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訣匯辨》~ 卷四 (2)
卷四 (2)
1. 弦脈（陽中之陰）
體象，弦如琴絃，輕虛而滑；端直以長，指下挺然。
弦之為義，如琴絃之挺直而略帶長也。弦脈與長脈皆主春令，但弦為初春之象，陽中之陰，天氣猶寒，故如琴絃之端直，而挺然稍帶一分之緊急也。長為暮春之象，純屬於陽，絕無寒意，故如木干之迢直以長，純是發生氣象也。
主病，弦為肝風，主痛主瘧，主痰主飲。左寸弦者，頭痛心勞。弦在左關，痰瘧癥瘕。左尺得弦，飲在下焦。右寸弦者，胸及頭疼。弦在右關，胃寒膈痛。右尺得弦，足攣疝痛。
膽為甲木，肝為乙木。自北而東，在肝為厥陰而陰盡，在膽為少陽而陽微。初春之象，逗氣尚少，升如一縷，有弦義焉。風屬木而應春，弦是其本脈，生於風則象風，故脈自弦。弦寒斂束，氣不舒暢，故又主痛瘧之作也。邪正交爭，或寒而熱，熱而寒，寒熱往來，正邪出入，樞主於中。
白話文：
身體的脈象，如同琴弦般緊繃，輕柔虛浮且滑動；直直地伸展，手指按下去感覺挺拔。
弦脈的意思，就像琴弦一樣挺直，略帶些長度。弦脈和長脈都主宰春季，但弦脈代表早春的景象，陽氣中的陰氣，天氣仍然寒冷，所以像琴弦一樣直直的，並帶有一絲緊迫感。長脈代表暮春的景象，純粹屬於陽氣，沒有絲毫寒意，所以像樹幹一樣筆直地向上伸展，完全是生發的氣象。
弦脈主宰的疾病，是肝風，會引起疼痛、瘧疾、痰濕和水腫。左寸脈弦，代表頭痛和心勞。弦脈在左關脈位置，代表痰、瘧疾、癥瘕。左尺脈弦，代表水腫在下焦。右寸脈弦，代表胸部和頭部疼痛。弦脈在右關脈位置，代表胃寒、膈肌疼痛。右尺脈弦，代表足部抽筋、疝氣疼痛。
膽屬於甲木，肝屬於乙木。從北方到東方，在肝臟屬於厥陰，陰氣已經耗盡，在膽囊屬於少陽，陽氣微弱。早春的景象，陽氣還很微弱，如同細細的一縷煙，帶有弦脈的特徵。風屬於木，並且應於春季，弦脈是風的本脈，生於風則形似風，所以脈象呈現弦脈。弦脈寒冷收縮，氣機不舒暢，所以又主宰疼痛和瘧疾的發作。邪氣和正氣相互爭鬥，或是寒冷而發熱，或是發熱而寒冷，寒熱交替，正邪出入，樞機之主在內。
《素問·陰陽離合論》曰：「少陽為樞」，故脈亦當弦。飲者，痰之類也。弦直而斂，無鼓盪之力，故飲留焉。頭乃六陽所聚，陽虛不能張大，或致外邪所乘，安得不痛。瘧疾寒熱往來，常在少陽經，故曰「瘧脈自弦」，又曰「無痰不成瘧」。癥瘕處於其地，則邪正不敵，小腹沉陰之位，受寒乃痛。
肺家陽氣衰微，更受陰寒，或右邊頭痛，或胸次作疼。木來乘土，胃寒不化，真火不足，無以溫暖肝木，攣痛之自來也。
兼脈，浮弦支飲，沉弦懸飲。弦數多熱，弦遲多寒。陽弦頭疼，陰弦腹痛。單絃飲癖，雙弦寒痼。
飲停在上不在胃，而支留於心胸；飲停在下不在胃，而懸留於腹脅。故一弦而浮，一弦而沉也。數則為熱，弦而兼數者，病亦兼熱。遲則為寒，弦而兼遲者，病亦兼寒。陽弦者，寸弦也。邪在三陽，三陽走頭，故頭疼。陰弦者，尺弦也。邪在三陰，三陰走腹，故腹痛。單絃則止為飲癖。若脈見雙弦，已具純陰之象，若不能食，為木來剋土，必不可治。
白話文：
《素問·陰陽離合論》中提到：「少陽是人體的樞紐」，所以脈象也應該呈現弦脈。所謂「飲」，指的是像痰一樣的體液。弦脈是直而收縮的，缺乏鼓盪的力量，所以容易導致體液停滯。頭部是六陽經匯聚的地方，如果陽氣虛弱，頭部就無法舒張，容易受到外邪入侵而疼痛。瘧疾的寒熱交替，通常發生在少陽經，所以稱為「瘧脈自弦」，又說「沒有痰就沒有瘧疾」。癥瘕等病症發生在小腹，說明正氣不足以抵抗邪氣，小腹屬於陰氣沉降的地方，受寒就會疼痛。
