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隨息居重訂霍亂論》~ 卷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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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1)

1. 南針

張戴人曰:泰和間,余見廣濟院僧病霍亂,一方士用附子乾薑同煎,放冷服之。服訖,嘔血而死(如此而死,必是暑證。洄溪云:暑證忌姜,雖與連芩同用,亦有大害。況與附子同行,禍更烈矣)。頃合流鎮李彥直,中夜忽作吐瀉,自取理中丸服之。(洄溪云:此是寒霍亂之方,百不得一。

誤用者,禍不旋踵)。醫至,謂有食積,以巴豆藥三五丸下之,亦不動,至明而死(縱有食積,何必下以巴豆)。遂平李仲安,攜一僕一佃客至偃城,夜宿邵輔之家,是夜僕逃,仲安覺其逸也,騎馬與佃客往臨穎追之。時七月天大熱,炎風如箭,埃塵漫天,至辰時而還。曾不及三時,往返百二十里,既不獲其人,復宿於邵氏齋。

忽夜間聞呻吟之聲,但言救我,不知其誰也。執火尋,乃仲安之佃客也。上吐下瀉,目上視而不下,胸脅痛,不可動搖,口欠而脫臼,四肢厥冷,此正風濕暍三者俱合之證也(夜行風大,兼感涼氣,乘馬疾馳,更挾勞瘁)。其壻曾聞余言,乃取六一散,以新汲水,銼生薑調之,頓服半升。

其人復吐,乃再調半升,令徐服之,良久方息(吐證服藥,往往不受,必徐徐服,始合法也)。至明又飲數服,遂能起(生薑不煎,但銼入新汲水中而調六一散,取其微辛佐甘涼之劑,以解風暑而清濕熱,略無助火之弊,可為用藥之法),調養三日平復(先清外感,而後調其勞悴之傷,可為治病之法)。

羅謙甫治一蒙人,因食酒肉潼乳而患霍亂,從朝至午,精神昏憒,脈皆浮數(暑邪未去),按之無力,所傷之物已出矣(正氣已虛)。即以新汲水調桂苓白朮散,徐徐服之(妙)。隨作地漿水,澄取清者一杯,再調服之(尤妙),吐瀉遂止。次日微煩渴,與錢氏白朮散,時服而愈(脈證如是,而所傷之物已出,則知中氣傷殘,暑邪未解,故用補正清邪之治。凡虛人受暑而病此者,即以是案為法可也。

其理中、四逆等方,皆治陰寒致病,非治暑也。此等界限不清,亦何足以言醫耶)。

又治提舉公,年近八十。六月間患霍亂吐利,昏冒終日,不省人事(暑邪內擾),脈洪大有力,一息七八至(火勢沖激),頭熱如火(邪熱上僭,不是戴陽),足冷如冰(肺氣不降,非下虛也),半身不遂(胃氣大亂,不能束骨利機關),牙關緊急(熱入陽明之絡,不是中風)。遂以甘露散瀉熱補氣安神明,加茯苓以分陰陽,冰水調灌,漸漸省事,而諸證悉去。

後慎言語(虛證最要),節飲食(諸病宜爾,無病人亦宜爾),三日,以參朮調中藥理正氣,十日後方平復。汪石山治一人,年三十餘,形瘦弱,忽病上吐下瀉,水漿不入口七日,自分死矣(未服燥熱藥,猶可不死)。診脈八至而數,曰:當夏而得是脈,暑邪深入也(提舉以八十之年而脈八至。

此人七日不進水漿,脈亦八至,若非明眼,必以為虛矣)。吐瀉不納水穀,邪氣自盛也。遂以人參白虎湯進半杯,良久復進一杯(徐進可法)。覺稍安,三服後,減去石膏知母,而人參漸次加至四五錢(操縱有法)。黃柏橘皮、麥冬等,隨所兼病而佐使,(製劑有法)一月後平復(暑盛元傷之治,此案可法)。

一僕伕燕京人,縱酒,飲食無節,病霍亂吐瀉轉筋,煩渴幾殆。時六七月,淋雨晝夜,飲檐溜水數升而安(貧而無人服侍,得飲此而愈,余亦曾見一人如是,後生六子,起家致富,孫曾繞膝,壽至九秩而終。若富貴人患此,則每為溫補藥所誤也)。

