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天章撰,陸懋修刪補,何廉臣重訂

《重訂廣溫熱論》~ 第二卷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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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0)

1. 溫熱本證醫案

案一(載傷寒論廣要),元羅太無先生治驗

勞役受熱,飲食失節,損傷脾胃,時發煩躁而渴,又食冷物過度,遂病身體困倦,頭痛四肢逆冷,嘔吐而心下痞。醫者不審,見其四肢逆冷,嘔吐心下痞,乃用桂末三錢匕,熱酒調服,仍以綿衣裹之,作陰毒傷寒治之,汗遂大出,汗後,即添口乾舌澀,眼白睛紅,項強硬,肢體不柔和,小便淋赤,大便秘澀,循衣摸床,如發狂狀,問之則言語錯亂,視其舌則赤而欲裂,朝輕暮劇,凡七八日,家人輩視為危殆,不望生全。

予診其脈六七至,知其熱症明矣,遂用大承氣湯苦辛大寒之劑,服之利下三行,折其銳勢;翌日以黃連解毒湯大苦寒之劑,使徐徐服之,以去餘熱;三日後,病十分中減之五六,更與白虎加人參湯瀉熱補氣,前症皆退;戒以慎起居,節飲食,月餘平復。

白話文:

這個案例記載在《傷寒論廣要》中,是元羅太無先生的治療經驗。

病人因勞役過度,在炎熱環境中工作,飲食不節,損傷了脾胃,時常感到煩躁、口渴。又因過度食用寒涼食物,導致身體困倦,頭痛、四肢冰冷,嘔吐,心下痞悶。

當時的醫生沒有診斷清楚,只看到病人四肢冰冷、嘔吐、心下痞悶,就認為是寒邪入侵的陰毒傷寒,於是用桂末三錢,用熱酒調服,並用棉衣包裹病人,企圖發汗驅寒。結果病人大量出汗之後,症狀反而加重,出現口乾舌燥、眼白泛紅、脖子僵硬、肢體不協調、小便赤色、大便便秘,病人會不斷摸衣服、摸床,像發狂一樣,問話時言語也變得混亂,舌頭又紅又乾裂,早上症狀輕,晚上加重。這樣持續了七、八天,家人都認為病人命懸一線,不抱任何希望。

我診斷了病人的脈象,發現脈搏跳動頻率在六、七次之間,這表明病人是熱症,於是用[大承氣湯](苦辛大寒的藥方)治療,病人服藥後,大便暢通,排泄了三行,熱勢減退。第二天,我用[黃連解毒湯](大苦寒的藥方),讓病人慢慢服用,以去除餘熱。第三天,病人的病情減輕了五、六成,我又用[白虎加人參湯](瀉熱補氣的藥方)來治療,之前的症狀全部消失。最後,我叮囑病人要小心起居,飲食要節制,一個月後病人完全康復。

又案(載三世醫驗),明陸養愚先生治驗

史洞庭尊正,四月間患頭痛發熱,予診其脈,洪數見於氣口,用清解藥二劑,大約柴葛梔芩之類,未服,而病者之兄唐承尊延一醫來,用大青龍湯二劑,病家止服一劑,夜間遍身如燒,口渴咽乾,已有譫語矣。明日唐復延其診,又謂非傷寒,乃痛風也,用羌、獨活,何首烏、牛膝等二劑,乃登高而歌,棄衣而走,罵詈不避親疏。史家復延予。

予至,聞欲裸而出,令數婦人持之。予謂洞庭曰:此陽症也,擾動之益劇,宜婉言諭之。果如予言而止。因先用糖水法灌之,其勢便緩,隨以白虎加元明粉、芩、連、蔞仁、犀角,數帖而罵詈始止;然猶或妄言,知大便久不去也;以潤字丸三錢投之,夜出燥屎一二十枚,而譫語猶未全止;復進前湯,又以丸藥二錢投之,出燥屎數枚,溏便少許;又三日,方思粥飲,以清氣養榮湯(歸身、白芍、川芎、茯苓、木香、豆蔻、陳皮、川連)調理之。

白話文:

