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卷下 (17)
卷下 (17)
1. 夢影
周禹載注云:明言太少二陽,何不用二經藥,非傷寒也。傷寒由表入里,此則自內發外,無表何以知太少二陽,或脅滿,或頭痛,或口苦引飲,或不惡寒而即熱,故不得謂之表也。如傷寒合病,皆表病也,今不但無表,且有下利里證,傷寒協熱利,必自傳經而入,不若此之即利也。溫何以即利?其人中氣本虛,內伏已深,不能盡泄於外,勢必下走利矣。
雄案:此論溫邪外發未久,即可下走為利。本文更有若嘔者句,豈非溫病可轉霍亂,早逗端倪於此乎。曩纂《溫熱經緯》,於此條下附註云:少陽膽木,挾火披猖,嘔是上衝,利由下迫,何必中虛始利,飲聚而嘔。半夏生薑,專開飲結,如其熱熾,宜易連茹。楊素園先生評云:此注精當,非前人所及。
今治溫病轉為霍亂者,似當奉此以為法也。慎庵聞之,極為折服,再質宗匠,還望有以教我。(愚意此證梔子似亦可用,輕者亦可不必黃連,未知是否,惟大棗太守,必宜去之。謝城。)
五月初三日,余抵上洋,霍亂轉筋,已流行成疫。居鎮海周君採山家,不謁一客,藉以藏拙,且杜酬應之勞也。初八日,紹武近族稼書家,有南潯二客,同患此證。一韓姓,須臾而死,一紀運翔,年十七,勢亦垂危。採山強拉余往視曰:豈可見死而不救哉?然已手面皆黑,目陷睛竄,厥逆音嘶,脈伏無溺,舌紫苔膩,大渴汗淋,神情瞀亂,危象畢呈。
時未交芒種,暑濕之令未行,仍是冬寒內伏,春令過冷,入夏猶涼,氣機郁遏不宣,故欲變溫病者,皆轉為此證。與伏暑為患者,殊塗同歸。但不腹痛耳,以寒邪化熱,究與暑濕較異也。亟令刺曲池、委中,出血如墨。方以黃芩為君,臣以梔、豉、連、茹、苡、半。佐以蠶矢、蘆根、絲瓜絡,少加吳萸為使。
陰陽水煎,候溫徐徐服之,遂不吐。次日,脈稍起。又兩劑,黑色稍淡,肘膝稍和,反加睛赤煩躁,是伏邪將從外泄也。去吳萸、蠶矢,加連翹、益母草、滑石、而斑發遍身,苔始漸化,肢溫得寐,小溲亦行,隨與清搜化毒之藥,多劑而痊。採山因囑余詳述病因治法,刊印傳布,名其方曰黃芩定亂湯。
嗣治多人,悉以此法增損獲效。如利泰一洞庭史客,素吸洋菸,而患此證。與此方數帖後,反便秘目赤,渴、汗、昏狂。亦是久伏之邪,漸欲外越也。予竹葉石膏湯加減而瘳。其濕盛者,加茵陳、滑石;氣實者,加枳、桔;飲阻食滯者,加厚朴、蘆菔;肝鬱氣結者,加紫蘇、楝實;口渴用茅根湯。或藕汁頻灌。
活法在人,不能縷述。紹武在屠甸市,得余此方,勸人合藥施送,幾及千料云。(此方加減有法,較前尤妥善也。謝城。)
夏至後仍無大熱,而霍亂轉筋不息,雖與芒種以前者,同為伏邪所發,然證因略有不同,其病似較深一層。何也?按先曾祖《重慶堂隨筆》云:溫病、熱病、濕溫病,治不得法,皆易致死。流行不已,即成疫癘,猶之治盜不得其法,則賊黨日眾,變為流寇也。因熱氣病氣屍氣,互相轇轕,即成毒癘之氣而為疫.豈真天地之間,另有一種異氣哉。
白話文:
夢影
周禹載的註解說:明明白白說是太少陰與少陽二經受邪,為何不用治療這兩經的藥方?這不是傷寒病。傷寒是從外邪入侵,由表及裏;而這個病是從內部發作,向外蔓延,沒有表證,怎能說是太少陰與少陽二經受邪?或許有脅肋脹滿、頭痛、口苦想喝水、不惡寒卻發熱等症狀,所以不能說是表證。像傷寒合併其他疾病,都是表證;而這個病不僅沒有表證,還有下痢等裡證。傷寒邪氣導致發熱與下痢,必然是循經絡傳入臟腑;而這個病卻是立刻就下痢,這是不同的。溫邪怎麼會立刻就導致下痢?是因為病人本身中氣虛弱,邪氣內伏已深,不能完全向外發洩,所以必然向下走而導致下痢。
