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逵

《增訂葉評傷暑全書》~ 裘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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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序

1. 裘序

《素問》有熱病者,皆傷寒之類,及凡病傷寒者,先夏至日為病溫,後夏至日為病暑之言。後人妄解經旨,多以熱病即是傷寒,溫病暑病亦即傷寒之所伏,但因發時不同,而名各別也。惟《難經》曰: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已明示傷寒為一般感證之總稱,故世俗有濕溫傷寒、暑濕傷寒、熱證傷寒等之名目。

蓋此傷寒二字,無異一病字之代名詞,猶之曰濕溫病、暑濕病、熱證病是也。夫辨名不清,設治亦混,竟有以治傷寒之麻黃湯方,施於溫暑諸病者,草菅人命,言之痛心。考張氏仲景《傷寒論》,本亦溫暑並及之書,不過亦以傷寒名各感證耳。反之,且有疑張氏為傷寒專家,張氏書專治傷寒,凡溫暑證未可以張氏方治也。

白話文:

《素問》中記載,所有熱病都屬於傷寒的範疇。凡是患了傷寒,在夏至日之前發病稱為溫病,夏至日之後發病則稱為暑病。

後人誤解經文的意思,常將熱病等同於傷寒,認為溫病和暑病也是傷寒的潛伏狀態,只是發病時間不同而有不同的名稱。但《難經》中明確指出,傷寒有五種,包括中風、傷寒、濕溫、熱病、溫病。這說明傷寒只是各種感證的總稱。因此民間才會出現濕溫傷寒、暑濕傷寒、熱證傷寒等名稱。

其實,"傷寒"這兩個字就如同"病"字的代名詞,就像說濕溫病、暑濕病、熱證病一樣。

由於對名詞的理解不清,治療方法也變得混淆。有些人竟然用治療傷寒的麻黃湯去治療溫暑等病,草菅人命,令人痛心。

我們應該明白,張仲景的《傷寒論》其實也包含了溫暑等病的治療,只是他用"傷寒"來統稱各種感證而已。反過來說,我們不能認為張仲景只專治傷寒,他的書中所列的藥方也不一定只適用於傷寒,溫暑等病也應該根據其病證來選擇適當的治療方法。

吳氏又可著《溫疫論》,以比擬《傷寒論》,葉氏天士著《溫熱論》,亦比擬《傷寒論》,至吳氏鞠通,於葉氏書脫胎而著《溫病條辨》,凡例第一條曰:一、是書仿仲景《傷寒論》,作法,其亦以《溫病條辨》為《傷寒論》對待之文章也。

蓋不知《傷寒論》,原亦包括溫病,如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曰溫病等言,是吾謂諸氏實推廣《傷寒論》一部份之言,《溫疫論》焉,《溫熱論》焉,皆屬於《傷寒論》統系的病理學及治療法,非與《傷寒論》並行的病理學及治療法也。至《溫病條辨》,既非《傷寒論》並行的書,尤非《傷寒論》統系的書,實為《溫熱論》之註解書也。

白話文:

吳氏又寫了《溫疫論》,以《傷寒論》為範本,葉氏天士著有《溫熱論》,也以《傷寒論》為範本。後來吳鞠通在葉氏的著作基礎上,寫了《溫病條辨》,他在書中的凡例第一條寫道:「這本書仿效仲景的《傷寒論》寫作,所以也可以說,《溫病條辨》是與《傷寒論》相互對應的文章。」

其實《傷寒論》原本就包含了溫病,例如太陽病,發熱口渴,不畏寒者,就屬於溫病,這些都是《傷寒論》裡面的內容。也就是說,吳氏、葉氏等人其實是在延續和擴展《傷寒論》的內容,《溫疫論》、《溫熱論》都屬於《傷寒論》體系下的病理學和治療方法,並不是與《傷寒論》並行的病理學和治療方法。而《溫病條辨》既不是與《傷寒論》並行的書,也不是《傷寒論》體系下的書,實際上是《溫熱論》的註解。

