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楫

《醫燈續焰》~ 卷二十(附余)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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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附余) (3)

1. 為醫八要

(楫著)

醫家存心,當自重,不當自輕。當自謙,不當自傲。當計功,不當計利。當憐貧,不當諂富。自重必多道氣,自輕必無恆心。自謙者,久必學進;自傲者,久必術疏。計功則用心於治病而伎巧生,計利則用心於肥家而詭詐出。憐貧則不擇人而醫,陰德無窮。諂富則不待請而至,卑汙莫狀。

白話文:

在醫學這條路上,我們應該看重自己,但不能輕視自己。我們應該保持謙遜,不能自高自大。我們應該計算自己的貢獻,而不是利益。我們應該同情貧困的人,而不去奉承富有的人。

看重自己,必定會讓我們更加充滿道德精神。如果輕視自己,一定會缺乏堅定的決心。保持謙虛的人,久而久之,學問必然會有所進步;而自大的人,時間一長,技藝就會漸漸荒廢。

計算自己的貢獻,我們會專心致志地治病,技巧也會因此提升。但如果只在乎利益,那麼我們的心思就會放在如何讓自己富有上,詭詐的行為也隨之出現。

同情貧困的人,我們不會挑選病人,這樣積累的無形功德是無窮無盡的。相反,如果奉承富有的人,即使沒有被邀請也會主動前往,那樣的卑劣行徑實在令人無法形容。

2. 採芝八則

(明州蔣式金著)

立己宜養重,不宜自輕

吾黨既以斯道為己任,則此一人之身,實千萬人之所繫命者也。必當立志清華,持躬敦樸,以示吾道之不苟。倘復徇人喪己,徑竇甘趨,且非懷珍待聘之心,難免枉尋直尺之誚。

臨證宜計功,不宜圖利

業以治生。若謂憂道不憂貧,斯不近情之語也。第貪得之念勝,則隨在而急欲奏功。未能殫厥心以從事,有以人圖僥倖者矣。是宜痌瘝乃身,以祈必濟。庶功成而利亦隨之。洵不必攖情得失,而已祿在其中。

持心宜善下,不宜恃能

學問之道,虛己者多助,自恃者罔功。況岐伯之傳,義精理奧,豈一人之私智所能洞測者乎?若彼管窺,狃於一得,遂有蔑視儕類之思。是以安於寡陋,而所業日荒,古人所以有持滿之戒也。良賈深藏,允宜被服。

行道宜憐貧,不宜諂富

炎涼醜態,涉世恆情。吾黨雖無是行,而或存是心。每見遇貴介之子,持術惟患其不精。值窶寒之徒,用意輒鄰於忽略。抑思此術,原為救人而設。煢獨無告者,更宜加以矜憐。匪第完濟世之初心,是亦陰行善之一節。

看書宜辨理,不宜執方

陳言往論,雖古人己試之明驗,然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況五方之風氣強弱不齊,古今人之稟性厚薄亦異。若必執成法而不善變,是何異強方枘以就圓鑿也。淵博之士,宜出自心之玄解,毋泥括帖之舊聞。

治病宜究因,不宜務末

標本之說,昔人論之甚祥。今之圖治者,不審其致之之由,而漫施補救。如救焚者,第撲其燎原之焰,而不滅其火。焰雖熄而火性尚存,終必復燃也。是在培其根、塞其源,殲厥渠魁,而群醜自向風而遁矣。

處友宜從厚,不宜懷讒

慨自人不古處,交道寖衰。在同途共事者,更深操戈下石之慘。不知譖人者,人亦譖之。曷若息厥雌黃,互相規勸。宏其黨類,各借聲援。一以收同人之益,一以維聲氣之窮。

製藥宜求精,不宜就簡

質本五行,各宜其用,製法咸宗雷公矣。然考諸出處,或一本而根梢異治,或一味而㕮咀不同。所產有地土之殊,所藏有新舊之別。慎毋指鹿為馬,徒取充寵。認魯為魚,漫誇具眼。致令奇方聖劑,竟介於效與不效之間。不惟無以起沉疴,而適足以損令望。

白話文:

(明州蔣式金著)

要自我建立,應注重自身修養,不宜自我貶低

既然我們以這條道路作為自身的使命,那麼我們一個人的生命,實際上聯繫著千萬人的性命。必須樹立清高華貴的志向,保持樸實的身體,以此來展示我們的原則不容妥協。倘若只為了迎合他人而喪失自我,選擇捷徑,並且沒有等待他人聘用的珍貴心情,難免會受到不公正的批評。