《千金方》云:輕者水瘥(良然良然,古人豈欺我哉),此偶合古方。余目擊其事,後路途中,及六合縣,見一人服新汲井水良愈(凡暑熱病渴喜冷飲者,但以新汲水或冬雪水徐徐飲之,皆能向愈,不但霍亂為然也,今人雖明知其患熱,而尤禁飲冷,何耶)。

一人病霍亂,欲吐不吐,欲瀉不瀉,心腹㽲痛,脈之沉伏如無,(痛脈每如是)此乾霍亂也。急令鹽湯探吐宿食痰涎碗許,遂瀉(上竅得開,下竅自通。但得吐瀉,即可治矣)。與六和湯愈。孫文垣治程氏子,先醉酒,後入房(其平素縱恣貪涼可知矣)。次早,四肢冷,胃脘痛極,脈僅四至。

或以鬱火治,投以寒涼,痛更甚。三日前所食西瓜,吐出未化(傷冷已甚),乃翁以為陰證傷寒(今人凡聞病犯房事者,雖不傷冷食,亦謂之陰證傷寒,輒以丁附薑桂殺之,可慘也已),欲用附子理中湯,不決(此翁頗虛心,故乃郎有命)。逆孫視之,面色青慘,叫痛而聲不揚,坐臥煩亂,是霍亂兼蛔厥證也。

先當止痛安蛔,後理霍亂,可免死也,遲則誤事矣。急用醋炒五靈脂三錢,蒼朮一錢五分,烏梅三個,川椒、炮薑、桂心各五分,水煎飲下,痛減大半(恣啖生冷,復傷於酒,更誤於寒涼之藥,故以溫胃安蛔得效)。下午以大腹皮藿香半夏、橘皮、山楂、茯苓、五靈脂,兩帖全安(仍以和中化滯,理其脾胃而愈。入房一端,略不置議,洵可法也)。

江篁南治從叔於七月間得霍亂證,吐瀉轉筋,足冷多汗,囊縮。一醫以傷寒治之,增劇(庸工常技)。江診之,左右寸皆伏不應(上下痞塞,故脈伏而微),尺部極微,口渴欲飲冷水(足冷囊縮,似屬厥陰,口渴,亦似少陰引水自救,何以辨之,曰,直中陰經無轉筋多汗證,若少陰頭有汗則死矣),乃以五苓散與之(此治傷寒霍亂有表證之方,江氏不察,泥於熱多欲飲水句而誤也。此時如用桂苓甘露飲則得矣)。

覺稍定,向午猶渴(囊縮乃暑熱入於厥陰,故口渴欲飲冷,非傷寒也,而與傷寒藥,渴何能已)。以五苓加麥冬、五味、滑石投之(始知為暑熱矣,僅加麥冬、滑石,不足蔽辜,而五味酸溫,尤不宜用),更以黃連香薷飲冷進一服(前方拘泥俗說,妄用五味,不知服後何如,忽進此劑,殊屬可笑)。

次早,脈稍出,按之無根,且人脫形(連投溫燥,又以香薷升散,宜乎如是),呃忒,手足逆冷,飲食入口即吐(桂術五味香薷等藥見效矣),大便稍不禁。為灸丹田八九壯,囊縮稍舒,手足稍溫(伏熱得火灸,已有流行之勢)。繼以理中湯二三服(茫無頭緒,若江氏者,可謂蔽於古而不知今者也,氣液兩傷,豈可再服此湯)。渴猶甚,咽痛,熱不解,時或昏沉(理中湯又見效矣。

可見囊縮不是虛寒也)。乃以竹葉石膏湯(焦頭爛額之客),投之而愈(此案江氏初治,原知為熱,止用泥古,遂致一誤再誤,迨噦吐形脫之時,又不知清補兼施,而艾灸理中,幾至潰敗。幸而不用附子,故未著尚能挽救,然亦危矣,讀者鑑諸)。

江少微治一婦人,六月中旬,病霍亂吐瀉轉筋,一醫投藿香正氣散(此治襲涼飲冷兼寒濕而成霍亂之方),加煩躁面赤,揭衣臥地(藿香正氣散,溫散之劑也。尚不可誤施於暑熱霍亂,故誤投附桂者,每見下咽即昏沉厥冷,渾身青紫而死,醫者猶謂陰盛已極,此等大熱之藥,尚不克救。再遇此證,仍以此法投之,至老不悟,而死者之冤,亦無從訴。

