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卷下 (18)

回本書目錄

卷下 (18)

1. 夢影

故疫之流行,必在人煙萃聚之區。蓋人氣最熱,紀文達公雜詩云:萬家煙火暖云蒸,銷盡天山太古冰。自注:烏魯木齊自設郡縣以來,嬰兒出痘,與內地同,蓋彼處氣候極寒,今則漸同內地,人氣盛也。紀氏此言,可謂獨窺其微矣。上古無痘,至漢始有,今時罕有不出痘者。

以生齒日繁,地氣日熱,所以古人最重傷寒,今世偏多溫熱也。雄案:此段名言,括盡近世病情,治時證已無餘蘊矣。而於此日上海病因,尤為切貼,地氣既日熱,穢氣亦日盛,加以疫氣屍氣,與內伏之邪,欲化熱病而不得者。卒然相觸,遂致濁不能降,清不能升,揮霍悶亂,而為吐瀉轉筋之危證。

是伏邪欲發,客邪外入,兩邪交訌,腸胃乃亂。故氣道立時閉塞,血脈因而瘀滯,四肢厥冷,手面皆黑。陽明多氣多血之經,見證若是之驟者,非氣血忽然枯槁也。夫人氣以成形耳,氣不流行,血肉即死。故初起亟宜開閉,俾氣通血活,邪得外泄,則正自復。昧者,不知邪閉血凝,熱深厥深之理,見其肢冷脈伏,即以為寒,又疑為脫,即不敢刺,更投熱藥,使邪無宣泄,愈閉愈冷。

尚謂服此熱藥,一身盡冷,可見黍谷春回之不易,再遇此證,仍用此法,死者之冤,無可呼籲。雖有七竅流血而死者,亦不悔悟,亦有邪閉,則正氣無以自容而外脫者。陽從上脫,則汗多而氣奪;陰從下脫,則瀉多而液亡。所謂內閉外脫也。欲其不外脫,必開其內閉,如紫雪、絳雪、行軍散,皆開閉透伏之良方也。

而飛龍奪命丹,即合行軍、絳雪二方而加峻者,且有人中白引濁下行,尤具斬關奪命之能。上虞陳君香谷聞之,概為制送,囑余詳敘方治刊布,因而救全不少,厥功偉哉。自紀運翔之證治愈後,凡患此者,紛紛踵門求診,情不能已,徼倖成功者,頗多。然夏至以後,病由內外合邪,其勢更劇,故必先以奪命丹開其閉伏,愈後變證不一,然隨機而應,甚費經營,非比往年之霍亂,雖系危證,但得轉機,即可霍然也。其故良由流離困苦,失志勞神,先有內傷,遂多曲折,故愈後調理,極宜詳慎。

而上海多懋遷竄難之人,病得轉機,往往大意。所謂病加於小愈,因而致墮前功者不少。如餘杭褚子耘茂才,余親家也。其使女患此,已身僵矣,適余往訪知之,遂以香谷所贈奪命丹二分,囑其灌入,頃刻活動,隨予解毒活血湯,數服得生。嗣余往返崇明,聞其仍淹纏不健而亡。

一王大生煙鋪夥友,余治愈後,已溺行能食,餘熱外泄,滿面赤瘰,忽然神氣瞀亂而死。一澧記錢鋪石某,余為治愈,二便已如常矣。越數日,云:飲食不得下,戴眼呃忒而逝。一綠蔭書坊陶姓,業已向愈,忽然神情恍惚,藥不及救,此麗云為余述者。

白話文:

夢影

瘟疫流行,必定發生在人口密集的地區。因為人氣最旺盛,紀文達公的雜詩寫道:「萬家煙火暖雲蒸,銷盡天山太古冰。」他自己註解說:烏魯木齊設縣以來,嬰兒出痘,與內地相同,因為那裡氣候極寒,現在漸漸和內地相似,人氣旺盛了。紀氏這句話,可以說獨具慧眼,洞察了其中的奧妙。上古沒有天花,直到漢朝才出現,現在幾乎沒有人不長天花的。