面對病患時,應考慮治療成效,不宜只圖謀利益

事業是為了生存。如果說只憂慮道義而不憂慮貧困,這是不太符合現實的話語。然而,如果貪婪的慾望過度,便會處處急切地希望取得成功。無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有的人甚至會對病人抱有僥倖的心理。應該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以期達到治療效果。這樣,成功後利益也會跟隨而來。確實不需要過度在乎得失,因為其中已經包含了你應得的報酬。

心態上,應保持謙卑,不宜依賴自己的能力

學問的途徑,虛心的人會得到更多的幫助,自以為是的人往往無法取得成功。況且,岐伯的傳承,道理精深奧妙,豈是一個人的智慧所能完全理解的?如果只是淺嘗輒止,滿足於一點點的收獲,就會產生蔑視他人的想法。這將導致知識狹隘,專業技能逐漸荒廢,古人因此有"滿招損"的警戒。優秀的商人深藏不露,我們也應當如此。

行醫時,應憐憫貧苦,不宜巴結富貴

世態炎涼,這是常見的人情世故。雖然我們不會有這樣的行為,但可能會有這種心態。常常看到,遇到貴族子弟,我們會盡力施展醫術,生怕自己技術不夠精湛;而面對貧苦之人,卻總是疏忽大意。然而,這門技藝原本就是為了拯救生命而存在。對於那些孤苦無依的人,我們更應該給予憐憫。這不僅是完成我們最初的救世願望,也是行善的一種方式。

閱讀醫書時,應理解原理,不宜死記藥方

前人的經驗和理論,雖然經過古人實踐的驗證,但是真正理解和運用,還需個人的領悟。況且,各地的氣候和人的體質都有所差異。如果只是固守舊法而不善於變化,這與強迫方形的榫頭進入圓形的榫眼有何區別?知識淵博的人,應該有自己的獨到見解,不要拘泥於舊有的知識。

治療疾病時,應深入探究病因,不宜只關注表面症狀

關於"標本"的理論,古人已經有詳盡的討論。現在一些醫生,在治療疾病時,不分析疾病的根源,而盲目地進行救治。這就像滅火,只撲滅了燎原的大火,卻沒有消除火源。大火雖然被撲滅,但火種仍然存在,最終還是會再次燃燒。因此,應該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堵住火源,消滅主要的敵人,其他的問題自然就會消失。

與朋友相處,應寬容大度,不宜懷有嫉妒

自古以來,人際關係逐漸惡化,友情的價值也在下降。在同事之間,這種情況更加嚴重,彼此間的競爭甚至到了殘酷的地步。然而,誹謗他人的人,也會遭到他人的誹謗。不如放下這種偏見,互相規勸,擴大朋友圈,互相支持。一方面可以獲得同事的好處,另一方面也可以維護彼此的關係。

製造藥物時,應追求精細,不宜草率行事

藥材本來就有五行的屬性,各自有不同的用途,製藥方法都遵循雷公的理論。然而,根據藥材的來源,有的藥材,即使同為一種,根部和梢部的用途也有所不同;有的藥材,煎煮的方法也各有差異。產地不同,藥材的品質也會有所不同;儲存時間長短,藥材的效果也會有所差別。千萬不要混淆黑白,只為了充數。不要把鹿誤認為馬,隨便地誇耀自己的眼光。這樣會使有效的藥方失去效果,不僅不能治癒疾病,反而會損害自己的名聲。

3. 吳鶴皋太素脈論

醫家以岐黃為祖。其所論脈,不過測病情、決死生而已,未有所謂太素也。扁鵲、倉公之神,仲景、叔和之聖,亦無所謂太素也。何後世有所謂太素者,不惟測人之病情,而能占人之窮通。不惟決人之死生,而能知人之禍福,豈其術反過於先聖耶?是亦風鑑巫家之教耳。初學之士,先須格致此理,免為邪說搖惑,則造詣日精,而倉、扁、張、王之堂可闖矣。

故太素乃醫之旁門,不得不辨,亦惡紫亂朱,距邪放淫之意。

又:太素之說,固為不經,然其間亦有可採者。如曰脈形圓淨,至數分明,謂之清。脈形散澀,至數模糊,謂之濁。質清脈清,富貴而多喜。質濁脈濁,貧賤而多憂。質清脈濁,此謂清中之濁。外富貴而內貧賤,失意處多,得意處少也。質濁脈清,此謂濁中之清。外貧賤而內富貴,得意處多,失意處少也。

若清不甚清,濁不甚濁,其得失相半而無大得喪也。富貴而壽,脈清而長。貧賤而夭,脈濁而促。清而促者,富貴而夭。濁而長者,貧賤而壽。此皆太素可採之句也,然亦不能外乎風鑑,故業太素者,不必師太素。但師風鑑,風鑑精而太素之說自神矣。至其甚者,索隱行怪,無所不至,是又巫家之教耳。