又案

(載三世醫驗),明朝陸養愚先生治驗

史洞庭先生,四月間患頭痛發燒,我診脈後發現脈象洪數,且見於氣口,便開了兩劑清熱解毒的藥方,大約是柴胡、葛根、梔子、黃芩之類的藥物。病人尚未服藥,他的兄長唐承尊便找了一位醫生來,給他用了兩劑大青龍湯。病人只服了一劑,當晚全身如同火燒一般,口渴咽乾,甚至開始說胡話。

第二天唐承尊又請那位醫生來診治,那位醫生說史洞庭先生並非傷寒,而是痛風,便開了兩劑藥方,裡面有羌活、獨活、何首烏、牛膝等等。服用藥後,史洞庭先生竟登高唱歌,脫掉衣服亂跑,並且不分親疏地胡言亂語。史家又請我來診治。

我趕到時,聽說史洞庭先生欲要裸體衝出,需要幾個婦人才能控制住他。我對史洞庭先生說:「這是陽症,你這樣胡亂動作會更加嚴重,應該好好安撫他。」果然如我所說,史洞庭先生停止了亂動。

我首先用糖水灌輸他,他的躁動趨於緩和,隨後開了白虎加元明粉、黃芩、黃連、蔞仁、犀角的藥方,服用了幾劑後,史洞庭先生的胡言亂語終於停止;但仍然偶爾說些胡話,我察覺到他便秘許久,便給他服用三錢潤字丸。當晚他排出了乾硬的糞便一二十枚,但胡言亂語仍然沒有完全停止。我又繼續服用之前的藥方,並給他服用兩錢的潤字丸,又排出幾枚乾硬的糞便,以及少量稀便。過了三天,他才願意喝粥喝水,我便用清氣養榮湯(歸身、白芍、川芎、茯苓、木香、豆蔻、陳皮、川連)來調理他的身體。

吳煦野公子,年二十三歲,精神極旺,三月清明節館中歸家,夜大醉遂有房事,五更小解,忽臍下作痛,腸中雷鳴,小便不利,明日遂發寒熱頭痛。延醫診脈,自告以酒後犯遠歸之戒。醫者疑是陰症傷寒,以理中湯兩劑令一日夜盡服之。第二日嘔逆大作,煩躁口渴,飲食不進,晝夜不臥。

延予診治,已第三日矣,其脈左弦右洪,寸關有力,尺部尚和,面赤戴陽。予不知其服理中之故,出撮柴葛解肌湯(柴胡、葛根、赤芍、甘草、黃芩、知母、川貝、生地、丹皮、石膏、竹葉)二劑。煦野及親友見之大駭,因備述遠歸陰虛,投理中不減,正擬倍加參附。予曰:脈症俱陽,縱有房事,陰未嘗虛,若再用參附,恐仙人亦難拯救。

白話文:

吳煦野為一公子,年方二十三歲,精神極為旺盛。三月清明時節回館中的他,夜晚大醉後便進行房事活動,五更時分小解後,忽然感到腹部疼痛,腸子內有雷鳴般的響聲,小便困難,翌日即出現發寒熱、頭痛的症狀。他請了醫生診脈,自己告訴醫生,這是因為酒後違反遠行回家的禁忌所致。醫生懷疑他是陰症傷寒,開了兩副「理中湯」讓他於一天一夜內全部服用完畢。第二天,他開始嘔吐、煩躁、口渴,吃不下任何食物,日夜無法安睡。

經過我診治,已經是第三天了,他的脈象左邊為弦,右邊為洪,寸關處有力,尺部平和,臉色紅潤。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服用「理中湯」,於是開出「柴葛解肌湯」(包含柴胡、葛根、赤芍、甘草、黃芩、知母、川貝、生地、丹皮、石膏、竹葉)兩副藥。煦野及親友見到此方都感到驚訝,因為他們認為遠行後陰虛,服用「理中湯」並無幫助,正打算加大參附的用量。我說:脈象和症狀都是陽性的,即使有過房事,也並非陰虛,如果再使用參附,恐怕即使是神仙也難以救濟。

予令今夜必服此二劑,庶不傳裡。病者自抱心虛,止服一劑。明早診視,症尚不劇,脈仍洪大,並兩尺亦大。予曰:熱邪已入腑矣,日晡必劇。以白虎湯二劑投之,病者尚猶豫未決。予曰:今日怕石膏,明日大黃也。延挨煎就未服,而煩渴躁熱大作,且有譫語。煦野公駭之。

