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卷下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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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19)

1. 夢影

又四明陳解香之弟,患此垂危,延余治愈,遂不服藥月餘,復來請勘,已咽痛礙進水穀,頤腫舌糜,牙關甚緊,痰嗽脅疼,溺赤管痛,便溏色醬,此餘毒蘊隆,失於清解,遂致燎原若此。是限於貧困,養癰成患。而脈已弦緊數疾,莫可措手,久之果斃。並錄為案以為賈旅告。

或云:此地藥肆甚忙,每致誤付,病者誤服驟變,彼此不知,醫家、病家,皆須留意。嗣閱《冷廬醫話》云:吾邑陳莊李氏子患霍亂,醫定方有製半夏二錢,藥肆中誤以製附子與之,服後腹大痛,發狂,口中流血而卒。李歸咎於醫,醫謂用藥不誤,必有他故。索視藥渣,則附子在焉,遂控於官,罰藥肆以金和息之。

觀此則或人之言尤信,然此案若病家良懦,隱忍而不言;醫者惶窘,走避而不辨;或藥渣棄無可證。則此獄雖皋陶莫斷矣。服藥可不慎哉。

朱鳴岐,患下利轉筋,醫見肢冷,即投溫補。而服藥即吐,既而呃忒不已。溫補加峻,病日以危,延至九朝,已萬無生理,備後事矣。子耘主其家,囑請余援,脈至左弦滑,右弱不應指,苔黃厚而膩濁,小水不行,臍上拒按。因謂曰:病原不重,誤藥致劇,命不應死,幸而得吐,否則早為泉下人也。

予枳、桔、芩、連、茹、夏、蘇、翹、蘆根、枇杷葉、滑石,開痰行食,舒結通陽,兩劑呃果止,而遍身赤斑。又兩劑燥矢下,而苔化溺行,右脈漸振,隨與清肅調養法而瘳。

勘朱證時,適子耘令弟子方茂才在座。曰:如此重證,君胡以為病原不重也。余謂世間重證,大半因誤治而成,此證若初治得法,一二劑可愈也。奈舉世以瀉證、吐證、霍亂證、霍亂轉筋證、皆為寒證,往往不察病情,輒投熱藥,今見肢冷而右脈軟弱,彼方以為虛寒的據。況服藥即吐,呃忒隨來,以霍亂轉筋而見呃忒,何暇更問其餘。

皇皇然以為虛脫之象,故溫補日以加峻。縱使一蹶不起,病家無怨,醫者不悔也。每見此地市醫臨證,雖極輕之病,必立重案,預為避罪邀功之地,授受相承,伎倆如是,良可慨已。此外如胸腹疼痛,瘧疾哮喘,經阻產後等證,世俗亦多指為寒病,雖以熱藥殺之,而彼此不知者,而呃忒則尤多枉死焉。余嘗治一角妓,患呃累日,破身太早,固是虛證。

然血去陰傷,豈可反以溫燥助熱。遂致下焦不攝,素性畏藥。余用一味雞子黃,連進數服而安。吳竹溪時感將瘥,患呃三日,聲聞於鄰,人皆危之。予通府行氣法,便行痰吐而痊。南潯朱君浦香,年五十六,自幼患童勞,繼以吐血,三十外即絕欲得延至此。而平素便如羊矢,其血分之虧如是。

今秋陡患呃忒,連服滋鎮溫納之藥,勢瀕於危。陸定圃進士,囑延余診,脈至弦滑搏數,苔黃厚而膩,口苦溺赤。遂力排眾議,主大劑涼潤,如雪羹、蔞仁、竹瀝、枇杷葉、蘆根、元參、紫菀、射干、兜鈴、菖蒲等多劑,連下赤矢始瘳。如此衰年虛體,尚因痰熱致呃,故虛寒之呃,殊不多見,而醫者不知辨證察脈,率以丁香、薑、桂為不祧之藥。何哉?謝氏婦,懷孕五月,便瀉四日,醫投薑、附、桂、樸藥一帖。

白話文:

夢影

四明陳解香的弟弟患病危殆,我曾醫治,他痊癒後一個多月沒吃藥,又來求診。當時他咽喉疼痛,無法進食飲水,下巴腫脹,舌頭糜爛,牙關緊閉,痰嗽並伴有脅肋疼痛,小便赤澀疼痛,大便溏稀呈醬色。這是餘毒積聚,未能及時清除,導致病情迅速惡化,如同火勢蔓延。這也是因為貧困,養癰成患所致。當時他的脈象弦緊數疾,已無可施救,不久便去世了。特此記錄在案,以警戒後人。

