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下卷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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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下卷 (18)

1. 第九八案,陽明嘔多,(穎師醫案)

陸(左,八月二十九日,住大興街)

傷寒八九日,噦而腹滿,渴飲,小便多,不惡寒,脈急數,此即仲師所謂知其何部不利,利之而愈之證也。

白話文:

這位患者出現了傷寒病症,已經有八到九天了。他出現了噁心和腹脹的症狀,口渴,小便頻多,並且不感覺寒冷,脈搏急促。這正是仲景所謂的“知其何部不利,利之而愈之”的病證。

生錦紋軍(三錢,後入),生甘草(二錢),枳實(二錢)芒硝(二錢,沖服)

白話文:

生錦紋軍 (三錢,後放入),生甘草 (二錢),枳實 (二錢),芒硝 (二錢,沖服)。

拙巢注,此證下後,呃不止,二日死。

佐景按,大論曰:「傷寒嘔多,雖有陽明證,不可攻之。」按

嘔多與嘔異,凡嘔多不止者,其胃機能必衰逆,更加硝黃甘寒以傷其氣,是為誤治。法當先治其嘔為是。吾師《傷寒發微》注本條云:「蓋即《金匱》病人慾吐者,不可下之之說也。胃中鬱熱上泛,濕痰壅於上膈,便當用瓜蒂散以吐之。胃中虛氣上逆,而胸滿者,則吳茱萸湯以降之。否則,無論何藥入咽即吐,雖欲攻之,烏得而攻之。故必先殺其上逆之勢,然後可行攻下。予每遇此證,或先用一味吳萸湯。間亦有肝膽鬱熱,而用萸連湯者,嘔吐即止,然後以大承氣湯繼之,陽明實熱乃得一下而盡。須知『有陽明證』四字,即隱示人以可攻。若不於無字處求之,但狃於胃氣之虛,視芒硝大黃如蛇蠍,真瞌睡漢耳。」薛生白先賢曰:「濕熱證,嘔惡不止,晝夜不差欲死者,宜用川連三四分、蘇葉二三分,兩味煎湯呷下,即止。」可以互參。

白話文:

這個症狀在瀉下之後,嘔吐不止,兩天就死了。

《傷寒論》說:「傷寒嘔吐很多,即使有陽明證,也不可以攻之。」

嘔吐很多和嘔吐不一樣,凡是嘔吐很多不止的,胃的功能一定衰弱逆亂,如果再用硝石、黃連、甘草、寒涼藥物傷其氣,就是誤治。應該先治好嘔吐才是。我的老師在《傷寒發微》注釋這條說:「這就如同《金匱要略》說的,病人想要嘔吐,不可瀉下一樣。胃中鬱積的熱氣向上泛溢,濕痰阻塞在膈膜之上,應該用瓜蒂散來吐掉。如果胃中虛氣上逆,胸部滿悶,就用吳茱萸湯來降逆。否則,無論什麼藥物一入喉嚨就吐出來,即使想要攻之,怎麼能攻呢?所以必須先消除其上逆的勢頭,然後才能進行攻下。我每次遇到這種症狀,就先用單味吳茱萸湯。有時也遇到肝膽鬱熱的,就用吳茱萸、黃連湯,嘔吐馬上就止住,然後再用大承氣湯繼之,陽明實熱才能徹底瀉下。要知道「有陽明證」這四個字,其實是暗示可以攻之。如果不從無字處去尋求,只顧著胃氣虛弱,把芒硝、大黃視為蛇蠍,真是睡夢中的人啊!」薛生白先賢說:「濕熱證,嘔惡不止,晝夜不差,快要死的人,應該用川連三四分、蘇葉二三分,兩味煎湯喝下去,就會止住。」可以相互參照。

曹穎甫曰,予昔治肉莊範阿良婦,十五日不大便,終日嘔吐,渴而飲水,吐尤甚。予診其脈洪大而實,用大承氣湯:

白話文:

