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楫

《醫燈續焰》~ 卷二十(附余)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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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附余) (7)

1. 醫範

宜其視傷寒、中風、熱病、瘟疫,通曰傷寒。膚脹、鼓脹、腸覃、石瘕,率為水氣。療中風專用平痰藥,指滯下或以為勞疾,伏梁不辨乎風根,中風不分乎時疾。此今天下醫者之公患也,是以別白而言之。

古云:不得為賢宰相,則為明醫,甚者醫之難明也。略舉數事。一曰涼藥治損謬。其說盛于丹溪。謂人之一身,陽常有餘,陰常不足。而用知母,黃柏等,謂之滋陰。至今治虛勞者遵而用之。初服胃氣尚強,久之則中寒而食減。陰未滋,陽已竭矣。或曰:瀉南方,補北方,經語也。

然不知經云:東方實,西方虛。乃不治東西,而唯瀉南補北。腎為肝母,水旺則金不受熏而能制木,故曰母能令子虛也。為金木謀則然,而非概治虛勞也。以王節齋之高明,亦因仍而不覺,豈一時之誤否耶?二曰炮製失宜謬。今人以童便浸參,曰肺熱,還傷肺也。本草參忌滷與溲。

滷,鹽也。溲,便溺也。何反用其忌也?又附子者,正取其勇悍之性,亦用童便煮之,至三、五日。譬如用猛將以御勁敵,取其猛也。而損傷其手足,飢餓其體膚,乃使其臨陣,可乎?夫用藥者,宜察其當用與否。如不當用,曷若已之。三曰認藥舛錯謬。青皮則以小枳實混之,其枳殼則以香丸混之,石膏則以方解石混之。

又另立軟石膏、軟柴胡之說。猶未也,以五倍子為文蛤,以蓮花須為蓮花蕊,以山蘿蔔為沙參,皆舛也。夫青皮入足厥陰經,故陳皮治高,青皮治低。小枳實,胸中藥也,何由入厥陰經也?余可類推矣。又枸杞子、地骨皮,根之於實,一樹也。王節齋分屬草木二部,皆舛也。

四率意處方謬。古人處方,慎重不苟。所有成方,如四君子、四物、二陳、平胃等號玉笈三十六方,孫思邈真人傳自龍宮,而雜布於諸方書中。名各皆有深意,後人合宜則用,稍為增減出入,無不應者。乃今時處方,或散漫無紀,或任便自用,或慣作平淡庸柔之劑。無大益,亦無大損者。

將謂成則歸功,敗則無所歸咎,而不知緊要之疾,乃作誤害矣。又王氏類方,最為精密。而四君子易甘草以黃耆。夫臨證處方,自無死法,而錄刻古方,不宜變損。或古有之則可,古未有,則仍舊為是。愚謂用藥如用兵,兵本殺人,善用之則生人。醫本生人,不善用之則殺人。

旨哉言乎,故孔子以戰、疾並慎。而醫家者言,則有四診九候,五科八要,誠慎之也。不然而平日不調習,臨敵無節制,鹵莽決裂,其不以兵為戲乎?

王忠文公禕云:李明之弟子多在中州,獨劉守真之學,傳之荊山浮圖師。師至江南,傳之中人羅知悌,而南方之醫皆宗之矣。及國朝,天下之言醫者,非劉氏之學,弗道也。劉李之法,雖攻補不同,會而通之,隨證而用之,自中其病矣。近時吾吳中稱良醫師,則以能持東垣者,謂之王;持張劉者,謂之伯。

白話文:

醫範

應該了解傷寒、中風、熱病、瘟疫,這些都泛稱為傷寒。皮膚腫脹、腹部鼓脹、腸子腫大、腹部腫塊,大多是因為水液代謝失常。治療中風專用平肝化痰的藥物,如果把中風當作腸胃滯塞或勞累導致的疾病,忽略了中風的病根,或者不區分中風發作的時機,這些都是當今天下醫生普遍存在的缺點,所以特別說明一下。

