乳和其他潤腸通便的藥物,都無效。有時吃東西像吞咽木梗一樣,嘔吐酸辣之物,六脈遲緩軟弱,舌苔色澤白潤不口渴,小便清長,腹部沒有脹痛,這真是中氣不足,排泄功能也因此改變。難道腸燥便秘,可以用潤腸藥物濕潤它嗎?

既不宜潤腸,更不能瀉下,因為中氣虛弱,開闔失常,恐怕一瀉不止,那該怎麼辦呢?也不能升提。因為嘔吐酸腐食物像木梗一樣,已經呈現下焦閉阻上焦氣衝的現象。他又長期吸食洋菸,如果閉阻而不通,又該怎麼辦?於是我用人參、白朮、橘皮、半夏、旋覆花、芍藥、雞內金、木瓜、枇杷葉組成方劑,服用了六劑,大便通暢兩次,排出四顆大便。又服用了三劑,排出十五六顆大便。

又服用了三劑,排出了九顆大便才開始通暢,既不堅硬也不稀溏。他一點也不感到疲乏,這說明藥物和病症已經相符,我留下了調理的藥方。如果仍然嘔吐酸腐食物像木梗一樣,就暫時用人參、黃連、橘皮、半夏、旋覆花、生地黃、蘇葉、枇杷葉、紫石英來清熱肅降鎮靜。八月初,秋陽正盛,歐亭因公務來到申地,長時間住在船上,隨從人員都生病了。何況他剛病癒身體虛弱呢?初七日,他突然發熱嘔吐腹瀉,他的兒子小歐別駕,急忙請我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