有人說,當地藥鋪生意繁忙,經常發生配藥錯誤,病人誤服藥物後病情驟變,雙方都不知道,醫生和病人雙方都應提高警惕。《冷廬醫話》中記載:我縣陳莊李氏之子患霍亂,醫生開的藥方中有製半夏二錢,藥鋪卻誤給了他製附子,服藥後腹痛劇烈,發狂,口中流血而死。李氏將責任歸咎於醫生,醫生則稱用藥無誤,必有其他原因。查看藥渣後,發現其中確實有附子,於是將藥鋪告上公堂,藥鋪被罰款並賠償損失。

由此看來,前人的經驗教訓值得我們重視。然而,如果病人懦弱,隱忍不言;醫生惶恐,逃避不辯;或者藥渣被丟棄,無法取證。那麼,即使是皋陶也難以斷案了。服藥一定要謹慎啊!

朱鳴岐患下痢伴有轉筋,醫生見他肢體冰冷,就投以溫補藥物。但服藥後即吐,之後呃逆不止。醫生加重溫補藥物,病情日益危重,延至九天,已無生還的可能,家屬開始準備後事了。他的兒子子耘託我診治,我診得他左脈弦滑,右脈弱而無力,舌苔黃厚膩濁,小便不通,臍上拒按。我認為他的病情本不嚴重,是誤服藥物導致病情加劇,性命尚可保全,幸好他吐了出來,否則早就歸天了。

我用枳實、桔梗、黃芩、連翹、白芷、半夏、蘇葉、羌活、蘆根、枇杷葉、滑石等藥,以開痰消食,舒暢結滯,通調陽氣。用了兩劑藥,呃逆果然停止了,但全身出現紅斑。又用了兩劑藥,大便通暢,舌苔轉化,小便通利,右脈漸強,之後再用清熱肅降的治療方法,他便痊癒了。

診治朱鳴岐時,子耘的弟子方茂才也在場。他說:如此嚴重的病情,您為何認為病情本不嚴重呢?我說:世間許多重症,大多是由於誤治造成的。如果此症初治得法,一兩劑就能治癒。可惜的是,世人將瀉證、吐證、霍亂、霍亂轉筋等都認為是寒證,往往不察病情,就投以溫熱藥物。他們見他肢體冰冷,右脈虛弱,就認為是虛寒的證據。況且服藥後即吐,呃逆隨之而來,以霍亂轉筋而見呃逆,哪還有時間問其他症狀。

他們盲目地認為是虛脫的表現,所以溫補藥物日益加重。即使病人一命嗚呼,家屬也不怨恨,醫生也不後悔。我經常見到當地醫生診病,即使是很輕微的病,也一定立下重案,預先為自己逃避罪責、邀功請賞作準備,這種做法代代相傳,真是令人感慨。此外,像胸腹疼痛、瘧疾、哮喘、經閉、產後諸證,世俗也多認為是寒症,即使用熱藥將病人治死,雙方也不知情,而因呃逆而枉死的病人就更多了。我曾治一個妓女,患呃逆多日,她破身太早,本就是虛證。

然而,她失血傷陰,豈可反用溫燥助熱的藥物?結果導致下焦不固,她本來就怕吃藥。我用單味雞蛋黃,讓她連服幾劑就痊癒了。吳竹溪病將痊癒時,患呃逆三日,聲音傳遍鄰里,大家都認為她性命危殆。我用通府行氣的方法,他很快痰液嘔出而痊癒。南潯朱君浦香,五十六歲,自幼患勞損,繼而吐血,三十歲以後便絕慾,一直延續到現在。平時大便像羊糞一樣,他的血分虧虛到了這種地步。

今年秋天,他突然患呃逆,連服滋補溫和的藥物,病情危在旦夕。陸定圃進士囑我診治,他的脈象弦滑搏數,舌苔黃厚膩濁,口苦小便赤澀。我力排眾議,用大劑量的涼潤藥物,如雪羹、蔞仁、竹瀝、枇杷葉、蘆根、元參、紫菀、射干、兜鈴、菖蒲等多種藥物,連服幾劑後,大便通暢,病也就痊癒了。如此衰老虛弱的身體,尚且因痰熱導致呃逆,所以虛寒導致的呃逆很少見,而醫生卻不知辨證察脈,總是把丁香、生薑、桂枝作為不可或缺的藥物。真是令人嘆息!謝氏婦女懷孕五個月,腹瀉四天,醫生給她開了一劑含有生薑、附子、桂枝、樸硝的藥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