由於人口日益增多,地氣日漸溫熱,所以古人最重視傷寒,現代則溫熱病較多。這段話精闢地概括了近代的病情,治療當下病症已沒有遺漏了。而對於上海目前的病因,更是貼切。地氣日漸溫熱,污穢之氣也日益加重,加上疫氣、屍氣,以及體內潛伏的邪氣,想要化為熱病卻不能,突然相遇,便導致濁氣不能下降,清氣不能上升,出現胸悶、神志不清,並危及吐瀉、抽筋等症狀。

這是體內潛伏的邪氣欲要發作,外來的邪氣入侵,兩種邪氣交戰,腸胃因此紊亂。所以氣道立刻阻塞,血脈因而淤滯,四肢厥冷,手腳都發黑。陽明經脈氣血充盈,出現如此迅速的症狀,並不是氣血突然枯竭。人的形體依靠元氣而成,氣機不通暢,血肉就會死亡。所以初期一定要疏通閉塞,使氣機通暢,血液活躍,邪氣得以排出,正氣就能恢復。愚昧的人,不懂得邪氣阻塞、血液凝滯、熱盛則厥冷加劇的道理,見到肢體冰冷、脈象微弱,就認為是寒症,又懷疑是脫症,就不敢針刺,反而服用溫熱藥物,使邪氣無處宣洩,更加阻塞,更加冰冷。

還認為服用溫熱藥物後,全身冰冷,可見春回大地之難,再次遇到這種症狀,還用這種方法,死者的冤屈,無處申訴。即使七竅流血而死,也不悔悟。也有邪氣阻塞,正氣無處宣洩而脫症者。陽氣從上脫,則汗多氣虛;陰氣從下脫,則瀉多津液耗竭。這就是所謂的內閉外脫。想要不外脫,必須先開通內閉,像紫雪、絳雪、行軍散,都是疏通閉塞、透發潛伏邪氣的良方。

而飛龍奪命丹,就是結合行軍散、絳雪散兩方加重而成,而且有人參、白術引導濁氣下降,尤其具有迅速奏效的能力。上虞陳君香谷聽說此事,特意製作送來,囑咐我詳細記述方劑和治療方法刊印出來,因此救活了不少人,功勞很大。自從紀運翔的病症治愈後,患此病的人紛紛前來求診,實在無法推辭,僥倖治癒的不少。但是夏至以後,病情由於內外邪氣合邪,病情更加嚴重,所以必須先用奪命丹疏通閉塞的邪氣,痊癒後症狀變化不一,但是要隨機應變,非常費心,不像往年的霍亂,雖然是危急症狀,但是只要找到轉機,就能迅速痊癒。原因是流離失所、困苦不堪、意志消沉、勞神傷心,之前就已經有內傷,所以病程比較複雜,所以痊癒後的調理,非常需要謹慎。

而上海有很多因戰亂而遷徙的人,病情好轉後,往往掉以輕心。所謂病情稍有好轉,就導致前功盡棄的人不少。像餘杭褚子耘茂才,是我的親家。他的丫鬟患此病,已經僵硬了,我正好去拜訪,就用香谷送來的奪命丹二分,囑咐灌服,片刻就活動了,接著用我的解毒活血湯,服幾劑就活了。後來我往返崇明,聽說她還是身體不適而死了。

一個王大生煙鋪的夥計,我治癒後,已經可以下地活動,飲食,餘熱外洩,滿臉通紅,突然神志不清而死。一個澧記錢鋪的石某,我治癒後,大小便都正常了。過了幾天,說:飲食不能下咽,嘔吐不止而死。一個綠蔭書坊的陶姓,已經接近痊癒,突然神志恍惚,藥物來不及救治,這是麗雲告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