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經緯》~ 卷四 (29)
卷四 (29)
1. 薛生白濕熱病篇
然豈可奉溫補為治溫熱病之定法乎。
又按:李東垣云:脾胃受勞役之疾,飲食又復失節,耽病日久,及事息心安,飽食太甚,病乃大作,曏者壬辰改元,京師戒嚴,迨三月下旬,受敵者凡半月,解圍之後,都人之不受病者,萬無一二,既病而死者,繼踵不絕,都門十有二所,每日各門所送,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
似此者幾三月,此百萬人,豈俱感風寒外傷者耶?大抵人在圍城中,飲食失節,勞役所傷,不待言而知,由其朝飢暮飽,起居不時,寒溫失所,動經兩三月,胃氣虧乏久矣。一旦飽食太過,感而傷人,而又調治失宜,或發表,或攻下,致變結胸發黃。又以陷胸、茵陳等湯下之,無不死者。
蓋初非傷寒,以誤治而變似真傷寒之證,皆藥之罪也。因以生平已試之效,著《內外傷辨惑論》一篇云。俞惺齋曰:此即大兵之後,繼以大疫之謂也。觀此論,而始曉然於勞役飢飽之病源,誠哉其為內傷矣,必如是之疫,不宜涼瀉,而宜溫養矣。若白虎、承氣、達原飲,正犯東垣所訶責也。
考其時為金天興元年,因蒙古兵退而改元耳,尋以疫後,醫師僧道園戶價棺者擅厚利,命有司倍徵以助國用,民生其時,豈不苦極?若太平之世,民皆逸樂飽暖,縱有勞役及飲食失節者,不過經營辛苦之輩,設不兼外感,亦不遽病,故如是之疫絕無,而恰合東垣內傷論之病亦甚少。惟飽暖思淫慾,凡逸樂者,真陰每耗,則外感病中之陰虛證反不少耳!
又按:羅謙甫云:總帥相公年近七旬,南征過揚州,俘虜萬餘口,內選美色室女近笄者四,置於左右。余曰:新虜之人,其驚憂之氣蓄於內,加以飲食失節,多致疾病,近之則邪氣傳染,為害最大,況年高氣弱,尤宜慎也。總帥不聽,至臘月班師大雪,新虜人凍餒,皆病頭疼咳嗽,自利腹痛,多致死亡。
正月至汴,相公因赴賀宴,痛飲數次,遂病,脈沉細而弦,三四動一止,見證與新虜人無異,三日而卒。《內經》云:乘年之虛,遇月之空,失時之和。因而感邪,其氣至骨,可不畏哉!俞惺齋曰:按喻氏論疫引仲景《辨脈篇》中,「寸口脈陰陽俱緊」者一節,闡發奧理。謂清邪中上,從鼻而入於陽,濁邪中下,從口而入於陰。
在陽,則發熱頭疼,項強頸攣;在陰,則足膝逆冷,便溺妄出。大凡傷寒之邪,由外廓而入,故遞傳六經。疫邪由口鼻而入,故直達三焦,三焦相溷,內外不通,致有口爛食齦,聲啞咽塞,癰膿下血,臍築湫痛等變。治法:未病前,預飲芳香正氣藥,使邪不能入。若邪既入,則以逐穢為第一義,此與吳又可之論暗合,較之李、羅二家所述,勞疫憂驚,凍餒致病者迥別。然各有至理,醫者須詳察病因,諦參脈證而施治也。
白話文:
薛生白濕熱病篇
然而,難道可以將溫補作為治療溫熱病的固定方法嗎?
李東垣說:脾胃勞損,飲食又失節制,久病不愈,等到事情平息,安心養病,卻又暴飲暴食,病情便會加重。壬辰年改元之際,京師戒嚴,直到三月下旬,與敵軍交戰半個月,解圍後,全城百姓沒生病的萬分之一二都不到,已經生病而死亡的,更是接踵而來,京城的十二個城門,每天送來的屍體,多的達兩千,少的也有一千以上。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近三個月,這百萬人口,難道都是感受風寒外邪嗎?大多數人都在城中,飲食失調,勞累傷身,這是顯而易見的。由於他們時而飢餓時而飽食,起居無常,寒暖失調,持續了兩三個月的時間,胃氣早已虧損。一旦暴飲暴食,就會傷及身體,如果治療方法又不得當,或者發汗,或者攻下,就會導致病情轉變為胸痛發黃。又用陷胸湯、茵陳蒿湯等藥物瀉下,沒有人能活下來。
根本就不是傷寒,因為治療錯誤而變成類似真傷寒的症狀,都是藥物的罪過。因此,我根據多年來的臨床經驗,寫了《內外傷辨惑論》一文。俞惺齋說:這就是大規模戰爭之後,接著發生大規模瘟疫的意思。看完這篇文章,才真正明白勞累飢餓的病因,的確是內傷,這種瘟疫,不宜使用寒涼瀉下的方法,而應該溫養。像白虎湯、承氣湯、達原飲,正是東垣所批判的。
考證當時是金天興元年,因為蒙古軍隊撤退而改元。瘟疫之後,醫生、僧侶、道士、園戶抬棺材的都趁機抬高價格,政府命令官員加倍徵收以補充國庫,百姓當時的苦難,難道不到了極點嗎?如果太平盛世,百姓都安逸享樂,衣食無憂,即使有勞累和飲食失調的,也只是一些操勞辛苦的人,如果沒有兼有外感,也不會立即發病,所以這種瘟疫絕不會發生,而符合東垣內傷學說的疾病也極少。只有飽暖思淫慾,凡是安逸享樂的人,真陰常常耗損,則外感病中陰虛的證候反而不少!
羅謙甫說:總帥大人年近七十,南征經過揚州,俘虜萬餘人,從中挑選近笄的美貌女子四人,放在身邊侍奉。我說:新俘虜的人,他們驚恐憂慮之氣積聚於內,再加上飲食失調,很容易生病,接近他們就會傳染邪氣,危害最大,況且年紀大體質弱,更應該謹慎。總帥不聽,臘月班師回朝,大雪紛飛,新俘虜的人凍餓交加,都患頭痛咳嗽,腹瀉腹痛,很多人因此死亡。
正月到汴京,總帥參加慶功宴,連續痛飲幾次,於是生病了,脈象沉細而弦,三、四次跳動才停一次,症狀與新俘虜的人一樣,三天就死了。《內經》說:趁著年老體虛,遇到月經不調,失去時令的和諧,因而感受邪氣,邪氣侵入骨髓,怎能不害怕呢!俞惺齋說:按喻氏論疫,引用仲景《辨脈篇》中「寸口脈陰陽俱緊」一段,闡明道理。說清氣從上而來,從鼻子進入陽經,濁邪從下而來,從嘴巴進入陰經。
在陽經,就發熱頭痛,項強頸硬;在陰經,就足膝冰冷,大小便失禁。一般傷寒的邪氣,從體表進入,所以依次傳變六經。瘟疫的邪氣從口鼻進入,所以直接到達三焦,三焦混濁,內外不通,就會出現口爛齦腫,聲音嘶啞,咽喉阻塞,癰疽膿腫出血,臍周繞痛等變化。治療方法:未生病之前,預先服用芳香正氣藥物,使邪氣不能侵入。如果邪氣已經侵入,就應該以驅除邪穢為首要任務,這與吳又可的論述暗合,與李、羅兩家所說的勞累、瘟疫、憂慮、驚恐、凍餓致病的說法大相徑庭。但是各有道理,醫生必須詳細考察病因,仔細參照脈象和症狀來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