此余之所以述霍亂轉筋諸治法為世告也)。江診之,脈虛無力,身熱引飲,此得之傷暑,宜辛甘大寒之劑,瀉其火熱,以五苓散加滑石、石膏。吐瀉定,再與桂苓甘露飲而痊(暑熱為病,脈多虛微澀弱,弦細芤遲,以熱傷氣也。甚至隱伏不應指,或兩尺絕無,皆邪滯經絡,上下格拒使然。

不可誤認為虛寒也。亦有脈因火煽而反洪大滑數異常者。此霍亂所以無一定之診,臨病極宜善審也)。

陳三農治一婦,暑月方飯後,即飲水而睡,睡中心腹痛極,肢冷上過肘膝,欲吐利而不得吐利,㽲痛垂死,六脈俱伏。令以藿香正氣散煎湯探吐。一吐減半,再吐而安(此停食飲冷睡臥當風而成乾霍亂也,以對證之劑引吐,又合機宜,不必拘守鹽湯一法也)。

繆仲淳治高存之家僕婦患霍亂,以砂仁一兩,炒研,鹽一撮,沸湯調,冷服一劑愈(此治夏月貪涼、脾胃不和之輕證也。冬月感寒患此亦可用,但宜溫服,余嘗自驗)。傷冷物者,加吳茱萸。張石頑云:一少年新婚,陡然腹痛麻瞀(《醫通》謂之番痧,即乾霍亂之因熱者)。

或令飲火酒半杯,(此必疑其陰證也,而不知少年新婚,最多火證,何也。以不論貧富,冬夏衣被皆新,而合歡成禮,勞則生火也)。腹痛轉劇,旋增顱脹,身發紅點(熱毒得酒愈識,若不急從清解,必七竅流血而死)。與蘆根汁(解酒毒而清熱),得吐痛解。復有鼻衄,口燥,胸腹略見紅斑(血分熱極)。

啜童子小便稍安(清營妙品)。又濃煎蔥豉湯(宣解惡氣穢毒之聖藥),仍入童便,續續與之,得大吐汗出而痊。葉天士治一人霍亂後,中氣大虛,肝風內動,心中空洞,身痛肢浮,用異功散木瓜、薑、棗。按此以培中制木之劑,而為霍亂善後之治,最可法也。若見身痛肢浮,而誤用表散之品,則內風愈動,脾土重傷,因而致殆者多矣。

夫霍亂固是中焦土病,而土病多由木侮,故雖治寒霍亂,必首察厥陰之動靜。倘其人肝陰素虧,內風暗動者,姜附等極宜慎用。即當用者,亦須妥為駕馭,毋使過劑。設或無節,雖不似熱霍亂之立時殞命,亦必增劇而生枝節。試觀仲聖治厥陰下利之用白頭翁湯,其義自明。蓋厥陰雖當兩陰交盡,而具合晦朔之理。

陰之初盡,即陽之初生,其本陰,其標熱,其體木,其用火,是以獨稱剛臟。而爵以將軍,顧名思義,可以悟其治矣。世有治肝氣惟崇剛燥者,驟則變痙厥,緩則成關格。人但知病之日深,而不知藥之所釀,並及之,以為醫家病家兩鑑焉。

懷抱奇治一男子,恣飲梅水,吐瀉無度,手足厥逆,面色慘晦,聲音不出,而脈沉伏,小水點滴不通,服藥入口即吐,醫告技窮。余思梅味酸主收,故小便癃閉。而果得麝則敗。麝又香竄走竅,乃取麝半入臍中,半入鼻孔。病者即以手拂其鼻曰,此何物也?少頃,小水大下二三行,忽如醉而醒,夢而覺,越日索粥漸安(此無外因者,故但以敗果通竅即能奏效,其巧思正不可及也)。

童栻廬治陳氏婦,盛夏病霍亂吐瀉,腹中㽲痛,四肢厥冷,冷汗溱溱,轉筋戴眼,煩躁大渴,喜冷飲,飲已即吐,六脈皆伏。雖曰霍亂,實臟厥也。經云:大氣入臟,腹痛下注,可以致死,不可以致生,速宜救陽為急,遲則腎陽絕矣。以四逆湯薑、附各三錢,炙甘草、吳茱萸各一錢,木瓜四錢,煎成冷服,日夜連進三劑。

四肢始和,危象皆退。口渴,反喜沸湯,寒象始露,即於方中佐以生津存液之品,兩服而安。按:此案論證用藥,皆具卓識,其真諦全在喜冷飲,而飲已即吐,及服熱藥後,反喜沸湯也。設能受冷飲者,即為內真熱而外假寒。然熱證亦有胸下格拒不通,雖喜冷飲,飲已仍吐,必細細呷之,始能受也。

