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溫熱經緯》~ 卷四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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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31)

1. 余師愚疫病篇

雄按:《雞峰普濟方》論外感諸疾有云:四時之中,有寒暑燥濕風五氣相搏,善變諸疾。今就五氣中分其清濁,則暑燥為天氣,系清邪;風寒濕為地氣,系濁邪。然則仲聖所云:清邪中上者,不僅霧露之氣已,而書傳兵火之餘,難免遺亡之憾。否則,疫乃大證,聖人立論,何其略耶?後賢論疫,各有精義,亦皆本於仲聖清濁互中之旨。

若但中暑燥之清邪,是淫熱為病,治法又與嘉言、又可異,汪按:須知此篇乃專治燥熱之疫。學者切記自不致誤用矣。後人從未道及。惟秦皇士云:燥熱疫邪,肺胃先受。故時行熱病,見唇焦消渴者,宜用白虎湯。惜語焉未詳。夫暑即熱也。燥即火也。金石不堪其流爍,況人非金石之質乎?徐後山《柳崖外編》嘗云:乾隆甲子,五六月間,京都大暑,冰至五百文一斤。熱死者無算。

九門出櫬,日至千餘。又紀文達公云:乾隆癸丑,京師大疫。以景岳法治者多死;以又可法治者,亦不驗。桐鄉馮鴻臚星實姬人,呼吸將絕,桐城醫士投大劑石膏藥,應手而痊。踵其法者,活人無算。道光癸未,吾鄉郭雲臺纂《證治針經》,特採紀說,以補治疫之一法。然紀氏不詳姓氏,讀之令人悵悵,越五載毗陵莊制亭官於長蘆,重鐫《疫疹一得》。

書出始知紀氏所目擊者,乃余君師愚也。原書初刻於乾隆甲寅,而世鮮流行,苟非莊氏幾失傳矣。汪按。余氏以親所試驗者筆之於書。發前人所未發。非妄作也。無如世皆崇信溫補。余氏之書非所樂聞。間有信余氏之論者。又不問是否燥熱為病隨手妄施。以致誤人。論者。益復集矢於余氏矣。

此余氏之書。所以不行於時也。然豈余氏之過哉。昔王白田先生作石膏辨。力闢石膏以為受害者甚多。豈知誤用之而殺人者。善用之即可救人乎。余讀之,雖純疵互見,而獨識淫熱之疫,別開生面,洵補昔賢之未逮,堪為仲景之功臣,不揣疏庸,節取而刪潤之,纂作聖經之緯。

白話文:

【餘師愚疫病篇章】

雄按:在《雞峯普濟方》中,對外感各種疾病有這樣的描述:一年四季中,寒、暑、燥、溼、風這五種氣候相互作用,能引發多種疾病。如果從這五氣中區分其性質,暑燥屬於天氣,是清邪;而風、寒、溼則屬於地氣,是濁邪。然而,仲聖(張仲景)曾說:清邪中上者,不僅限於霧露之氣,而且在戰爭和災害後,難免會有遺落的遺憾。否則,疫病是一種大證,聖人立論怎麼會這麼簡單呢?後世的醫學家討論疫病,都有各自的精闢見解,也都是基於仲聖清濁互中的原則。

如果只是感染了暑燥的清邪,那麼就是熱病,治療方法與嘉言、又可不同。必須知道,這篇論文專門治療燥熱的疫病。學者務必記住,以免誤用。後人從未提及這一點。只有秦皇士說過:燥熱疫邪,首先侵襲肺和胃。因此,當出現熱病,口脣乾燥、極度口渴的情況時,應該使用白虎湯。可惜他的話沒有詳細說明。暑即是熱,燥即是火,連金石都無法承受其熱度,更何況人體並非金石之質呢?徐後山在《柳崖外編》中曾說:乾隆甲子年,五月到六月間,京城異常炎熱,冰塊賣到了每斤五百文的高價。因熱死亡的人數不勝數。

每天從九個城門擡出的棺材就有上千具。紀文達公也說:乾隆癸丑年,京城爆發疫情。按照景嶽的治療方法,大多死亡;按照又可的治療方法,也沒有效果。桐鄉馮鴻臚星實的妾,呼吸將絕,桐城的醫生給她大量使用石膏藥,很快就痊癒了。隨後採用這種方法,救活了無數的人。道光癸未年,我的同鄉郭雲臺編纂《證治針經》,特意採納了紀的說法,以此補充治療疫病的一種方法。然而,紀氏並未詳細記載姓名,讀來讓人感到惆悵。過了五年,毗陵莊制亭在長蘆任職,重新刊印了《疫疹一得》。

書出版後,才知道紀氏親眼目睹的,原來是餘君師愚。原書最初刻印於乾隆甲寅年,但世間流傳不多,如果不是莊氏的努力,幾乎就要失傳了。餘氏根據自己的親身試驗,將經驗記錄下來,揭示了前人未曾發現的真理,絕不是隨意之作。無奈世人普遍崇尚溫補,對於餘氏的書並不樂於接受。即使有人相信餘氏的理論,也不問病情是否屬於燥熱,隨便用藥,導致誤診誤治。批評者,更是將矛頭指向餘氏。

這就是爲什麼餘氏的書,在當時無法流行的原因。但這難道真是餘氏的錯嗎?過去,王白田先生撰寫了關於石膏的論文,極力駁斥那些因爲錯誤使用石膏而造成傷害的觀點,豈不知錯誤使用會害人,而正確使用卻可以救人呢。我讀了餘氏的書,雖然其中也有瑕疵,但他獨到地認識到了燥熱的疫病,開闢了新的視野,確實彌補了前輩的不足,堪稱是仲景的功臣。我不敢自視過高,節選並潤色了部分內容,編纂成這部著作。