曹穎甫說,我以前醫治肉莊範某的妻子,十五天沒有大便,整天嘔吐,喝水後吐得更厲害。我診斷她的脈搏洪大而實,使用大承氣湯:生軍

生軍三錢、枳實三錢、川樸二錢,芒硝三錢。以其不能進藥也,先用吳萸三錢,令其煎好先服,一劑愈。後治菜市街福興祥衣莊男子,大熱,脈實,大便七日不行,亦以其茶水入口即吐也,先用薑汁半夏三錢、吳萸一錢、川連三分,令其先行煎服,然後用大黃三錢、枳實四錢、厚朴一錢、芒硝三錢,亦以一劑愈。蓋見嘔吐者易治,見噦逆者艱治,世有能治此者,吾當北面事之。

白話文:

生軍三錢、枳實三錢、川樸二錢,芒硝三錢。因為這些藥物難以進入藥丸,所以先使用吳萸三錢,讓它們先煎熬好後再服用,一次就見效了。後來治療了菜市街福興祥衣莊的一位男子,他發高燒,脈搏強勁,大便已經七天沒有排出,同時他口中喝進的液體也會嘔吐。首先使用了薑汁半夏三錢、吳萸一錢、川連三分的方子,讓他先服用,然後再使用大黃三錢、枳實四錢、厚朴一錢、芒硝三錢,也是一次就見效了。因為嘔吐的情況相對容易治療,而口中噁心、呕吐的情況則較為困難,能夠治療這種病的人,在我的地方就很受歡迎。

2. 第九九案,陽明津竭,(穎師醫案)

甘(右)

白話文:

甘(右)

初診(四月八日),陽明病,十四日不大便,闕上痛,譫語,手足濈然汗出,脈滑大,宜大承氣湯。

白話文:

初次看診是在四月八日,病人是陽明病,14 天沒有大便,腹部右上側疼痛,說胡話,手腳出冷汗,脈搏又滑又大,治療方法應是大承氣湯。

生川軍(五錢,後入),枳實(四錢),川樸(錢半),芒硝(三錢,沖服)

白話文:

生川穹(五錢,之後再放入),枳實(四錢),川樸(錢半),芒硝(三錢,用溫水送服)

二診(四月九日),下經三次,黑而燥,譫語如故,脈大汗出,前方加石膏、知母。

白話文:

第二次診斷(四月九日),每天大便三次,大便乾燥黑色,胡言亂語依舊,脈搏強勁並伴有汗液,之前方子中加入石膏和知母。

石膏(一兩),知母(五錢),加入前方中

佐景按,張氏錫純曰:「愚臨證實驗以來,知陽明病既當下,

其脈遲者固可下,即其脈不遲而又不數者,亦可下。惟脈數及六至,則不可下,即強下之,病必不解,或病更加劇。而愚對於此等病,則有變通之下法,即用白虎加人參湯,將石膏不煎入湯中,而以所煎之湯將石膏送服者是也。愚因屢次用此方奏效,遂名之為白虎承氣湯。方為生石膏八錢搗細,大潞黨參三錢,知母八錢,甘草二錢,粳米二錢。藥共五味,將後四味煎湯一盅半,分二次將生石膏細末用溫藥湯送下。服初次藥後,遲兩點鐘,若腹中不見行動,再服第二次,若腹中已見行動,再遲點半鐘,大便已下者,停服。若仍未下者,再將第二次藥服下。至若其脈雖數而洪滑有力者,用此方時,亦可不加黨參。愚從來遇寒溫證之當下,而脈象數者,恆投以大劑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其大便亦可通下。然生石膏必須用至四五兩,煎一大碗,分數次溫服,大便始可通下。間有服數劑後,大便仍不通下者,其人亦恆脈靜身涼,少用玄明粉二三錢,和蜜沖服,大便即可通下。然終不若白虎承氣用之較便也。按生石膏若服其研細之末,其退熱之力一錢抵煎湯者半兩,若以之通大便,一錢可抵煎湯者一兩。是以方中止用生石膏八錢,而又慎重用之,必分二次服下也。寒溫陽明病,其熱甚盛者,投以大劑白虎湯,其熱稍退。翌日,恆病仍如故。如此反復數次,病家終疑藥不對證,而轉延他醫,因致病不起者多矣。愚復擬得此方,初次用大劑白虎湯不效,二次即將生石膏細末送服。其湯中用五六兩者,送服其末不過兩餘,或至二兩,其熱即可全消矣。」張氏謂脈遲可下,脈數難下,吾師則謂下後脈和者安,脈轉洪數者危,其理正有可通之處。要皆經驗之談,不可忽視者也。張氏謂生石膏研細末送服,一錢可抵煎湯者一兩,信然。余則謂生石膏研細煎服,一錢亦可抵成塊煎服者三錢。大論原文本謂打碎棉裹,可以知之。若夫熟石膏有凝固痰濕之弊,切不可用。張氏為此曾大聲疾呼以告國人,誠仁者之言也。