則於《傷寒論》有前條辨後條辨同,雖然病變無窮,病理至微,吾儕學者,認《傷寒論》為六氣感證之綱要,能於六氣各有專書,條分縷析,如諸氏之論溫熱一氣者,未始非後學之導師,先賢之功臣也。不佞於二十年來,讀書臨證,凡見夫患溫病者固多,患暑病者尤多,獨怪後學不知暑為六氣之一證,先賢亦無暑之專書以相示。

吳氏鞠通且謂暑亦溫之類,是猶古之溫為寒之類,同一混稱,夫傷寒與病溫,果相徑庭,而病溫與病暑,豈無差池?顧暑以日者二字合之而成,明是夏月烈日之氣而為病,故《內經》曰:後夏至日為病暑,以病之在夏至後得者,多屬於暑。

白話文:

《傷寒論》中,前條後條的辨證雖然相同,但疾病變化無窮,病理十分微妙。我們這些學者都認為《傷寒論》是六氣感證的綱領。六氣各有專書,條理分明、分析透徹,就像大家討論溫熱病的書籍一樣,這些都是後輩學者的領路人,也是前賢的功臣。我二十年來讀書和臨床診治,遇到的溫病患者固然不少,但暑病患者更多。我感到奇怪的是,後輩學者不知道暑氣也是六氣之一,而前賢也沒有專門的暑氣病書來指引。

吳鞠通先生也說暑氣是溫氣的一種,這就好像古人把溫病當作寒病一樣,都是混淆的叫法。傷寒和溫病確實有所不同,而溫病和暑病難道沒有差別嗎?暑氣這個詞是由「日」和「暑」兩個字組成,很明顯是夏日烈日之氣導致的疾病。《內經》也說:夏至日後得病,就稱為暑病,因為這個時期的疾病大多屬於暑氣引起的。

《傷寒論》特立中暍之篇,日本醫稱之曰日射病,古今新舊,無不以暑屬專病,當火傘高撐,酷日臨空之際,或天時以陣雨相霖,或人事以冷水相潑,則地面上驟起令人不耐觸鼻之氣,是氣焉,即暑氣也。較之日本醫以為日光所照射以成病者,為尤甚。蓋日光所照射而成之病為冒暑,衛生家猶可避之。

地氣所蒸騰而受之病為中暑,衛生家不易避之。張氏潔古老人謂避暑納涼於深堂大廈,大扇風車得之者,屬靜而得之之陰暑證,足徵暑邪防避之難也。業醫者苟於一年間診治之證,按日記之,自必以暑症居多數,故專治感證之醫溫,夏秋之間,其門如市,一過其時,遂無問津者,此尤足徵六氣感證中最多者為暑病,是以暑溫、暑濕、暑毒、中暑、冒暑、伏暑等之病名,幾乎家喻戶曉。奈何論暑專書,惟張氏鳳逵《傷暑全書》已。

白話文:

《傷寒論》中特別記載了中暑的病症,日本醫學稱之為日射病。古今中外,都認為暑熱是一種獨特的疾病。當烈日炎炎,酷暑當頭時,或是突然下起陣雨,或是有人用冷水潑灑,地面上就會瞬間產生令人難以忍受的氣息,這就是暑氣。與日本醫學認為陽光照射導致的疾病相比,中暑更為嚴重。因為陽光照射引起的疾病叫做冒暑,人們還可以通過衛生措施來避免。

而地氣蒸騰導致的疾病叫做中暑,則難以通過衛生措施來避免。張潔古老人說,躲避暑熱,在深堂大廈中用大扇和風車降溫,屬於靜止狀態下引起的陰暑,足見暑邪難以防範。從事醫學的人,一年中所診治的病症,如果按日期記錄下來,必然以暑症居多。因此,專治感證的醫生,在夏秋季節,病人絡繹不絕,門庭若市,但過了這個季節,就門可羅雀,無人問津了。這也足以證明六氣感證中,暑病是最常見的。所以,暑溫、暑濕、暑毒、中暑、冒暑、伏暑等病症,幾乎是家喻戶曉。然而,專門論述暑熱的書籍,只有張鳳逵的《傷暑全書》而已。