2. 論疫與傷寒似同而異

疫證初起,有似傷寒太陽陽明證者。然太陽陽明頭痛,不至如破。而疫則頭痛如劈,沉不能舉。傷寒無汗,而疫則下身無汗,上身有汗,惟頭汗更盛。頭為諸陽之首,火性炎上,毒火盤踞於內,五液受其煎熬,熱氣上騰,如籠上熏蒸之露。故頭汗獨多。此又痛雖同而汗獨異也。

有似少陽而嘔者,有似太陰自利者。少陽之嘔,脅必痛;疫證之嘔,脅不痛。因內有伏毒,邪火干胃,毒氣上衝,頻頻而作。太陰自利,腹必滿;疫證自利,腹不滿。大腸為傳送之官,熱注大腸。有下惡垢者,有旁流清水者,有日及數十度者。此又證異而病同也。

白話文:

在瘟疫病症剛開始的時候,有些症狀看起來很像感冒或是陽明腑實的病狀。但是,感冒和陽明腑實導致的頭痛,不會痛到像是頭要裂開一樣。然而,瘟疫導致的頭痛就像頭要被劈開一樣,沉重得讓人抬不起頭來。感冒時,全身可能都不會出汗,但瘟疫病人,下半身不出汗,上半身卻會出汗,尤其是頭部的汗特別多。因為頭部是所有陽經的交匯點,火性的特性就是向上蔓延,當毒素在體內聚集,人體的津液就會受到煎熬,熱氣向上蒸騰,就像籠子上的水蒸氣。因此,頭部的汗特別多。這就是雖然同樣會頭痛,但出汗的情況卻不同。

有些瘟疫病人的症狀看起來像是少陽病的嘔吐,或像是太陰病的腹瀉。但少陽病的嘔吐,通常會伴隨脅痛;而瘟疫導致的嘔吐,並不會有脅痛。這是因為體內有潛藏的毒素,邪火侵襲了胃,毒氣向上沖擊,造成反覆的嘔吐。太陰病的腹瀉,通常會伴隨腹部脹滿;但瘟疫導致的腹瀉,並不會有腹部脹滿的感覺。大腸負責消化和排泄,當熱毒進入大腸,有些人會排出污穢的糞便,有些人會排出清清水樣的便,有些人一天會拉好幾次。這就是雖然同樣會腹瀉,但病症的原因卻不同。

3. 論斑疹

余每論熱疫不是傷寒。傷寒不發斑疹。或曰:熱疫不是傷寒,固已。至云傷寒不發斑疹,古人何以謂傷寒熱未入胃,下之太早,熱乘虛入胃,故發斑;熱已入胃,不即下之,熱不得泄,亦發斑。斯何謂歟?曰:古人以溫熱皆統於傷寒,故《內經》云:熱病者,傷寒之類也。《難經》分別五種之傷寒,《傷寒論》辨別五種之治法。

既云熱入胃,縱非溫熱,亦是寒邪化熱,故可用白虎、三黃、化斑解毒等湯以涼解也。今人不悟此理,而因以自誤誤人。至論大者為斑,小者為疹。赤者胃熱極,五死一生;紫黑者胃爛,九死一生。

余斷生死,則又不在斑之大小紫黑,總以其形之鬆浮緊束為憑耳!如斑一出,松活浮於皮面,紅如朱點紙,黑如墨塗膚,此毒之松活外見者,雖紫黑成片可生;一出雖小如粟,緊束有根,如履透針,如矢貫的,此毒之有根錮結者,縱不紫黑亦死。苟能細心審量,神明於鬆浮緊束之間,決生死於臨證之頃,始信余言之不謬也。

白話文:

我每次在討論熱性傳染病時都會指出,它並非風寒感冒。風寒感冒不會出現斑疹。有人會問:熱性傳染病不是風寒感冒,這沒問題。但你說風寒感冒不會發斑疹,古人的觀點又是如何呢?他們認為,風寒感冒如果熱氣未進入胃部就過早使用下法,熱氣會趁虛而入到胃部,所以會發斑;如果熱氣已經進入胃部,沒有及時使用下法,熱氣無法排泄,也會發斑。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解釋,古人將溫熱病症都歸類在風寒感冒之下,所以《黃帝內經》才會說:熱病,是風寒感冒的一種。《難經》分別了五種風寒感冒,《傷寒論》則詳細地講解了五種治療方法。

既然說熱氣進入胃部,即使不是溫熱病症,也是由寒邪轉化為熱氣,因此可以使用白虎湯、三黃湯、化斑解毒湯等涼血解熱的藥方。但現在的人不明白這個道理,因此往往誤導自己和他人。

再來說斑疹,大的叫斑,小的叫疹。紅色的斑疹表示胃熱極重,生存率只有五分之一;紫色或黑色的斑疹表示胃部組織已經損壞,生存率只有十分之一。

我判斷生死,並不只看斑疹的大小和顏色,主要看斑疹的形狀,是鬆散還是緊密。例如,斑疹一旦出現,如果鬆散地浮在皮膚表面,紅色如同硃砂點在紙上,黑色如同墨水塗在肌膚上,這表示毒素已經鬆散地表現出來,即使斑疹呈紫色或黑色,連成一片,也能存活。但如果斑疹雖然小如粟粒,卻緊密有根,就像箭穿透針眼,箭矢射中目標一樣,這表示毒素已經深植在體內,即使斑疹不是紫色或黑色,也會死亡。

只要能細心觀察,理解鬆散與緊密之間的微妙差異,就能在診斷的瞬間決定生死,這樣你才能相信我的話是正確無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