白話文:

在古代的中醫學文獻中,有一個方子包含了石膏、知母和前方中的佐景按。張氏錫純表示,他在臨牀實踐中發現,對於陽明病,無論脈搏是否遲緩,還是脈搏不遲但不快,都可以使用下藥的方法進行治療。然而,如果脈搏快速或每分鐘超過六次,就不應使用下藥。如果強行使用下藥,病症可能不會得到改善,甚至會使病情加重。

對於這種情況,張氏錫純提出了變通的下藥方法,即使用白虎加人參湯,將石膏研磨成粉末後加入湯中,然後用煮好的湯液送服石膏粉末。他多次使用這個方子取得效果後,將它命名為白虎承氣湯。這個方子包括生石膏八錢、大潞黨參三錢、知母八錢、甘草二錢、粳米二錢等五種藥物。

服用方子後,如果兩小時內腹部沒有反應,可以再次服用;如果腹部開始反應,再等待半小時,大便排出後,停止服用。如果大便仍未排出,可以再次服用。對於脈搏雖然快速但洪大有力的情況,也可以不添加黨參使用這個方子。

對於寒溫證的陽明病,當熱力旺盛時,可以使用大劑量的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但生石膏的用量必須達到四五兩,煮成一大碗湯,分多次溫服,才能通便。如果服用了幾劑後大便仍然不通,可以加入約二三錢的玄明粉,與蜂蜜混合後服用,以助通便。然而,使用白虎承氣湯通常更方便。

張氏錫純認為,生石膏研磨成粉末後服用,其退熱的力量等同於煎湯的一半兩,而用它通便的力量等同於煎湯的一兩。因此,方子中只使用了八錢生石膏,並且小心地分兩次服用。在使用寒溫陽明病的方子時,脈搏即使快速,也可能有效。

張氏錫純還提到,脈搏遲緩可以使用下藥,脈搏快速難以使用下藥,但這兩種情況的治療原則是有相通之處的。這些都是經驗之談,不能忽視。張氏錫純認為,生石膏研磨成粉末後服用,一錢等同於煎湯的一兩,這是可信的。作者則認為,生石膏研磨後煎服,一錢等同於整塊煎服的三錢。

在論述中,張氏錫純強調了熟石膏不能使用,因為它有凝固痰濕的副作用。他大聲疾呼,以提醒國人,這是一種仁慈的言論。

三診(四月十日),兩次大下,熱勢漸平,惟下後津液大傷,應用白虎加人參湯,無如病家貧苦,姑從生津著意。

白話文:

第三次診脈(四月十日),因兩次大量瀉下,病人的熱症逐漸平息,但瀉下之後體內的津液大量損傷,應使用白虎湯加入人參增強元氣,但由於病人家中貧苦,暫且以生津液為主要治療方向。

生石膏(五錢),知母(三錢),生草(二錢),天花粉(一兩)北沙參(一兩),元參(三錢),粳米(一撮,先煎)

白話文:

生石膏(25克),知母(15克),生草(10克),天花粉(50克)北沙參(50克),元參(15克),粳米(少許,先煮)

拙巢注,此證當兩次下後,脈仍洪大,舌乾不潤,竟以津液

枯竭而死,可悲也。

佐景按,張氏又曰:「愚用白虎加人參湯,或以玄參代知母

(產後寒溫證用之),或以芍藥代知母(寒溫兼下利者用之),或以生地黃代知母(寒溫兼陰虛者用之),或以生山藥代粳米(產後寒溫證用之,寒溫熱實下焦氣化不固者用之),或於原方中加生地黃玄參花粉諸藥,以滋陰生津,加鮮茅根、鮮蘆根、生麥芽諸藥,以宣通氣化。凡人外感之熱熾盛,真陰又復虧損,此乃極危險之症。此時若但用生地、玄參、沙參諸藥以滋陰,不能奏效,即將此等藥加於白虎湯中,亦不能奏效。惟石膏與人參並用,獨能於邪熱熾盛之時立復真陰,此仲師制方之妙,實有挽回造化之權也。」觀本案以病家貧苦,無力用人參,卒致不起,可證張氏之言為不虛。