予曰:此勢所必然。連進二服,熱略不減,於是群然議用大黃。予曰:今日大黃又用不得。仍以前方二劑與之,至五更始得少睡,早間診視,兩尺沉實,舌苔已厚,改用小陷胸湯送潤字丸一錢,至晚又進一錢,夜半出燥屎數十枚,熱減泄止,大勢始定;此後枳實黃連服至數十劑,少用滋補,即痞膈飲食不能進,調治將二月,方得全愈。

白話文:

我命令病患今晚必須服用這兩劑藥,應該就能阻止病情蔓延到內部。但病患自己心虛,只服用了一劑。隔天早上診視,症狀還沒有減輕,脈搏仍然洪大,兩尺脈也同樣很強。我說:「熱邪已經侵入臟腑了,下午病情一定會加重。」於是開了兩劑白虎湯給他,但病患還猶豫不決。我說:「今天怕石膏,明天就怕大黃了。」病患拖延著,煎好藥卻遲遲不服用,結果煩躁、口渴、發熱,還開始神志不清。煦野公也被嚇了一跳。

我說:「這是必然的結果。」連續給他喝了兩服白虎湯,但熱度並沒有減輕。於是大家紛紛主張用大黃。我說:「今天大黃也派不上用場。」仍然用之前的藥方給他兩劑。一直到五更天他才稍微睡著,早上診視,兩尺脈沉實,舌苔已經很厚,改用小陷胸湯,搭配潤字丸一錢,晚上又服用一錢。半夜排出很多燥屎,熱度降低,腹瀉也止住了,病勢才算穩定下來。之後,服用枳實、黃連等藥數十劑,少用滋補藥物。由於脾胃受損,飲食難以進食,經過兩個月的調治,病人才完全康復。

又案(載張氏醫通),清張路玉先生治驗

徐君育,素稟陰虛多火,且有脾約便血證,十月間患冬溫,發熱咽痛。里醫用麻黃杏仁半夏枳橘之屬,遂喘逆倚息不得臥,聲颯如啞,頭面赤熱,手足逆冷,右手寸關虛大微數,此熱傷手太陰氣分也。與葳蕤、甘草等藥不應,為制豬膚湯一甌,令隔湯頓熱,不時挑服,三日聲清,終劑而痛如失。

又治鄭墨林室,素有便紅,懷妊七月,正肺氣養胎時而患冬溫,咳嗽咽痛如刺,下血如崩,脈較平時反覺小弱而數,此熱傷手太陰血分也。與黃連阿膠湯二劑,血止後,去黃連加葳蕤、桔梗、人中黃四劑而安。

白話文:

又案

(載張氏醫通),清朝張路玉先生治療驗證:

徐君育,體質原本陰虛火旺,而且有脾胃虛弱便血的病症。十月間患上冬溫,發燒咽喉疼痛。當地醫生用麻黃、杏仁、半夏、枳實、橘皮等藥物治療,結果反而導致他喘不過氣,呼吸困難,無法平躺,聲音嘶啞,頭面發紅發熱,手腳冰冷,右手寸關脈搏虛大而微弱。這是因為熱邪傷到了手太陰肺經的氣分。考慮到他服用葳蕤、甘草等藥物沒有效果,便為他製作了豬膚湯一碗,用隔水加熱的方式,不時少量服用。三天后,聲音恢復清朗,服完藥後,疼痛消失。

又治療鄭墨林的妻子,她平時就有便血的毛病,懷孕七月,正值肺氣滋養胎兒的時候,患上了冬溫,咳嗽咽喉疼痛如針刺般,下血如同崩潰般。脈象比平時略微弱小而快,這是熱邪傷到了手太陰肺經的血分。為她服用黃連阿膠湯兩劑,血止後,去掉了黃連,加入葳蕤、桔梗、人中黃四劑,病情得以安定。

又案,清吳鞠通先生治驗

脈不浮而細數,大渴引飲大汗,里不足之熱病也。用玉女煎法:知母四錢,生石膏一兩,桑葉三錢,麥冬、細生地各五錢,粳米一撮,甘草三錢。復診:昨用玉女煎法,諸症俱減,平素有消渴病,用玉女煎,大便稀溏加牡蠣,一面護陰,一面收下:牡蠣一兩,生石膏五錢,炒知母二錢,麥冬、大生地各五錢,炙甘草三錢,粳米一撮;終與益胃湯調理而愈。