亦有痰濕內盛,雖渴而喜熱飲者,皆不可誤認為寒也。故必辨舌苔之色澤,驗小水之有無,始無遁情。案中未及,尚欠周詳。且大氣入臟,非人人共患之疫,而疫氣流行之際,亦間有此一證。故醫者必議病而用藥,毋執方以殺人,是乃仁術。

倪姓患霍亂吐瀉,審知始不作渴,四肢不逆,脈不沉細(易治之證),一醫用大順散兩帖,漸至於此。因見四逆,復加附子,脈證更劇(我見實多)。童曰:此病一誤再誤,命將殆矣。若果屬寒,投熱病已。今反四逆,脈轉沉細欲伏,乃釀成熱深厥深,與熱邪傳入厥陰者,何異(辨證中肯)?即以竹葉石膏湯,人參易西洋參(是),加黃連、滑石,兩劑而安。

同時有陸姓患此,醫用回陽之劑,日夜兼進(豈真欲其速死哉,紙上談兵,讀書無眼者,往往如是,不僅粗工爾也,我見亦多),厥逆煩躁日增。病人慾得冷水,禁絕不與(可恨可嘆)。甚至病者自起,拾地上痰涎以解渴(可慘可憐),遷延旬日而死(能延旬日,則欲得冷水時,若能轉計,猶可活也)。

噫!即使真屬陰寒,陽回躁渴如是,熱藥之性,鬱而無主,以涼藥和之,病亦立起,不學無術,曷勝浩嘆(涼藥和之妙理,未經人道,謝城)。

張氏女,夏月患霍亂,醫用薑、附,藿、樸、茱、連等藥,嘔吐雖止,腹痛不已,而痢五色。至第八日,童診脈細數,沉部有力,兩目罩翳,舌絳唇紅,胸膈煩懣,口渴引飲,是暑穢之毒,擾亂中宮而病霍亂。苦熱雖能開鬱止嘔,畢竟反助邪勢,致變五色毒痢(此暑毒尚不甚重,而兼濕邪,故僅變五色毒痢,若無濕而暑毒重者,早不救矣)。與子和桂苓甘露飲加黃連、銀花、黑豆,兩服翳退,而諸恙遞減,胃亦稍蘇。

因畏藥不肯再服,余謂餘邪未淨,留而不去,戕害臟腑,必轉他病。乃與三豆湯加甘草頻飲而愈。

湯芷卿曰:常州伍某,素壯健,方啖飯,忽呼痛倒地,云胸膈如刀割,群醫莫治,閱三日,懨懨待斃矣。一老人過問病情,令磨陳墨汁與啜,痛立止。病如失,因問是何證也?曰:記少時鄰人患病類此,一老醫以此法治愈,云誤食天絲毒也。想墨汁無害,故令試之,不料其果合耳(此證雖罕,設有之,人必以為乾霍亂耳,故採之以廣聞見)。

固始有人於元旦食湯圓訖,方出門賀歲,忽腹如火燒,痛不可忍,絕暈仆地,移時稍蘇,而號痛聲徹四鄰。諸醫皆云:脈細如絲不治(痛極脈多細伏),越日,門外來一丐僧,家人辭以有病。僧云:何不問我?家人苦無策,姑令入。僧一望即曰:是誤食蛇精也(神乎伎矣,世有飽讀醫書而不識一證,自命為儒醫者,人因信其學問而並信其醫,彼此貿貿。雖日殺人而不悔悟,宜乎畸人逸士之晦跡以遁也.可慨也夫)。

於破囊中取藥一丸,以水研灌,移時病者起,嘔如雀卵者數枚。僧曰:未也,復嘔穢狼藉,出一物如雞子大。僧曰:是矣,剖視乃血裹中蟠一小蛇,見人遽動,作勢上下,病已若失,舉家驚服(我亦拜服)。叩其所以。曰:多年陳谷,蛇交其上,餘瀝黏著,誤入腹中,乃成此物。

少停即洞胸腹出矣。僧徑裹蛇而去。案揮霍撩亂,已不易平,必辨陰陽,始能奏績。此證雖非霍亂,而病去迅疾,儼似食滯之乾霍亂,且證勢之撩亂,較霍亂為尤亂也。苟無破敵之才,徒有虛名之學,焉能平此大亂哉。用藥如用兵,丐僧有之矣,採此以為撥亂反正者告,勿以資格用人也。