白話文:

拙巢注:這種情況在兩次治療後,脈搏仍然洪大,舌頭乾燥無潤,最終因為津液枯竭而死,實在令人感到悲哀。

佐景按:張氏進一步指出:“在治療上,我常使用白虎加人參湯。有時可以用玄參代替知母(用於產後寒溫證),或者用芍藥代替知母(用於寒溫兼下利的情況),又或者用生地黃代替知母(用於寒溫兼陰虛的情況),還可以用生山藥代替粳米(用於產後寒溫證,寒溫熱實下焦氣化不固的情況),或者在原方中添加生地黃、玄參、花粉等藥物,以滋補陰虛生津液,同時加入鮮茅根、鮮蘆根、生麥芽等藥物,以促進氣化通暢。當人體外感之熱盛極,真陰再次受損時,情況變得極其危險。這時如果僅僅使用生地、玄參、沙參等藥物來滋補陰虛,可能會無效,即使將這些藥物加入白虎湯中也不見得有效。唯有石膏和人參一起使用,才能在邪熱盛行之時立即補充真陰,這正是仲景方劑的奇妙之處,實在具有挽救生命的功效。”觀察這個案例中,由於病家貧困,無法使用人參,最終導致無法挽回,這證實了張氏的觀點是正確的。

津竭而又當下之證,固不可貿然用大承氣,除張氏之白虎承氣湯法外,尚有麻子仁丸法,惟麻仁如不重用,依然無效。又有豬膽汁導法,取其苦寒軟堅,自下及上,亦每有效。若節庵陶氏黃龍湯法,即大承氣湯加人參,地黃、當歸,正邪兼顧,屢建奇功。降至承氣養營湯,即小承氣湯加知母、當歸、芍藥、地黃,效相彷彿。

白話文:

當人體的津液枯竭,但病情又要求必須使用瀉下方法時,確實不能輕易地使用大承氣湯,因為這樣可能帶來更大的風險。除了張仲景的白虎承氣湯這種方法之外,還有麻子仁丸這個選項,但是必須要注意的是,如果麻子仁的份量不夠,治療效果將會大打折扣。

另外,還有一種叫做豬膽汁導法的方式,利用豬膽汁的苦寒性質,能夠軟化堅實的宿便,從下消化道向上推進,這種方法往往也能取得不錯的療效。

至於節庵陶氏的黃龍湯,是在大承氣湯的基礎上加入了人參、地黃和當歸,這種組合既能攻邪,又能顧護正氣,歷史上多次發揮出奇效。

再來就是承氣養營湯,這是小承氣湯加上知母、當歸、芍藥和地黃的配方,其療效與前述方法相似,都是為了在瀉下的同時,兼顧調理身體的營養和氣血。這些方法根據病情的不同,各有其適用的場合,需要醫師根據具體情況來選擇最合適的治療方案。

又聞有名醫仿白虎加人參之例,獨加人參一味於大承氣湯中,預防其下後之脫,亦是妙策。至吳鞠通之增液承氣湯,其功原在承氣,而不在增液。若其單獨增液湯僅可作病後調理之方,決不可倚為病時主要之劑。故《溫病條辨·中焦篇》十一條增液湯主之句下復曰:「服增液湯已,周十二時觀之,若大便不下者,合調胃承氣湯微和之。蓋彼亦知通幽蕩積,非增液湯所能也。

」沈仲圭先生論此甚詳,非虛語也。倘有人尚執迷增液湯之足恃,請再檢閱下引之一則:

白話文:

另外,聽說有一位著名的醫生仿效白虎湯加人參的案例,獨自在承氣湯中加入一味人參,用於預防腹瀉後的脫水,這也是一個好的方法。至於吳鞠通的增液承氣湯,其作用主要在於瀉下,而不在於增液。增液湯單獨使用只能作為病後調理的方劑,絕對不能依賴它作為病時的藥物。因此,《溫病條辨·中焦篇》十一條增液湯主之句下又說:「服增液湯後,每十二個時辰觀察一次,如果大便不下,就用調胃承氣湯來微和一下。」這說明他也知道,通幽蕩積,不是增液湯所能做到的。