又案,清王孟英先生治驗

白話文:

清朝吳鞠通先生在醫治病人時,發現脈象不浮且細數,病人感到極度口渴,喝很多水,也大量出汗,這是里虛熱症。他使用玉女煎方:知母四錢、生石膏一兩、桑葉三錢、麥冬、細生地各五錢、粳米一撮、甘草三錢。複診後發現病人的症狀都減輕了,但平時有消渴病,於是繼續使用玉女煎,並因為病人大便稀溏,加入牡蠣,一方面滋陰,一方面收斂:牡蠣一兩、生石膏五錢、炒知母二錢、麥冬、大生地各五錢、炙甘草三錢、粳米一撮;最後以益胃湯調理,病人痊癒。

清朝王孟英先生在醫治病人時...

姚某,年未三旬,煙癮甚大,適伊母病溫而歿,勞瘁大棗之際,復病溫邪,脅痛筋掣,氣逆痰多,熱壯神昏,莖縮自汗,醫皆束手。所親徐麗生矚其速孟英診之,脈見芤數,舌絳無津,有陰虛陽越,熱熾液枯之險;況初發即爾,其根蒂之不堅可知。與犀、羚、元參、知母,壯水熄風;蓯蓉、楝實、鼠矢、石英,潛陽鎮逆;沙參、麥冬、石斛、葳蕤,益氣充津;花粉、梔子、銀花、絲瓜絡,蠲痰清熱。一劑知,四劑安,隨以大劑養陰而愈。

白話文:

姚先生,年紀不到三十歲,抽煙的癮頭很大。正好他母親因溫病去世,他正處於勞累悲傷的狀態,又染上了溫邪,出現了肋骨疼痛、筋脈抽搐、呼吸不順、痰多、發熱、神志昏迷、陰莖縮短、自汗等症狀,醫生都束手無策。他的親人徐麗生建議他趕快去看孟英醫生。孟英醫生診脈發現脈象細弱而數,舌頭紅絳且無津液,判斷為陰虛陽亢,熱盛津液枯竭的危急狀態。而且病情剛開始就這麼嚴重,可見其根基不穩固。孟英醫生便開了以下藥方:犀角、羚羊角、元參、知母,用來滋陰降火、熄風;肉蓯蓉、苦楝子、鼠矢、石英,用來潛陽鎮逆;沙參、麥冬、石斛、葳蕤,用來益氣滋陰;花粉、梔子、銀花、絲瓜絡,用來化痰清熱。一劑藥後就見效,四劑藥後病情就穩定下來,之後再用大劑量的藥物滋陰,姚先生就痊癒了。

朱敦書令愛病溫,醫投溫散,服二劑,遍身麻瘄,月事適來,醫進小柴胡湯,遂狂妄莫制,乞援於孟英。脈至洪滑弦數,目赤苔黃,大渴不寐,是瘄因溫邪而發,所以起病至今,時時大汗,何必再攻其表,汛行為熱迫於營,胡反以薑棗溫之,參柴升之,宜其燎原而不可遏也。

與大劑犀角、元參、生地、石膏、知母、花粉、銀花、竹葉、貝母、白薇,以清衛涼營,服後即眠,久而未醒。或疑為昏沉也,屢為呼喚。病者驚寤,即令家人啟篋易服,穿鞋梳頭,告別父母,云欲往花神廟歸位。人莫能攔,舉家痛哭,急迓孟英復視脈象。囑其家靜守勿哭,仍以前方加重,和以竹瀝童便,灌下即安,繼用養陰清熱而愈。

白話文:

朱敦書的女兒患了溫病,醫生給她開了溫散,服用了兩劑後,全身麻木,月經也來了。醫生又給她開了小柴胡湯,結果她變得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無法控制,於是求助於孟英。孟英診脈後發現她的脈象洪滑弦數,眼睛紅腫,舌苔黃,口渴難眠,判斷她是因為溫邪導致的麻痺,所以從發病至今,她一直出汗,何必再用溫散攻其表呢?她的病症是因為熱氣逼迫營氣所致,怎麼反而用薑棗溫補,再用參、柴、升等藥物呢?這樣只會火上澆油,無法控制病情。