凡腹中卒然大痛,在飲食後,而無別證可憑者,多系誤食毒物。重用紫金丹,或玉樞丹研灌,似亦有效。

楊素園治其仲郎,壬子夏患乾霍亂,身熱不渴,口燥無苔,六脈俱伏,痛在胃脘,連及胸脅,勢甚洶湧,先與地漿一碗,勢少定,少頃復作,因徑投大承氣湯一帖,其痛即下行至臍間,又一帖痛又下行,伏於少腹右角,按之則痛,不按則與平人無異。起病至此,已歷周時,思食甚急,乃以綠豆煮粥與之。

食後一切如常。惟少腹右角,按之仍有小塊,隱隱作痛,遂重用當歸、枸杞、蔞仁,佐以桃仁紅花,少加牛膝以導之。服一時許,腹中汩汩有聲,下紫黑血一塊,若五寸許,而少腹之痛塊若失。此病治法原出一時臆見,然竟以獲痊,特錄出,質之半癡,不知以為何如。按霍亂證,因於暑熱者多,故感受稍重,極易入營。

古人刺以泄血,及內服益母湯、藕汁、童溺,皆所以治營分之邪也。楊公子舌燥無苔而不渴,痛又及脅,必平日偶有絡傷未覺,乃邪遂乘瑕而入也。承氣之硝黃,並是血藥,氣行則瘀降,故痛得漸下。迨塊在而按之始痛,且知飢能食,益見氣分之病已蠲,而血分之邪尚匿。毋庸承氣之直攻,改從濡化而曲導,操縱有法,余服其手眼之超。

景岳謂飲食下行之道,必由少腹下右角而後出於廣腸,自誇閱歷而知,古人並未言及。蓋渠嘗治一人食麵角,雜投巴豆、大黃而不效也。魏柳洲曰:就此觀之,景岳平生臨證,遺憾多矣。夫面角由胃入腸,既至少腹之角,豈能作痛如是。而又如拳如卵,必其人素有疝病,偶因食麵而發,或兼當日之房勞,遂乃決張如是,故推蕩之藥不應,得木香火酒一派辛熱香竄而痛始止也。

至謂食由少腹下右角而後出廣腸,更堪捧腹,經謂大小腸皆盤屈十六曲,則左旋右折可知,豈如筒如袋,而直下乎。嘻!案楊公子少腹右角之痛,設非乃翁卓識,時醫必誤認食滯,特附錄魏語以廣其義,為崇尚景岳者告。

山陰田雪帆明經晉元,著《時行霍亂指迷》,辨正世俗所稱吊腳痧一證,以為此真寒直中厥陰肝經,即霍亂轉筋是也。初起先腹痛,或不痛,瀉利清水,頃刻數十次,少者十餘次,未幾即手足抽掣,嘔逆口遏,厥逆聲嘶,脈微欲絕,舌短目眶陷,眼上視,手足青紫色,或遍身青筋硬凸如索,汗出脈絕。急者,旦發夕死。

緩者,二三日或五六日而死。世醫或認為暑濕,妄投涼瀉。或認為痧氣,妄投痧藥,鮮有不斃。宜用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水煎冷服。輕者,二三劑即愈;重者,多服幾劑,立可回生,真神方也。如嘔者,加製半夏三錢,淡乾薑一錢。口渴恣飲,舌黃,加薑汁炒川連五分,為反佐,經所謂熱因寒用也。

腹中絞痛,名轉筋入腹,加酒炒木瓜三錢。手足冷過肘膝,色見青紫,加製附子三錢。此證種種,皆肝經見證耳。緣坎中真陽,為邪寒所逼,因之外越,所謂內真寒而外假熱也。但以脈辨之,自無遊移矣。寒犯厥陰而為霍亂轉筋者,容或有之,豈可以概論時行之證耶?果系寒犯厥陰,而吐利汗出,則當用吳茱萸湯加減,或烏梅丸法,不當用當歸四逆加吳茱萸生薑湯。以當歸四逆,本桂枝湯加當歸、通草細辛,通血脈以疏肌表,非汗出脈絕之證所可輕嘗。

至脈不可憑,必以口渴、舌黃、喜冷飲,為辨真熱假寒之確據。竟敢顛倒其說,曲為妄解,何欺人之太甚哉?書生紙上談兵,好發想當然之議論,惑世誣民,大率類是,不可不辨也。故附錄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