雄案評論道:這段論述說明溫邪外發不久,就可能向下走而導致下痢。文中還有“嘔吐”的症狀,難道溫病可以轉化為霍亂,其端倪早就體現在這裏嗎?以前編纂《溫熱經緯》時,在這條的註解下寫道:少陽膽經屬木,挾帶火邪肆虐,嘔吐是邪氣上衝,下痢是由於邪氣下迫,為何一定要中氣虛弱才會下痢?這是飲邪聚積而導致嘔吐。半夏和生薑專門治療飲邪積聚,如果熱邪熾盛,應該改用連翹。楊素園先生評說:這段註解精闢,前人沒有達到這個水平。
現在治療溫病轉化為霍亂的病人,似乎應該遵從這個方法。慎庵聽了之後,非常佩服,再次向宗匠請教,希望能得到指點。(愚見認為此證梔子似乎也可以使用,症狀輕的可以不必用黃連,不知是否正確,只是大棗太過滋膩,一定要去掉。謝城)
五月初三日,我到達上洋,霍亂轉筋已經流行成疫。鎮海的周君採山先生,謝絕一切訪客,藉此隱藏自己的才能,避免應酬的勞累。初八日,紹武縣近郊稼書家的兩個南潯客人同時患上此病。一個姓韓的,很快就死了;一個叫紀運翔,十七歲,情況也危在旦夕。採山先生強拉我去看病,說:“怎麼能看著他們死而不救呢?”當時病人手腳都發黑,眼窩深陷,瞳孔散大,神志不清,聲音嘶啞,脈象沉細,無尿,舌苔紫暗而厚膩,大渴,汗出淋漓,神情恍惚,危重症狀都出現了。
當時還沒到芒種,暑濕之氣還沒盛行,仍然是冬天寒邪內伏,春季氣候過於寒冷,進入夏天還很涼,氣機鬱結不通,所以那些本來要變成溫病的,都轉化成了這種霍亂轉筋的病症。與伏暑引起的疾病,殊途同歸。但它不腹痛,因為是寒邪化熱,終究和暑濕引起的疾病有所不同。我急忙讓病人針刺曲池、委中穴,放出黑血。處方以黃芩為主藥,輔以梔子、防風、黃連、連翹、苡仁、半夏。再加蠶矢、蘆根、絲瓜絡,少加吳萸為引經藥。
用陰陽水煎好,溫溫的慢慢服用,很快就止住了嘔吐。第二天,脈象稍有起色。又用了兩劑藥,黑色稍淡,肘膝關節稍感溫暖,反而出現了眼睛發紅、煩躁不安的症狀,這是伏邪將要從體表外洩的表現。於是我去掉了吳萸、蠶矢,加入連翹、益母草、滑石,結果身上出現斑疹,舌苔也開始變薄,肢體溫暖,可以睡覺了,小便也通暢了,隨後給他服用一些清熱解毒的藥物,用了很多劑藥才痊癒。採山先生因此囑咐我詳細記述病因和治療方法,刊印傳播,並把這個方子命名為“黃芩定亂湯”。
後來治療很多人,都用這個方子加減後取得了療效。比如一個洞庭湖的史官,平時吸食鴉片,也患上了這種病。服用這個方子幾劑之後,反而出現了便秘、眼睛發紅、口渴、出汗、昏迷狂躁的症狀。這也是久伏的邪氣,逐漸要向外發洩了。我用竹葉石膏湯加減後治癒了他。濕邪盛的,加茵陳、滑石;氣機壅盛的,加枳實、桔梗;飲邪阻滯食滯的,加厚朴、萊菔子;肝鬱氣滯的,加紫蘇、楝實;口渴的,用茅根湯,或者藕汁頻頻灌服。
治療的方法很多,無法一一詳述。紹武在屠甸鎮,得到了我的這個方子,勸人合藥施送,藥材幾乎達到了上千斤。(這個方子加減有法,比以前更完善了。謝城)
夏至之後仍然沒有大熱,而霍亂轉筋的病症卻沒有停止,雖然和芒種以前的病症一樣,都是伏邪引起的,但是病機略有不同,病情似乎更深了一層。為什麼呢?我查閱先曾祖《重慶堂隨筆》記載:溫病、熱病、濕溫病,治療方法不得當,都容易導致死亡。如果流行不止,就會變成瘟疫,就像治理盜賊的方法不得當,賊黨就會越來越多,變成流寇一樣。因為熱邪、疫氣、屍氣互相交錯,就形成了毒疫之氣而導致瘟疫,難道天地之間真的存在一種奇異的邪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