於是孟英給她開了大劑量的犀角、元參、生地、石膏、知母、花粉、銀花、竹葉、貝母、白薇,用以清解外邪,涼血解毒。服藥後,病人立刻睡著了,睡了很久也沒有醒來。有人懷疑她是昏迷了,便多次呼喚她。病人驚醒後,立刻讓家人打開箱子換衣服,穿鞋梳頭,向父母告別,說要去花神廟歸位。家人無法阻止,全家人痛哭,急忙請孟英再次診脈。孟英囑咐家人要保持安靜,不要哭泣,並將之前的藥方加重劑量,再加入竹瀝和童便,灌服後,病人就安靜下來了,之後繼續用養陰清熱的藥物治療,最終痊癒。

畢方來室,患痰嗽礙眠,醫與補攝,而至涕淚全無,耳閉不飢,二便澀滯,干嗽無痰,氣逆自汗。孟英切脈,右寸沉滑,左手細數而弦,乃高年陰虧,溫邪在肺,未經清化,率為補藥所錮,宜開其痹而通其胃,與蔞、薤、紫菀、兜鈴、杏、貝、冬瓜子、甘、桔、旋、茹之劑而安。

許少卿室,故醫陳啟東先生之從女也。夏初病溫,何新之十進清解,病不略減,因邀診於孟英。脈至弦洪豁大,左手為尤,大渴大汗,能食妄言,面赤足冷,徹夜不瞑。孟英曰:證雖屬溫,而真陰素虧,久傷思慮,心陽外越,內風鴟張;幸遇明手,未投溫散,尚可無恐。與龍、牡、犀、珠、龜板、鱉甲、貝母、竹瀝、竹葉、辰砂、小麥、元參、丹參、生地、麥冬為大劑投之,外以燒鐵淬醋令吸其氣,蠣粉撲止其汗,搗生附子貼於湧泉穴。甫服一劑,所親薦胡某往視,大斥王議為非,而主透疹之法。

白話文:

畢方來到家中,患了痰嗽,睡覺也睡不好,醫生給他補氣血,結果導致他涕淚全無,耳朵堵塞,沒有食慾,大小便排泄困難,咳嗽沒有痰,氣逆自汗。孟英把脈,發現右寸脈沉而滑,左手脈細數而弦,認為這是由於年老陰虛,溫邪入侵肺部,沒有得到有效清除,反而被補藥所阻礙,應該疏通閉塞,通暢胃氣,給他服用蔞、薤、紫菀、兜鈴、杏、貝、冬瓜子、甘草、桔梗、旋覆花、茹根等藥物來治療。

許少卿的妻子,是故醫陳啟東先生的女兒。夏天開始就生病,何新之用十進清解方治療,病情沒有好轉,於是邀請孟英診治。脈象弦洪豁大,左手尤為明顯,口渴汗多,能吃但胡言亂語,臉紅腳冷,整晚睡不著。孟英說:雖然是溫病,但陰虛體質,長期思慮過度,心陽外溢,內風肆虐;幸好遇到了明醫,沒有使用溫散藥物,還沒有大礙。給她服用龍骨、牡蠣、犀角、珍珠、龜板、鱉甲、貝母、竹瀝、竹葉、辰砂、小麥、元參、丹參、生地、麥冬等藥物,並用燒紅的鐵淬醋讓她吸氣,用牡蠣粉止汗,搗碎生附子貼在湧泉穴。剛服用一劑,有人推薦胡某來看病,胡某批評王議的治療方法不對,主張透疹治療。

病家惑之,即煎胡藥進焉。病者神氣昏瞀,又易服王藥,漸以向愈,而陰不易復,頻灌甘柔滋鎮,月餘始能起榻,季夏汛行,惟情志不怡,易生驚恐,與麥、參、熟地、石英、茯神、龍眼、甘、麥、大棗、三甲等藥善其後。

姚令輿室,素患喘嗽,復病春溫,醫知其本元久虧,投以溫補,痙厥神昏,耳聾譫語,面赤舌絳,痰喘不眠,醫皆束手矣。延孟英診之,脈猶弦滑,曰:證雖危險,生機未絕,遽爾輕棄,毋乃太忍。與犀角、羚羊、元參、沙參、知母、花粉、石膏,以清熱熄風,救陰生液,佐蓯蓉、石英、鱉甲、金鈴、旋覆、貝母、竹瀝,以潛陽鎮逆,通絡蠲痰,三劑而平。繼去犀羚石膏,加生地黃,服旬日而愈。