孔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正士豈為之。

白話文:

在醫學領域,我們將黃帝與岐伯視為始祖。他們對脈象的討論,主要是用來判斷疾病的狀況及預測生死,並沒有提到所謂的「太素」概念。即使像扁鵲、倉公這樣具有神技的醫生,或是像張仲景、王叔和這樣的聖手,他們的理論中也沒有「太素」的存在。那麼,為什麼後世會出現所謂的「太素」呢?這種理論不僅可以診斷病人的病情,還能預測一個人的命運順逆;不僅能判定生死,還能知道一個人的吉凶禍福,難道這種技術超越了前輩聖賢嗎?其實,這只是風水、相術、巫術的一種延伸。對於初學醫學的人,首先必須理解這其中的道理,以免被歪理邪說所迷惑,這樣才能使自己的醫術日益精進,最終達到倉公、扁鵲、張仲景、王叔和的境界。

因此,「太素」在醫學中只能算是旁門左道,我們必須要清楚分辨,這也是防止良莠不齊,避免邪說幹擾的意思。

再者,雖然「太素」的理論顯得有些不合常理,但其中也有值得借鑒的部分。例如,它提到脈象圓潤清晰,脈搏規律明確,稱之為「清」;脈象散亂阻滯,脈搏模糊不清,稱之為「濁」。如果一個人的氣質純粹,脈象也清,那他多半富有且幸福;反之,如果氣質混濁,脈象也濁,那他多半貧窮且多憂。如果氣質純粹但脈象混濁,這就是所謂的「清中之濁」,外面看似富有,實際上內心貧窮,失意的事情比得意的事情多。相反,如果氣質混濁但脈象清,這就是所謂的「濁中之清」,外面看似貧窮,實際上內心富足,得意的事情比失意的事情多。

如果脈象既不清也不濁,那麼這個人的得失相抵,沒有太大的得失。富貴且長壽的人,脈象通常清且長;貧困且短命的人,脈象通常濁且短。脈象清但短的人,雖富貴但短命;脈象濁但長的人,雖貧困但長壽。這些都是「太素」理論中有價值的部分,然而,它仍然無法擺脫風水相術的範疇。所以,研究「太素」的人,不必完全遵循「太素」的理論,只要精通風水相術,自然就能領悟「太素」的精髓。至於那些極端的「太素」理論,追求神祕怪異,毫無節制,這又是另一種巫術的延伸。

孔子曾說:「專注於異端邪說,只會帶來危害。」真正的醫學人士,怎麼會去研究這些東西呢?

4. 吳鶴皋脈案式

脈案者,竊公案之義。醫者察得病情,立定方法,使病邪不能逃吾之方論。藥至而邪伏,譬之老吏聽訟,援律定刑,使奸人無所逃也。

一書某年、某月、某地、某人。二書其人年之高下,形之肥瘦長短,色之黑白枯潤,聲之清濁長短。三書其人之苦樂病由,始於何日。四書初時病證,服某藥,次服某藥,再服某藥。某藥少效,某藥不效。五書時下晝夜孰甚,寒熱孰多,喜惡何物,脈之三部九候如何。六引經旨以定病名。

某證為標,某證為本。某證為急,當先治。某證為緩,當後治。某臟當補,某臟當瀉。七書當用某方,加減某藥。某藥補某臟,某藥瀉某臟。君臣佐使之理,吐下汗和之意,一一詳盡。

書年之干支,月之春秋者,占運氣也。書某地者,占方宜也。書年形聲色者,用之以合脈也。書苦樂者,佔七情也。書始於何日者,占久近也。歷問某病證藥物而書其驗否者,以之斟酌己見也。書晝夜寒熱者,辨氣血也。書喜惡何物者,察陰陽臟腑也。書脈狀者,以之合年形聲色病證也。

書經旨者,如法家引律,使確乎不可逃也。書病名者,用藥如用兵,師出貴有名也。書標本者,識輕重也。書方藥君臣之理者,欲病人達而嘗也。凡看王公大人,貴宦儒門之病,必書此一案,便無一毫苟且,自然奏功。即不愈,亦免誤投藥劑之疑也。

陶弘景曰:晉時有一才人,欲刻正周易及諸藥方,先與祖訥共論。祖云:辯釋經典,縱有異同?不足以傷風教。至於湯藥,小小不達,便至於壽夭所由,則後人受弊不少,何可輕以裁斷。祖之此言,可為仁識,足為龜鏡矣。

