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卷上 (18)
卷上 (18)
1. 紀律
況病去則虛者亦生,病留則實者亦死。故去病正以扶陽也。余嘗謂人氣以成形耳。法天行健,原無一息之停。惟五氣外侵,或七情內擾,氣機愆度,疾病乃生。故雖在極虛之人,既病即為虛中有實,即酷暑嚴寒,人所共受,而有病有不病者,不盡關乎老少強弱也。以身中之氣,有愆有不愆也。
愆則邪留,著而為病;不愆則氣默,運以潛消。調其愆而使之不愆,治外感內傷諸病,無餘蘊矣。霍亂云乎哉。(不惜傾筐倒篋而出之,嘉惠後學之心至矣。讀此而猶不悟,請勿從事於此道也。隨園云:人之氣血,有塞滯之處,則其壯者,為癰疽。而其弱者,為勞瘵。余嘗佩服以為名言。
今讀此論,與二語正相合,定州楊照藜素園。)
或又曰:經言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亦不然乎?曰:人身氣血,原有強弱,強者,未必皆壽。弱者,未必皆夭。正以氣血雖強,設為邪湊,而流行愆度,似乎虛矣。不去其邪,則病愈實而正愈虛,馴致於死,雖強而夭折矣。氣血雖弱,不為邪湊,則流行不愆,不覺其虛,即為邪湊,但去其邪,則病不留,而正自安,雖弱亦得盡其天年矣。使看勇如賁育之人,身軀不覺其重大者,以正氣健行不息也。
卒受痧邪,亦遂肢冷脈伏告斃者,以氣為邪閉,而血肉即死也。所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者,當作如是解。凡治此證者,將急開其閉,以宣通乎。抑從而下石,更投補塞乎。不但痧證爾也。凡病未去而補之,則病處愈實。未病處必愈虛,以未病處之氣血,皆挹而注於病處也。
蓋所謂補藥者,非能無中生有,以增益人身氣血也。不過具衰多益寡,挹彼注此之能耳。平人服之,尚滋流斃,況病人乎。故經言不能治其虛,焉問其餘。夫既虛矣,尚曰治而不曰補,可不深維其義乎?不但治人爾也。治家者,若以積財為務,有入而無出,甚則坎土穴牆以藏埋之。
是故一人小積,則受其貧者百家。一人大積,則受其貧者萬家。雖然吝者之積財,以為久聚而不散矣。禍災之來,兵寇之攻,取百年之財,一日而盡之,安見其果不出也。治國者,若以積財為務,必至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是天下之財源,如人身之氣血,俾得流通灌注,病自何來?故因論霍亂而並及之。
(吾叔於道光間,輯裕後須知書,以勵末俗。因採魏昭伯奢吝說一條,頗招訾議。詎十餘年來,其言輒應,可慨也已。至於治虛,尤獨擅一時。憶丁巳春烈年二十七,在上海患吐血,諸醫用清火補陰等藥,久治不瘥,勢瀕於殆。返杭求診,投大劑參耆,數服而痊。迄今無恙,且茁實勝於曩時,雖流離播越,尚能勝任也。
今讀此論,謹書以識感佩之忱。紹武。)(今夏先生來申,適謨患身熱便瀉口乾。幸能納食,仍強起任事。先生察脈弦大。曰:此憂勞過甚,元氣大虧之證也。投大劑參、朮、苓、草、防、芍、橘、斛、木瓜,旬日而痊。即旋里省親,逾月抵滬,患寒熱。先生視為暑濕類瘧,授清化藥,四貼霍然。
白話文:
紀律
疾病痊癒後,虛弱的人也能恢復健康;疾病持續存在,強壯的人也會因此死亡。因此,治病的根本在於扶持陽氣。我常說,人的形體是由元氣所形成的。遵循天道運行,本無一刻停止。只是因為外邪侵襲,或七情內擾,導致氣機失調,疾病才會產生。所以即使是極度虛弱的人,一旦生病,就屬於虛中夾實。即使是酷暑嚴寒,人人皆受,但有的人生病,有的人卻不生病,這並不完全取決於年齡、強弱。關鍵在於體內之氣的調和與否。