沈仲圭先生對此問題有很詳盡的論述,絕非空談。如果還有人固執於增液湯的依賴,請再仔細閱讀下面引用的一則案例:

李健頤先生作《增液湯殺人篇》曰:「俞某與余素善,在船上為舵工,因洋中感冒溫邪甚篤,適為狂風所阻,迨兩星期,始抵潭港。邀余診視,六脈沉實,口渴引飲,舌絳焦黑,肌膚大熱,多汗,便秘。按照《溫病條辨》中焦所列暑溫蔓延三焦,與三石湯合增液湯,以救液清液之法治之。

白話文:

李健頤先生寫了一篇《增液湯殺人篇》,他說:「俞某與我一向交好,在船上當舵工,因為在海上受了風寒,病情非常嚴重,恰巧又遇到狂風阻攔,等了兩個星期才抵達潭港。他邀請我看診,六脈沉實,口渴想喝水,舌頭紅絳焦黑,皮膚很熱,多汗,便祕。按照《溫病條辨》中焦所列暑溫蔓延三焦,與三石湯合增液湯,用救液清液的方法來治療。」

連服二劑,熱退身涼,惟舌苔不退,大便未通。意欲用承氣下之,緣以初權醫職,一則心膽細小,再則太顧清議,況過信吳鞠通所云溫病禁用汗下,所以未敢劇下。至午後,大熱復作,再與前方。次日稍愈,愈而復作,綿延十餘日,不惟大熱不減,更加語亂神倦。乃改與調胃承氣,迨夜半,連下二次,其病若失,知飢欲食,連食稀粥兩碗,遂止後服。

白話文:

連續服用了兩劑藥,熱度退了,身涼了,但是舌苔沒退,大便不通,打算用承氣湯通便,但是由於自己剛開始當醫生,一則膽子小,再則太在乎醫生的名譽,況且過於相信吳鞠通所說的溫病禁用汗下,所以不敢用劇烈的方法攻下。到了下午,大熱又發作,再用前方的藥。第二天稍微好轉,好轉後又發作,延續了十多天,不但大熱不退,而且更加說胡話精神倦怠。於是改用調胃承氣湯,到了半夜,連續拉了兩次肚子,病似乎好了,知道肚子餓,想吃東西,連吃兩碗稀飯,接下來就不再服用藥了。

於此時也,仍不忘鞠通之言,大便既下,須止後服等語,改用增液白虎。隔二日,熱勢復發,再延某醫,亦止用增液湯加犀角芩連而已,竟至不治。嗚呼傷哉!時余以俞某之不起,亦命矣夫。不意續讀《世補齋·傷寒陽明病釋》,謂傷寒有五,傳入陽明,遂成溫病。斥鞠通用增液之誤,凡溫病皆宜以陽明治之。

白話文:

在那時仍不忘記鞠通先生的話,並在排便後,才服用了止後劑等藥物,改用增液白虎湯。隔了兩天,熱勢又復發,再找某某醫師,也只用了增液湯加犀角與黃芩連翹而已,以至於沒能治癒。唉!令人惋惜!當時我認為俞某人死定了,也是天命了。沒想到繼續讀《世補齋.傷寒陽明病釋》,裡面說傷寒有五種,傳入陽明經,就成了溫熱病。責備鞠通使用增液湯的錯誤,凡是溫熱病都應該用陽明經的治療方法來治療。

余方悟是病乃因於不敢用承氣,而特增液誤之之過也。蓋陽明實病,裡熱已盛,腸胃燥結,燥氣上熏,燥灼津液,正當用承氣、白虎下其大便,則燥熱可解,津液挽復,諸病可愈。然餘隻以《條辨》一書,奉之如圭臬,何敢稍越其用藥之意,遂致臨診不決,便成誤治,余過大矣。遂遇有是症,輒投承氣白虎,而治愈者不少。

白話文:

我後來才明白,病的原因在於不敢用承氣湯,單純增加液體的錯誤。由於陽明實病,裡熱已經很盛,腸胃乾燥,燥氣上升,燥熱灼傷津液,應該用承氣白虎湯下大便,燥熱就能解決,津液得到恢復,諸病可愈。然而我獨尊《條辨》一書,如同圭臬,不敢稍越其用藥之意,因而臨診猶豫不決,便成了誤治,我的過錯太大了。之後遇到這種病症,便投予承氣白虎湯,治癒的人不少。

可知醫者當博覽群書,切勿墨守一家言,以貽世害。余自此撫躬自警,益加虛心,精心研究,戰戰兢兢,惟恐再蹈覆轍矣!」(錄《醫界春秋》)由是觀之,孰為溫病,孰為陽明,直是不可分辨。若必欲一一鑿分,即是自欺欺人!陸公謂傷寒傳入陽明,遂成溫病,我猶嫌其言之不徹底。

白話文:

由此可知,醫者應該博覽羣書,切勿墨守一家之言,以免貽害世人。我自從那次之後,撫心自警,更加虛心,精心研究,戰戰兢兢,唯恐再蹈覆轍。由此看來,哪種是溫病,哪種是陽明,根本無法分清。如果一定要一一鑿分,那就是自欺欺人!陸公認為傷寒傳入陽明,就成了溫病,我還嫌他的話說得不夠徹底。

何者?設使吾心目中依然有溫病(廣義的)二字之存在,即是我於傷寒大論未盡瞭解故也。或者陸公但求與人共喻,故亦不惜作此類通俗說法乎?嗚呼!「肺腑而能語,醫師面如土」,能毋慨然!

白話文:

什麼是能讓我記住溫病這兩個字的呢?看來是我還沒有完全瞭解傷寒論。可能陸氏醫師想與大家一起把這個難字解開,所以就不厭煩地提出這類通俗的說法。哎!「肺腑之氣在運作的時候能說話,醫生則面如土色」,這怎麼不讓人慨嘆呢!

曹穎甫曰,醫至今日難言矣,醫者身負盛名,往往不敢用

藥,遷延日久,精氣日敗,然後囑病家另請高明。後醫見證之可下也,不暇考其精氣存亡而下之,而死之罪乃歸於後醫矣。前醫又稍稍語人曰,某家病,某醫之所殺也。其術乃終身不破。昔有某富翁患溫熱病,累日不大便,延某名醫診治,日易一方,大要不外增液湯加減。積至三十餘日,夜不成寐,晝尤煩躁。病者求死不得,名醫乃用挖糞下策,稍稍挖出黑糞,而大便終不得行。延至四十日,以至於死。聞將死之前,某名醫謂病家曰:此病若請曹穎甫醫治,尚有一二分希望。友人裴君來告,津液已枯,不可往診,乃止。後二日,病者果死,予心常耿耿焉。竊意用豬膽汁灌腸,或能僥倖於萬一。死者不可復生,徒呼負負而已!

白話文:

曹穎甫說,醫學至今日仍然很困難。有些醫生聲名顯赫,卻往往不敢下藥,拖延時間久了,病人的精氣就會逐漸消耗殆盡,然後才囑病家找其他高明的醫生。後來的醫生雖然可以見證病情可以治療,卻沒有時間考慮病人的精氣是否還存在就下藥,最終死亡的罪責卻歸咎於後來的醫生。先前的醫生稍稍對人說,某家的病是某醫生害死的,這樣的話一輩子都不會過時。曾經有一位富翁患上溫熱病,連續幾天都沒有大便,找來一位知名的醫生治療,每日換一種方子,大體上都是增液湯加減。治療累積到三十多天,晚上睡不著,白天特別焦躁。病人求死無門,名醫最後採取了挖糞下策,漸漸挖出了黑色的糞便,但大便始終無法通暢。直到四十天之後,病人因此而死。據聞在快要死之前,某位名醫告訴病家,如果這個病找曹穎甫醫治,或許還有一丁點的希望。我的朋友裴君來告訴我,病人的津液已經枯竭,我就不再前往診治了。後來的兩天,病人果然去世了,這件事讓我心情一直不好。我私下認為,使用豬膽汁灌腸,或許在萬一之下還能有些僥倖。但死者已經無法復生,只能叹息著承擔這個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