肺部的陽氣衰微，又受到陰寒的侵襲，就會出現右側頭痛或胸部疼痛。木氣過盛克伐土氣，導致胃寒不消化，真火不足，無法溫暖肝木，就會出現攣痛。
脈象中，浮弦脈代表飲停留在心胸，沉弦脈代表飲停留在腹脅。弦脈而數則多為熱症，弦脈而遲則多為寒症。陽弦脈是寸脈，邪氣在三陽經，三陽經循行於頭部，所以頭疼。陰弦脈是尺脈，邪氣在三陰經，三陰經循行於腹部，所以腹痛。單弦脈代表飲癖，雙弦脈代表寒痼，已經具有純陰的象徵。如果病人不能飲食，說明木氣克伐土氣，這種情況是不可治療的。
按弦脈在八卦為震，在五行為木，在四時為春，在五臟為肝。《素問·玉機真藏論》曰：「春脈，肝也，東方木也，萬物之所以始生也。故其氣來軟弱，輕虛而滑，端直以長，故曰弦。反此者病。其氣來而實強，此為太過，病在外；其氣來不實而微，此為不及，病在中。太過則令人善怒，忽忽眩冒而巔疾；不及則令人胸脅痛引背，兩脅胠滿。
」《素問·平人氣象論》曰：「平肝脈來，軟弱招招，如揭長竿末梢，曰肝平。春以胃氣為本。病肝脈來，盈實而滑，如循長竿，曰肝病。死肝脈來，急益勁，如新張弓弦，曰肝死。」戴同父云：「弦而軟，其病輕。弦而硬，其病重。」深契《內經》之旨。《素問·玉機真藏論》云：「端直以長。
白話文：
根據中醫理論，弦脈对应八卦中的震卦，五行中的木，四時中的春，五臟中的肝。春天肝氣旺盛，万物生发，脉象应该柔软轻虚，滑利而直长，这就是弦脉。如果脉象偏离此状态，则说明身体出现了问题。脉象过强，则容易怒火中烧，头晕目眩，头痛；脉象过弱，则容易胸胁疼痛，两侧肋骨胀满。正常人的肝脉柔软而平缓，如同轻轻拉动长竿的末梢；肝病患者的肝脉则充实而滑利，如同沿长竿滑动；肝脏衰竭的患者的肝脉则急促而强劲，如同拉紧的新弓弦。弦脉柔软，病情较轻；弦脉坚硬，病情较重。这些论述都符合《黄帝内经》中的精髓。
」叔和云：「如張弓弦。」巢氏云：「按之不移，察察如按琴瑟弦。」戴同父云：「從中直過，挺然指下。」諸家之論弦脈，可謂深切著明。而偽訣乃言「時時帶數」，又言「脈緊狀繩牽」，則是緊脈之象，安在其弦脈之義哉！弦亦謂其主痰。然以飲較痰尚未結聚，所以弦不似滑之累累替替之有物形也。
白話文：
叔和說：「就像拉緊的弓弦。」巢氏說：「按下去不會移動，感覺清晰，就像按琴瑟的弦。」戴同父說：「從脈搏中央直直地經過，挺拔地感覺到手指之下。」諸位醫家對於弦脈的論述，可謂深入透徹，十分精明。然而那些不實的醫訣卻說「時時帶數」，又說「脈緊狀繩牽」，這明明是緊脈的表現，哪裡能稱得上弦脈的意義呢！弦脈也說其主痰。但以飲水來說，痰尚未凝結聚集，所以弦脈不像滑脈那樣，有著累累替替、明顯的物質形狀。
2. 革脈（陽中之陰）
體象，革大弦急，浮取即得；按之乃空，渾如鼓革。
恰如鼓皮，外則繃急，內則空虛也。故浮取於鼓面而已即得，若按之則虛而無物矣。
主病，革主表寒，亦屬中虛。左寸革者，心血虛痛。革在左關，疝瘕為祟。左尺得革，精空可必。右寸革者，金衰氣壅。革在右關，土虛而疼。右尺得革，殞命為憂。女人得之，半產漏下。
脈如皮革，表邪有餘，而內則不足。惟表有寒邪，故弦急之象先焉；惟中虧氣血，故空虛之象顯焉。男人諸病，多由精血不足之故。女人半產漏下者，亦以血驟去，故脈則空也。