且張氏原刻,在明天啟年,相距不過數百年,其書已湮沒不可覓。讀醫書者,於《傷寒論》後,但於有《溫熱論》一,若傷寒病外,只有溫熱病,口頭日日念暑溫、暑濕、暑毒、中暑、冒暑、伏暑等病名,心上習焉不深求論治暑溫、暑濕、暑毒、中毒、冒暑、伏暑之書。嗚呼!暑病之重,關人生既如彼,暑書之輕,於人世又如此,不佞常引為醫界一憾事也。

今秋揚州葉君仲經,自南京郵寄尊甫子雨先生遺著若干種,間有《增訂傷暑全書》未刊稿二卷,不禁喜出望外,開卷讀之。則張氏原書,於暑之為證,固屬兼收幷蓄,已不愧為全書,經葉氏增訂,於暑之為證,尤見發凡糾正,更足稱為全書。葉氏原序有曰:《素問》六氣之理,惟張長沙能造其微,又曰《增訂傷暑全書》,冀始學者,有以見暑證之要焉。

白話文:

且張氏原刻,是在明朝天啟年間,距今不過數百年,其書已失傳,難以尋覓。讀醫書的人,在《傷寒論》之後,只知道有《溫熱論》一書,仿佛傷寒病之外,只有溫熱病,整天口中念叨著暑溫、暑濕、暑毒、中暑、冒暑、伏暑等病名,心裡只是泛泛地了解,卻不深入探究論治暑溫、暑濕、暑毒、中毒、冒暑、伏暑的書籍。唉!暑病的危害之大,關係著人的生命如此重要,而專門論述暑病的書籍卻如此少,這真是我醫界一大憾事!

今秋揚州葉君仲經先生,從南京郵寄給您尊父子雨先生的遺著中,意外發現了《增訂傷暑全書》未刊稿二卷,真是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打開書卷閱讀。發現張氏原書,對於暑病的論述,已相當全面,堪稱全書,如今經葉氏增訂,對於暑病的論述,更加發揮其精華,修正其不足,更足以稱為全書。葉氏在序文中寫道:「《素問》中關於六氣的道理,只有張長沙才能深入研究其奧妙。」又說:「《增訂傷暑全書》希望能幫助初學者了解暑證的要點。」

又曰張氏其《素問》之功臣乎!數語見先輩著書之本旨,無不以羽翼先賢,啟導後學為心,不佞所主張以《傷寒論》為六氣病之綱要,《溫熱論》為推廣《傷寒論》六氣中一氣之書,今是書亦可謂為推廣《傷寒論》六氣中一氣之書,張氏其亦為《傷寒論》之功臣乎。學者能本葉氏增訂之心,有以見暑證之要者,當必知是書與《溫熱論》諸書並重焉。

今有刊行國醫百家之舉,爰亟亟以是稿付諸手民,俾廣流傳。吾知《溫熱論》出,而溫病與傷寒鑑別明,是書出而溫病與暑病鑑別亦明矣,從此醫者多一方法,病者少一夭扎。然則葉氏保存與增訂是書之功,微特羽翼先賢,啟導後學已哉。

民國六年冬月紹興吉生裘慶元謹序

白話文:

有人說張氏是《素問》的功臣!他的著作中,字字句句都體現了前輩學者研究的根本宗旨,那就是繼承前人的成果,啟發後學。我主張以《傷寒論》作為六氣病症的綱領,而《溫熱論》則是將《傷寒論》中六氣病症中的其中一氣進一步推廣闡述的著作。如今這本書也可以被視為是對《傷寒論》中六氣病症中的其中一氣進行推廣闡述的著作,那麼張氏是不是也可以被稱為《傷寒論》的功臣呢?學者們如果能夠以葉氏增訂的用心,理解暑症的精髓,必然會明白這本書與《溫熱論》等著作同等重要。

現在有推廣國醫百家著作的舉措,因此我迫切地將這本書交付給大家,讓它廣泛流傳。我知道《溫熱論》問世後,溫病與傷寒的鑑別變得更加清晰,而這本書的出現,讓溫病與暑病的鑑別也更加明瞭。從此,醫生們多了一種治療方法,病人們也少了一次死亡的威脅。因此,葉氏保存和增訂這本書的功績,不只是繼承前人的成果,啟發後學,更勝於此。

民國六年冬月紹興吉生裘慶元謹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