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經緯》~ 卷三 (20)
卷三 (20)
1. 葉香岩三時伏氣外感篇
春溫一證，由冬令收藏未固，昔人以冬寒內伏，藏於少陰，入春發於少陽，以春木內應肝膽也。寒邪深伏，已經化熱，昔賢以黃芩湯為主方，苦寒直清裡熱，熱伏於陰，苦味堅陰，乃正治也。知溫邪忌散，不與暴感門同法。若因外邪先受，引動在裡伏熱。必先辛涼以解新邪，自注：蔥豉湯。
繼進苦寒以清裡熱。況熱乃無形之氣，時醫多用消滯，攻治有形，胃汁先涸，陰液劫盡者多矣。
雄按：新邪引動伏邪者，初起微有惡寒之表證。
徐洄溪曰：皆正論也。
章虛谷曰：或云：人身受邪，無不即病，未有久伏過時而發者，其說甚似有理，淺陋者莫不遵信為然，不知其悖經義，又從而和之。夫人身內臟腑，外營衛，於中十二經、十五絡、三百六十五孫絡、六百五十七穴，細微幽奧，曲折難明。今以一郡一邑之地，匪類伏匿，猶且不能覺察。
況人身經穴之淵邃隱微，而邪氣如煙之漸熏，水之漸積，故如《內經》論諸痛諸積，皆由初感外邪，伏而不覺，以致漸侵入內所成者也。安可必謂其隨感即病，而無伏邪者乎？又如人之痘毒，其未發時，全然不覺，何以又能伏耶？由是言之，則《素問》所言冬傷寒，春病溫，非讕語矣。
雄按：藏於精者，春不病溫，小兒之多溫病何耶？良以冬暖而失閉藏耳！夫冬豈年年皆暖歟？因父母以姑息為心，惟恐其凍，往往衣被過厚，甚則戕之以裘帛（富家兒多夭者，半由此也），雖天令潛藏，而真氣已暗為發泄矣。溫病之多，不亦宜乎。此理不但幼科不知，即先賢亦從未道及也。汪按：惟洄溪嘗略論及之耳。
風溫者，春月受風，其氣已溫。
雄按：此言其常也，冬月天暖，所感亦是風溫，春月過冷，亦有風寒也。經謂春病在頭，治在上焦。肺位最高，邪必先傷，此手太陰氣分先病，失治則入手厥陰心包絡，血分亦傷。蓋足經順傳，如太陽傳陽明，人皆知之。肺病失治，逆傳心包絡，人多不知者。俗醫見身熱咳喘，不知肺病在上之旨，妄投荊、防、柴、葛，加入枳、樸、杏、蘇、菔子、楂、麥、橘皮之屬，輒云解肌消食。有見痰喘，便用大黃礞石滾痰丸，大便數行，上熱愈結。
幼稚谷少胃薄，表裡苦辛化燥，胃汁已傷，復用大黃大苦沉降丸藥，致脾胃陽和傷極，陡變驚癇，莫救者多矣。
自注風溫肺病，治在上焦。夫春溫忌汗，初病投劑，宜用辛涼。若雜入消導發散，徐云：須對證亦可用。不但與肺病無涉，劫盡胃汁，肺乏津液上供。頭目清竅，徒為熱氣熏蒸，鼻乾如煤，目瞑或上竄無淚，或熱深肢厥，狂躁溺澀，胸高氣促，皆是肺氣不宣化之徵。斯時若以肺藥少加一味清降，使藥力不致直趨腸中。
雄按：所謂非輕不舉也，重藥則直過病所矣。而上痹可開，諸竅自爽，無如市醫僉云結胸，皆用連、蔞、柴、枳，苦寒直降，致閉塞愈甚，告斃者多。
白話文：
春天發生的溫病，是因為冬天時身體的閉藏功能沒有做好，古人認為冬天的寒邪潛伏在體內，藏在少陰經，到了春天會從少陽經發出來，這是因為春天木氣對應肝膽。寒邪潛伏久了，就會轉化為熱，古人使用黃芩湯作為主要方劑，用苦寒的藥物來直接清除體內的熱，熱邪潛伏在陰分，用苦味藥可以堅守陰分，這是正確的治療方法。要知道溫病不適合用發散的方法，不能像治療一般的感冒一樣處理。如果是因為先感受了外邪，而引動了體內潛伏的熱，就必須先用辛涼的藥物來解除新感受的外邪。（例如用蔥豉湯）
接著再用苦寒的藥物來清除體內的熱。況且熱是一種無形的氣，現在的醫生大多喜歡用消食導滯的方法，來治療有形的積滯，結果導致胃液先枯竭，陰液耗盡的例子很多。