按革者，皮革之象也。浮舉之而弦急，非繃急之象乎？沉按之而豁然，非中空之象乎？仲景曰：「脈弦而大，弦則為減，大則為芤；減則為寒，芤則為虛；虛寒相搏，此名為革。」此節正革脈之註腳也。革如皮革，急滿指下。今云「脈弦而大」，只此四字可以盡革脈之形狀矣。
白話文：
體象
脈象如同皮革，摸起來弦急而硬，輕輕一摸就觸碰到脈搏；按下去卻空虛無物，就像敲打鼓面一樣。
就像鼓皮一樣，表面繃緊，內部卻空虛。因此輕輕觸摸鼓面就能感受到脈搏，但按下去卻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主病
革脈主要代表表寒，也屬中虛。
- 左寸脈革：心血虛弱，容易疼痛。
- 左關脈革：疝氣、瘕積為患。
- 左尺脈革：精氣不足，可以肯定。
- 右寸脈革：金氣衰弱，氣機壅滯。
- 右關脈革：脾胃虛弱，容易疼痛。
- 右尺脈革：性命堪憂。
- 女性得革脈：可能會有胎兒不全、產後漏下等情況。
脈象分析
革脈如同皮革，表面有表邪積聚，而內部卻虛弱不足。由於表寒的存在，所以表現出弦急的脈象；由於氣血不足，所以表現出空虛的脈象。
男性諸多疾病，大多是由於精血不足引起。女性產後漏下，也是由於血氣驟然流失，所以脈象空虛。
總結
革脈就是指摸起來像皮革一樣的脈象。輕輕觸摸就能感受到弦急，就像皮革繃緊一樣；按下去卻空虛無物，就像皮革內部空空一樣。
張仲景說：「脈象弦而大，弦代表減少，大代表虛浮；減少代表寒，虛浮代表虛弱；虛寒交結，這就是革脈。」這段話正好是革脈的註腳。革脈如同皮革，緊繃於指下。現在說「脈象弦而大」，這短短四個字就足以概括革脈的形狀了。
「弦則為減」以下，又發明所以為革之義也。叔和云：「三部脈革，長病得之死，新病得之生。」時珍云：「此芤、弦二脈相合，故為亡精失血之候。諸家脈書皆以為即牢脈也。故或有革無牢，或有牢無革，混淆莫辨。不知革浮牢沉，革虛牢實，形與證皆異也。」《甲乙經》曰：「渾渾革革，至如湧泉，病進而色弊；綿綿其去如弦絕者死。
」謂脈來渾濁革變，急如泉湧，出而不返也。觀其曰「湧泉」，則浮取之不止於弦大，而且數、且搏、且滑矣。曰「弦絕」，則重按之不止於豁然，而且絕無根蒂矣。故曰「死」也。王貺以為溢脈者，因《甲乙經》有「湧泉」之語，而附會其說也。不知溢脈者，自寸而上貫於魚際，直衝而上，如水之沸而盈溢也，與革脈奚涉乎？丹溪曰：「如按鼓皮。」其於中空外急之義，最為切喻。
伯仁以革為變革之義誤矣。若曰變革，是怪脈也，而革果怪脈乎？則變革之義何居耶？
白話文：
「弦則為減」以下，指脈象弦細，說明身體虛弱。而「革」則代表脈象的變化，是一種病態。叔和認為，三部脈皆出現革象，久病者必死，新病者則可能活。李時珍則認為，革脈與弦脈相結合，預示著精血虧虛。古書常將革脈與牢脈混淆，但實際上，革脈浮而牢脈沉，兩者在形態和證狀上都有差異。
《甲乙經》中描述的「渾渾革革，至如湧泉」指脈象渾濁急促，如泉水湧出，病勢加重，面色蒼白；「綿綿其去如弦絕者死」則指脈象細弱無力，如弦斷，患者將要死亡。
「湧泉」指的是脈象浮取時不僅弦大，而且脈數、搏動有力、滑利；而「弦絕」則是指重按時，不僅脈象豁然空虛，而且完全沒有根蒂。
王貺將溢脈與革脈混為一談，是不正確的。溢脈是從寸關尺三部脈中向上貫穿至魚際，如沸水溢出，與革脈的病理並無關聯。
丹溪認為，革脈如同按鼓皮，外急而內空，這比喻最為貼切。
伯仁將革脈理解為變革，是錯誤的。如果革脈是怪脈，那「變革」的含義又在哪裡呢？
3. 牢脈（陰中之陽）
體象，牢在沉分，大而弦實；浮中二候，了不可得。