《曲禮》曰: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宋景濂云:古之醫師,必通於三世之書。所謂三世者,一曰黃帝針灸,二曰神農本草,三曰素問脈經。《脈經》所以察證,本草所以辨藥,針灸所以祛疾。非是三者,不足以言醫。傳經者,既明載其說,復斥其非,而以父子相承三世為言,何其惑與?夫醫之為道,必志慮淵微,機穎明發,然後可與於斯,雖父不能必其子也。

施笠澤曰:愚按古今之稱神醫者,莫若扁鵲、倉公。而扁鵲之術,則受之長桑君。倉公之術,則傳之公乘、陽慶,初未聞以世傳也。至如李東垣、朱丹溪、滑伯仁輩,皆豪傑自振者。是知醫在讀三世書,而不在於祖父之三世也。

白話文:

這段文字大意如下:

脈案的制定,借鑒了公案的含義。醫生在診斷清楚病人的病情後,制定出治療方案,使疾病無法逃脫我們的治療策略。藥物到位後,病邪被制服,就像經驗豐富的官員審理案件,根據法律判決刑罰,讓罪犯無處可逃。

首先,記錄患者就診的年份、月份、地點和姓名。其次,記錄患者的年齡、體型(胖瘦、高矮)、面色(黑或白、乾燥或滋潤)和聲音(清脆或渾濁、高低)。再來,記錄患者的生活情況和致病原因,以及病症開始的日期。第四,記錄患者最初病症,以及服用過的各種藥物及其效果。第五,記錄患者白天和夜晚哪個時間病情更嚴重,寒熱程度,對哪些事物有偏好或厭惡,以及三部九候的脈象。第六,引用醫學經典確定疾病名稱。

辨別哪些症狀是主要問題,哪些是次要問題;哪些問題需要立即處理,哪些可以稍後處理;哪些臟器需要補充,哪些需要排泄。最後,詳細記錄應該使用的藥方,增減哪些藥物;哪些藥物補充哪個臟器,哪些藥物排泄哪個臟器;主藥、輔藥和佐藥的原理,以及催吐、下瀉、出汗和調和的意義。

記錄年份的天干地支和月份的季節,是為了推算運氣;記錄地點是為了考慮地方特徵;記錄年齡、體型、面色和聲音是為了與脈象相結合;記錄生活情況是為了分析七情影響;記錄病發日期是為了判斷病程;詢問患者服用過的藥物並記錄效果,是為了驗證自己的診斷;記錄白天和夜晚的寒熱情況,是為了辨別氣血;記錄患者對哪些事物有偏好或厭惡,是為了了解臟腑功能;記錄脈象,是為了與年齡、體型、面色、聲音和病症相吻合。

引用醫學經典,就像法律家引用法律一樣,使診斷和治療確鑿無疑。確定疾病名稱,就像用藥如同用兵,出兵需要正當理由。區分主要和次要問題,是為了判斷病情輕重。記錄藥方和藥物的使用原則,是為了讓病人瞭解和接受。無論是貴族、官員還是知識分子,看病時都必須記錄這樣的病例,這樣才能做到嚴謹無誤,從而取得成功。即使病情沒有好轉,也能避免因亂投藥物引起的懷疑。

陶弘景說:晉代有一位才子,想要修改周易和各種藥方,他先與祖訥討論。祖訥認為:對於解釋經典,即使存在不同看法,也不會損害風俗教育。但對於湯藥,哪怕一丁點的錯誤,也可能導致壽命的縮短,後人將因此遭受損失,怎能輕易裁決。祖訥的這番話,堪稱仁愛和智慧,足以成為後人的榜樣。

《曲禮》說:如果醫生沒有三代的經驗,就不該服用他的藥物。宋景濂指出:古代的醫生,必須精通三代醫書。所謂三代,一是黃帝針灸,二是神農本草,三是素問脈經。《脈經》用於觀察症狀,《本草》用於辨識藥物,針灸用於驅除疾病。如果不掌握這些知識,就不能稱為醫生。傳承醫經的人,既明確記載了這些理論,又批駁了一些錯誤觀點,卻將“三代”解讀為父子相傳,這實在讓人困惑。醫學的本質,必須有深邃的思想和敏銳的洞察力,才能勝任,即使是父親,也不能保證兒子一定能繼承。

施笠澤說:據我所知,古今被稱為神醫的人,無非扁鵲和倉公。而扁鵲的醫術,是從長桑君那裡學到的。倉公的醫術,則是由公乘和陽慶傳授,並非世代相傳。像李東垣、朱丹溪、滑伯仁等人,都是自學成才的豪傑。由此可見,醫生的造詣在於閱讀三代醫書,而不取決於是否是祖父的第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