古人說:不能做賢明的宰相,就做一位明醫,可見醫術的精妙高深。簡單舉幾個例子。第一,用涼藥治療疾病的錯誤。這種說法盛行於丹溪翁(朱震亨)。他認為人體陽氣通常充盈,陰氣通常不足,所以使用知母、黃柏等藥物,認為是滋陰。直到現在治療虛勞的人仍然遵從這種方法。剛開始服用時胃氣還很強,時間長了就會傷及陽氣導致食慾減退。陰氣還沒滋養起來,陽氣卻已經耗盡了。有人說:瀉南方(心、小腸)補北方(腎、膀胱),這是經書上的話。

然而不知道經書上也說:東方(肝、膽)實,西方(肺、大腸)虛。卻不去治療東方和西方,只瀉南方補北方。腎是肝的母親,水盛則金不受其熏蒸而能克制木,所以說母親能使兒子虛弱。這是針對金木的關係而言,並不是所有虛勞都如此治療。像王節齋這樣高明的人,也因此而沒有察覺錯誤,難道只是一時的疏忽嗎?第二,炮製失當的錯誤。現在人用童尿浸泡人參,說是治療肺熱,反而傷了肺。本草書中說人參忌諱鹽和尿液。

鹽,就是鹽;尿液,就是大小便。為什麼反而用它忌諱的東西呢?又比如附子,正是取其藥性猛烈,卻也用童尿煮它三五天。就好比用勇猛的將士去抵禦強敵,取其勇猛,卻損傷了他的手腳,使他飢餓疲憊,然後讓他上陣作戰,可能嗎?用藥的人,應該考察藥物是否應該使用。如果他不應該使用,還不如不用。第三,辨認藥物錯誤的謬誤。用小枳實混充青皮,用香丸混充枳殼,用方解石混充石膏。

還有,另外又創造了「軟石膏」、「軟柴胡」這些說法。更甚者,用五倍子冒充文蛤,用蓮蓬鬚冒充蓮花蕊,用山蘿蔔冒充沙參,這些都是錯誤的。青皮入足厥陰經,所以陳皮治上焦病症,青皮治下焦病症。小枳實是胸中藥,怎麼會入足厥陰經呢?其他的可以類推。還有枸杞子、地骨皮,都是同一個樹的根和果實,王節齋卻把他們分屬草木兩部,都是錯誤的。

第四,隨意處方的錯誤。古人處方,非常謹慎。所有成方,像四君子湯、四物湯、二陳湯、平胃散等等,號稱玉笈三十六方,孫思邈真人從龍宮傳來,散布在各個方書中。每個藥方都有深刻的含義,後人如果合適就用,稍微增減出入,沒有不應驗的。但是現在處方,或者散漫無章法,或者隨意使用,或者慣用平和柔弱的藥劑。沒有很大的益處,也沒有很大的損害。

以為成功就歸功於自己,失敗就沒有什麼可以歸咎的,卻不知道對危急的疾病,這樣做反而會造成傷害。還有王氏類方,是最精密的。卻用黃耆代替四君子湯中的甘草。臨證處方,當然沒有死板的規律,但是刻錄古方,不應該任意更改。古方有的可以更改,古方沒有的,就應該沿用。我認為用藥就像用兵,兵器的本意是殺人,善於使用就能救人。醫術的本意是救人,不善於使用就會殺人。

這話說得很有道理,所以孔子認為戰爭和疾病都要謹慎。而醫家則有四診九候、五科八要,確實很謹慎。如果不平時不加練習,臨陣失措,魯莽行事,豈不是把治病當兒戲嗎?

王忠文公(王禕)說:李明(李時珍)的弟子大多在中州(河南),只有劉守真(劉完素)的學說傳到荊山浮屠師(一位僧人)。這位僧人到了江南,傳給當地人羅知悌,於是南方的醫生都尊奉他的學說。到國朝(明朝),天下談論醫術的人,如果不是劉氏的學說,就不算懂得醫術。劉李(劉完素、李時珍)二家的方法,雖然攻補不同,但是綜合起來,根據病情使用,就能治癒疾病。近代我們吳中(蘇州)稱讚的好醫生,能掌握東垣(李東垣)醫術的,稱為王(王氏醫術),能掌握張仲景、劉完素醫術的,稱為伯(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