我認為：新感受的外邪引動潛伏的邪氣，初期會稍微有怕冷的表證。
徐洄溪說：這些都是正確的論述。
章虛谷說：有人說：人受到邪氣侵襲，沒有不馬上生病的，沒有潛伏很久才發作的道理。這種說法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淺薄的人都認為是這樣，不知道這樣是違背了醫經的道理，還跟著附和。人的體內有五臟六腑，體外有營衛，中間有十二經脈、十五絡脈、三百六十五孫絡、六百五十七穴，這些都非常細微奧妙，曲折難明。現在以一個郡或一個縣的地方來說，有壞人藏匿，尚且不能發現。
更何況人體經脈穴位的深邃隱微，邪氣像煙一樣逐漸燻入，像水一樣慢慢積累，所以像《內經》所說的各種疼痛、積聚，都是因為最初感受了外邪，潛伏而沒有察覺，以致逐漸侵入體內所造成的。怎麼可以說一定會隨感即病，而沒有潛伏的邪氣呢？又像人的痘毒，在沒有發作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怎麼能潛伏呢？由此看來，《素問》所說的冬天感受寒邪，春天發生溫病，並不是胡言亂語。
我認為：藏在精氣中的人，春天不會生溫病，小孩子容易得溫病的原因是什麼呢？是因為冬天天氣溫暖而沒有做好閉藏！冬天難道每年都溫暖嗎？是因為父母過於溺愛，只怕他們受凍，常常給他們穿太厚的衣服，甚至用皮衣絲綢來包裹（富貴人家的小孩多早夭，一半都是這個原因），雖然天意要潛藏，但真氣已經暗暗地發泄出去了。溫病多發，不是很正常嗎？這個道理不但小兒科的醫生不知道，連以前的賢人也從未提及。我認為：只有洄溪曾經稍微提到過。
風溫病，是春天感受風邪，這種風邪的性質已經溫熱了。
我認為：這是說一般情況，冬天天氣溫暖，所感受的也是風溫病，春天天氣太冷，也會有風寒病。醫經說春天發病主要在頭部，治療要針對上焦。肺的位置最高，邪氣必定先侵犯肺，這是手太陰肺經的氣分先發病，如果沒有及時治療，就會傳入手厥陰心包絡，血分也會受到損傷。一般來說足經的傳變，比如太陽經傳到陽明經，大家都知道。但肺病沒有及時治療，會逆傳到心包絡，很多人都不知道。一般的醫生看到發熱咳嗽喘息，不知道肺病在上焦的道理，隨意使用荊芥、防風、柴胡、葛根，還加入枳實、厚朴、杏仁、蘇葉、萊菔子、山楂、麥芽、橘皮之類的藥物，就說是解肌消食。有的看到痰喘，就使用大黃礞石滾痰丸，導致大便多次，反而使上焦的熱邪更加凝結。
小孩子胃腸功能還很薄弱，表裡都用苦辛的藥物來燥熱，胃液已經受損，又用大黃等苦寒沉降的藥丸，導致脾胃的陽和之氣損傷嚴重，突然變成驚癇，無法救治的很多。
我認為：風溫肺病，治療要針對上焦。春天發生的溫病，忌諱發汗，初期用藥，應該使用辛涼的藥物。如果夾雜著消食導滯發散的藥物，徐洄溪說：必須對證才能使用。這樣不但和治療肺病沒有關係，還會耗盡胃液，導致肺部缺乏津液供應。頭部和眼睛等清竅，只會被熱氣熏蒸，導致鼻子乾燥像煤炭，眼睛昏暗或者上翻無淚，或者熱邪深入導致四肢厥冷，狂躁不安，小便澀痛，胸部高聳氣促，這些都是肺氣不能宣化的徵兆。這個時候，如果用治療肺的藥物，稍加一味清降的藥物，讓藥力不至於直接趨向腸道。
我認為：這就是所謂的「病在輕淺處，就用輕淺的藥物來治療，病在重處，才用重藥」，用重藥則藥力會直接越過病所。這樣，上焦的閉塞可以打開，各個竅道自然通暢，但一般的醫生都說這是結胸，都使用黃連、瓜蔞、柴胡、枳實等苦寒直降的藥物，導致閉塞更加嚴重，最終導致死亡的例子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