深居在內之象也。故樹本以根深為牢，蓋深入於下者也；監獄以禁囚為牢，深藏於內者也。仲景曰：「寒則牢固。」又有堅固之義也。
主病，牢主堅積，病在乎內。左寸牢者，伏梁為病。牢在左關，肝家血積。左尺得牢，奔豚為患。右寸牢者，息賁可定。牢在右關，陰寒痞癖。右尺得牢，疝瘕痛甚。
牢脈所主之證，以其在沉分也，故悉屬陰寒；以其形弦實也，故咸為堅積。積之成也，正氣不足，而邪氣深入牢固。心之積，名曰伏梁；肝之積，名曰肥氣；腎之積，名曰奔豚；肺之積，名曰息賁；脾之積，名曰痞氣。及一切按之應手者曰癥；假物成形者曰瘕；見於肌肉間者曰痃；結於隱癖者曰癖。
白話文：
脈象沉而堅實，摸起來像弦一樣，這代表病氣深藏於內，難以消除。就像樹木的根深扎在土裡才能牢固，監獄把囚犯關在深處才能防止逃脫一樣，病氣深藏於內也同樣難以清除。仲景說：「寒則牢固」，說明牢脈也代表著堅固、寒凝的狀態。
這種脈象主要反映身體內部的積聚問題，病症主要集中在內臟。左寸脈牢，代表心臟有伏梁病；左關脈牢，代表肝臟有血積；左尺脈牢，代表腎臟有奔豚病。右寸脈牢，代表肺臟有息賁病；右關脈牢，代表脾臟有陰寒痞癖；右尺脈牢，代表腸道有疝瘕疼痛。
牢脈的病症主要跟它沉而堅實的特性有關，所以都是屬於陰寒、積聚的症狀。這些積聚的產生，是因為正氣不足，導致邪氣深入體內而無法排出。心臟的積聚叫伏梁，肝臟的積聚叫肥氣，腎臟的積聚叫奔豚，肺臟的積聚叫息賁，脾臟的積聚叫痞氣。除此之外，還有按壓時能感覺到的腫塊叫癥，由假物形成的腫塊叫瘕，出現在肌肉間的腫塊叫痃，隱藏在身體內部的腫塊叫癖。
經曰：「積之始生，得寒乃生，厥乃成積。」故牢脈咸主之。若夫失血亡精之人，則內虛而當得革脈，乃為正象；若反得牢脈，是脈與證反，可以卜短期矣。
按沈氏曰：「似沉似伏，牢之位也。實大弦長，牢之體也。牢脈不可混於沉脈、伏脈，須細辨耳。沉脈如綿裹砂，內剛外柔，然不必兼大弦也。伏脈非推筋至骨，不見其形。在於牢脈，既實大，才重按之便滿指有力，以此為別耳。」叔和云：「似沉似伏，猶不能作畫一之論也。
」吳草廬曰：「牢為寒實，革為虛寒，安可混乎？」偽訣云：「尋之則無，按之則有。」但依稀彷彿，卻不言實大弦長之形象，是沉脈而非牢脈矣。又曰：「脈入皮膚辨息難。」更以牢為死亡之脈，其謬可勝數哉！
白話文：
經書上說：「積聚病的初期，由於寒邪入侵而生，寒邪深入則形成積聚。」所以牢脈總是主治積聚病。
如果失血或喪失精氣的人，由於內虛應該出現革脈，這是正常的現象；如果反而出現牢脈，那就是脈象與病症相悖，可以預測此人壽命不長。
沈氏醫家認為：「既像沉脈又像伏脈，就是牢脈的位置。脈象實大、弦長，就是牢脈的形態。牢脈不可與沉脈、伏脈混淆，必須仔細分辨。沉脈就像用棉花包裹著沙子一樣，內剛外柔，但不必兼具大弦的特性。伏脈則要用力按壓到筋骨，才能感覺到脈象，而無法看到脈搏。牢脈則既實大，只要稍加重按就能感受到滿指有力，以此來區分。」
叔和醫家認為：「牢脈既像沉脈又像伏脈，但不能一概而論。」
吳草廬醫家認為：「牢脈屬於寒實，革脈屬於虛寒，兩者不可混淆。」
偽訣中說：「尋找牢脈時摸不到，按壓時才能感覺到。」但它只提到彷彿的感覺，卻沒有提到實大弦長的形態，所以這是沉脈而非牢脈。偽訣還說：「脈象潛入皮膚，難以辨別呼吸。」甚至將牢脈視為死亡的脈象，這些錯誤實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