白話文:

病人疑惑,便煎了胡藥給他服用。病人精神昏迷,又服用王藥,逐漸好轉,但陰氣難以恢復,多次灌服甘柔滋潤的藥物,一個多月後才能下牀。到了夏末雨季,病人情緒不佳,容易驚恐,服用麥冬、人參、熟地、石英、茯神、龍眼、甘草、麥芽、大棗、三甲等藥物可以調理後遺症。

姚令輿的家裡,一直患有咳嗽喘息的毛病,又得了春溫病,醫生知道他原本就元氣虧損,就用溫補的方法治療。病人出現痙攣抽搐、神志昏迷、耳聾說胡話、面紅舌絳、痰喘失眠等症狀,醫生都束手無策。請來孟英診治,發現脈象仍然弦滑,說道:“病情雖然危險,但還有活命的機會,就這樣輕易放棄,未免太殘忍。用犀角、羚羊角、元參、沙參、知母、花粉、石膏,來清熱熄風,救陰生津;再輔以蓯蓉、石英、鱉甲、金鈴子、旋覆花、貝母、竹瀝,來潛陽鎮逆,通絡化痰。”服用三劑藥後病況平穩。接著去掉犀角、羚羊角、石膏,加入生地黃,服用十天就痊癒了。

余侄森伯,患發熱面赤,渴而微汗。孟英視之曰:春溫也,乘其初犯,邪尚在肺,是以右寸之脈洪大,宜令其下行由腑而出,則即可霍然。投知母、花粉、冬瓜子、桑葉、枇杷葉、黃芩、葦莖、梔子等藥,果大便連瀉極熱之水二次,而脈靜身涼,知飢啜粥,遂痊。

王皺石廣文令弟,患春溫,始則譫語發狂,連服清解大劑,遂昏沉不語,肢冷如冰,目閉不開,遺溺不飲。孟英診其脈,弦大而緩滑,黃膩之苔滿布,穢氣直噴。投承氣湯加銀花、石斛、黃芩、竹茹、元參、石菖蒲,下膠黑矢甚多,而神稍清,略進湯飲。次日去硝黃,加海蜇、萊菔、黃連、石膏,服二劑而戰解肢和,苔退進粥,不勞餘力而愈。

白話文:

我的侄子森伯,患了發燒、臉紅、口渴又微微出汗的病。孟英診斷後說:「這是春溫病,趁著剛開始發病,邪氣還停留在肺部,所以右寸脈洪大,應該讓它向下運行,由腸道排出,這樣就能很快痊癒。」於是開了知母、花粉、冬瓜子、桑葉、枇杷葉、黃芩、葦莖、梔子等藥,結果患者連續瀉下兩次極熱的水,脈象平穩、身體發涼,有了飢餓感,喝了點粥,病就好了。

王皺石廣文令的弟弟,也患了春溫病,一開始就神志不清、發狂,連續服用清熱解毒的重劑,結果變得昏昏沉沉、不說話,四肢冰冷如冰,眼睛閉著睜不開,大小便失禁,也不喝水。孟英診脈,發現脈象弦大而緩滑,舌苔黃膩佈滿舌面,還有穢氣直衝出來。於是開了承氣湯,加了銀花、石斛、黃芩、竹茹、元參、石菖蒲,服藥後排出了很多黑色的粘稠糞便,神志稍稍清醒,可以喝一些湯水。第二天去掉了硝黃,加了海蜇、萊菔、黃連、石膏,服藥兩劑後,就神志清醒、四肢溫和,舌苔退去,可以吃粥,不費吹灰之力就痊癒了。

褚芹香女校書,患月愆寒熱,醫以為損,輒投溫補,馴至腹脹不飢,帶淋便閉,溲澀而痛。孟英診脈弦勁而數。乃熱伏厥陰,誤治而肺亦壅塞也。與清肅開上之劑,吞當歸龍薈丸,兩服,寒熱不作而知飢,旬日諸恙悉安。