氣機調和則邪氣不留,疾病不會產生;氣機失調則邪氣滯留,導致疾病。調整氣機使其保持調和,治療外感內傷各種疾病,就不會有殘餘了。霍亂也是如此。(不惜付出一切來闡述,希望能造福後學,讀了此文還不明白,就不要從事這方面了。隨園說:人體的氣血,若有阻塞的地方,強壯的人會形成癰疽,虛弱的人會形成勞瘵。我一向很佩服這句話。
現在讀到這篇論述,與這兩句話正好吻合,定州楊照藜素園。)
有人又說:《內經》說邪氣所聚集之處,其氣必定虛弱,這對嗎?回答是:人體氣血本來就有強弱之分,強壯的人未必長壽,虛弱的人未必短命。關鍵是即使氣血強壯,如果邪氣入侵,氣血運行失調,就好像虛弱一樣。如果不祛除邪氣,則病情愈加嚴重,正氣愈加虛弱,最終導致死亡,即使強壯的人也會夭折。氣血雖然虛弱,如果不被邪氣侵襲,氣血運行正常,就不會感到虛弱。即使被邪氣侵襲,只要祛除邪氣,疾病就不會持續,正氣就會恢復,即使虛弱的人也能活到天年。像賁育那樣勇猛的人,也不會覺得身體沉重,是因為正氣強盛,運行不息。
但如果突然受到痧邪侵襲,導致四肢冰冷,脈象微弱而死亡,是因為氣被邪氣阻塞,血肉因此而壞死。所謂邪氣所聚集之處,其氣必定虛弱,應該這樣理解。凡是治療這種疾病,應該立即疏通阻塞,使之通暢。而不是更加阻塞,反而進一步使用補藥。不僅是痧證如此。任何疾病,在病症尚未痊癒就使用補藥,則患病部位會更加嚴重,未患病部位則會更加虛弱,因為未患病部位的氣血都被吸收到患病部位。
所謂補藥,並不能無中生有,增加人體氣血。它只不過是衰弱的多,強壯的少,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的能力而已。健康的人服用尚且會導致死亡,何況病人呢?所以《內經》說不能治療虛弱,其他就更不用問了。既已虛弱,還說治療而不說補益,難道不值得深思嗎?不僅治病如此,治家也是如此。如果以積累財富為務,只進不出,甚至挖地窖藏埋財物。
所以一個人少量積累財富,就會讓一百戶人家受窮;一個人大量積累財富,就會讓一萬戶人家受窮。雖然吝嗇的人積累財富,認為可以永久保存。但是一旦禍災來臨,兵寇來襲,百年的積蓄,一天就能被搶光,哪裡能保證不出事?治國也是如此,如果以積累財富為務,必定導致天下困窮,國運衰敗。天下的財富就像人體的氣血,要使其流通灌注,疾病從何而來呢?所以因論霍亂而並及於此。
(我的叔父在道光年間,編輯了《裕後須知》一書,以勉勵世俗。其中引用了魏昭伯吝嗇的故事,頗受批評。然而十幾年來,他的話都應驗了,令人感嘆。關於治療虛症,他尤其獨樹一幟。我記得丁巳年春天,我二十七歲,在上海患吐血,多位醫生使用清熱補陰的藥物,久治不癒,病情危殆。回到杭州求診,他用大劑量的參、耆,服藥幾次就痊癒了。直到現在都安然無恙,而且比以前更加強壯,即使顛沛流離,也能勝任。
現在讀到這篇論述,謹以此文記錄我的感佩之情。紹武。)(今夏先生來訪,適謨患身熱、腹瀉、口乾。幸好還能進食,仍然強忍病痛處理事務。先生診脈弦大,說:這是憂慮勞累過度,元氣大傷的症狀。用大劑量的參、朮、茯苓、澤瀉、防風、芍藥、橘皮、牡蠣、木瓜,十天就痊癒了。隨即回鄉探親,一個多月後抵達上海,又患寒熱。先生診斷為暑濕型瘧疾,給予清熱化濕的藥物,四劑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