張養之,己亥九月間,患惡寒頭痛,自餌溫散,不效,邀孟英診之。脈極沉重,按至骨則弦滑隱然,臥曲房密帳之中,爐火重裘,尚覺不足以禦寒,且涎沫仍吐,毫不作渴,胸腹無脹悶之苦,咳嗽無暫輟之時,惟大解堅燥,小溲不多,口氣極重耳。乃謂曰:此積熱深錮,氣機鬱而不達,非大苦寒以瀉之不可也;重用硝黃犀角,冀頑邪蘊毒得以通泄下行,則周身之氣機自然流布矣。養之伏枕恭聽,大為感悟,如法服之。

白話文:

張養之,在己亥年九月間患上了惡寒頭痛。他自行服用溫散藥物,卻無效,於是請孟英醫生診治。醫生診脈發現脈象極沉重,按至骨頭處則感覺弦滑隱隱。張養之臥於密室之中,雖然有爐火和厚厚的衣服,卻仍覺寒冷,而且不停地吐口水,絲毫沒有口渴的感覺。胸腹也沒有脹悶,但咳嗽卻不斷,大便乾燥,小便量少,口氣很重。孟英醫生診斷認為這是由於體內積熱深藏,氣機鬱結不通,只有用大苦寒藥物才能瀉火通泄。他使用了硝石、黃連、犀角等藥物,期望能夠清除體內頑固邪氣和毒素,使氣機暢通無阻。張養之伏枕聆聽,深受感悟,便按照醫囑服藥。

越二日,大便下如膠漆,穢惡之氣達於戶外,而畏寒即以遞減,糜粥日以加增,旬日後糞色始正,百日後康健勝常。

段春木之室爛喉,內外科治之束手。姚雪蕉孝廉薦孟英視之,骨瘦如柴,肌熱如烙,韌痰阻於咽喉,不能咯吐,須以紙帛攪而曳之,患處紅腫白腐,齦舌皆糜,米飲不沾,月事非期而至,按其脈,左細數,右弦滑。曰:此陰虧之體,伏火之病,失於清降,擾及於營。先以犀角地黃湯,清營分而調妄行之血;續與白虎湯加西洋參等,肅氣道而瀉燎原之火;外用錫類散,掃痰腐而消惡毒;繼投甘潤藥,蠲餘熱而充津液。日以向安,月餘而起。

白話文:

過了兩天,大便像膠漆一樣,臭氣燻人,而且畏寒的症狀逐漸減輕,吃粥的食量也一天比一天增加,十天後糞便顏色才恢復正常,一百天後身體比以前更加健康強壯。

段春木家裡有一個患喉嚨潰爛的病人,內外科醫生都束手無策。姚雪蕉孝廉推薦孟英去看診,病人瘦得皮包骨頭,皮膚發燙像被烙鐵烙過一樣,粘稠的痰堵在喉嚨裡,無法咳出來,只能用紙巾攪拌著拉出來。患處紅腫腐爛,牙齦和舌頭都糜爛,喝米湯都沾不上,月經也提前來了。醫生把脈後發現,左邊脈搏細弱數快,右邊脈搏弦緊滑利。醫生說:「這是陰虛體質,伏火引起的疾病,沒有及時清熱降火,導致熱邪擾亂營氣。先用犀角地黃湯清熱涼血,化解妄行之血;接著用白虎湯加西洋參等藥物,肅清氣道,瀉去熱邪;外用錫類散,清除痰腐,消滅毒素;最後服用甘潤的藥物,清除餘熱,補充津液。」病人一天比一天好轉,一個多月後就能起牀了。

廉按,:溫熱病,最怕發熱不退及痙厥昏蒙,更有無端而發暈及神清而忽間以狂言者,往往變生不測,遇此等證最能惑人,不比陽證陰脈陽縮舌卷撮空見鬼者,易燭其危也。要訣在辨明虛實,辨得真方可下手。以余臨證實驗,溫熱實症,陽明胃腸病居多;溫熱虛症,少陰心腎病居多。前哲俞東扶頗有發明,試節述其說曰:今之所謂傷寒者,大概皆溫熱病耳。惟傷寒則足經為主,溫熱則手經病多。如風溫之咳嗽鼻鼾,熱病之神昏譫語,或溏瀉黏垢,皆手太陰肺、手厥陰心包絡、手陽明大腸現證。甚者喉腫肢掣,昏蒙如醉,躁擾不寧,齒焦舌燥,發癍發頤等證,其邪分布充斥,無復六經可考,故不以六經法治耳。就予生平所驗,初時兼挾表邪者最多,仍宜發散,如防、葛、豉、薄、牛蒡、杏仁、滑石、連翹等,以得汗為病輕,無汗為病重。如有癍,則參入蟬蛻、桔梗、蘆根、西河柳之類;如有痰,則參入土貝、天蟲、栝蔞、橘紅之類,如現陽明證,則白虎承氣;少陽證則小柴胡去參半,加花粉、知母;少陰證,則黃連阿膠湯、豬苓湯、傷寒湯;俱宗仲景六經成法有效。但溫熱病之三陰證多死,不比傷寒;蓋冬不藏精者,東垣所謂腎水內竭,孰為滋養也。惟大劑養陰,佐以清熱,或可救之。養陰如二地、二冬、阿膠、丹皮、元參、人乳、蔗漿梨汁,清熱如三黃、石膏、犀角、大青、知母、蘆根、茅根、金汁、雪水、西瓜、銀花露、絲瓜汁,隨其對症者選用。

白話文:

廉按:溫熱病的辨證論治

溫熱病最怕發熱不退,以及出現痙攣、昏迷、神智不清等症狀。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明明神志清醒,卻突然說出胡言亂語,這些都是病情變化莫測的徵兆。遇到這種情況最容易誤判,不像陽證(陽氣盛的病症)患者,表現出脈象沉細、舌頭捲縮、呼吸急促、精神恍惚、疑神疑鬼等明顯的危急症狀,容易辨別。

溫熱病的關鍵在於辨明虛實,只有真正辨別清楚才能對症下藥。我根據臨床經驗觀察,溫熱實症(身體陽氣偏盛的病症)多為陽明經(胃腸)的病變;溫熱虛症(身體陽氣偏虛的病症)則多為少陰經(心腎)的病變。

前輩醫家俞東扶先生對溫熱病的辨證論治有獨到的見解,我試著簡述他的觀點:現在所說的傷寒,大多屬於溫熱病。但是,傷寒以足經(足三陰經)病變為主,溫熱病則以手經(手三陰經)病變居多。比如風溫引起的咳嗽、鼻塞,熱病引起的神志昏迷、胡言亂語,以及腹瀉、大便黏糊等症狀,都屬於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絡經、手陽明大腸經的病症。

病情嚴重時,患者可能會出現喉嚨腫脹、肢體抽搐、昏迷不醒、躁動不安、口渴、舌頭乾燥、發疹、臉部浮腫等症狀,這些症狀往往遍及全身,不受六經(六個臟腑經絡)法則的限制,所以不能用六經的治療方法。

根據我多年的臨床經驗,溫熱病初期大多兼夾表邪(外感風寒濕邪),仍然應該以發散解表的方法治療,例如使用防風、葛根、淡豆豉、薄荷、牛蒡、杏仁、滑石、連翹等藥物。如果患者出汗,病情較輕;如果患者不出汗,病情較重。

如果患者出現疹子,可以加入蟬蛻、桔梗、蘆根、西河柳等藥物;如果患者出現痰症,可以加入土貝母、僵蠶、栝樓、橘紅等藥物。

如果出現陽明證(胃腸熱盛的症狀),可以使用白虎湯加承氣湯;如果出現少陽證(肝膽熱盛的症狀),可以使用小柴胡湯去參半,並加入花粉、知母;如果出現少陰證(心腎虛寒的症狀),可以使用黃連阿膠湯、豬苓湯、傷寒湯。這些方劑都遵循仲景先生的六經辨證治療方法,療效顯著。

但是,溫熱病的三陰證(心、肝、腎虛寒的病症)死亡率很高,不像傷寒。這是因為冬天不注重養精蓄銳,導致腎水內虛,就像東垣先生所說的「腎水內竭,孰為滋養也」。所以,必須採用大劑量滋陰的方法,輔以清熱藥物,才能拯救患者的生命。

滋陰藥物可以使用生地黃、麥冬、阿膠、丹皮、元參、人乳、甘蔗汁、梨汁等;清熱藥物可以使用黃芩、黃連、黃柏、石膏、犀角、大青、知母、蘆根、茅根、金汁、雪水、西瓜、銀花露、絲瓜汁等。根據患者的具體症狀,選擇相應的藥物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