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中卷 (13)
第一集中卷 (13)
1. 第四四案,小青龍湯證(其二,佐景醫案)
余則謂傷寒表不解而咳,正多不喘者,故「咳」字居「而」字之下,為主證,而「喘」字居「或」字之下,為或然證,即使有或然之喘,推其量,不過「微喘」而已。惲氏謂本湯證即「肺傷寒」,余則謂所謂「肺傷寒」者究移之於麻黃湯證為切。惲氏謂凡人之呼吸停勻者,因肺氣能降,腎氣能升,肺腎失職則喘。
余則謂本湯證與腎毫不相干,肺之外當責之胃。惲氏謂本湯為《傷寒論》中第一等大方,與十棗大建中相伯仲,些微誤用,可以立刻致命。余則謂本湯為《傷寒論》中第一類和平方(詳後大陷胸湯證按內),與小柴胡小建中相頡頏,稍稍辨證,即不致誤用,更決不至於死。
余用本方,不啻家常便飯,甚有但咳毫無他病者,余苟稔其屬於水氣,無不以本湯愈之,與惲氏之如臨大敵者迥異。然而余有治驗,惲氏亦多治驗,此又異途而同歸者。學者於此等異同之處,如依舊不肯輕易放過,當從臨床實驗中求解答。所謂以人體為標本,萬無一誤,據體工之變化,可以改正經文之訛誤,可以分曉諸家之得失,有不容以口舌筆墨爭者,是正遵惲氏之遺教也。
以上自上卷桂枝湯至本卷小青龍湯凡十五證,皆有發熱之狀。此十五種發熱各自不同,使醫者不能辨別,得主方以治之,其熱皆不退。必須能一一細辨,病方就範。即能辨其發熱之屬於中風,用桂枝湯,屬於傷寒,用麻黃湯,屬於溫病,用葛根湯,屬於肺熱,用麻杏甘石湯,屬於胃熱,用白虎湯,屬於神經熱,用葛根芩連湯,屬於腸熱,用諸承氣湯,屬於太陽一日數度發,用桂枝二麻黃一湯,或桂枝麻黃各半湯,屬於表裡不解,用桂枝加大黃湯,或白虎加桂枝湯,屬於心陽衰弱,用麻黃附子甘草湯,屬於心下有水氣,用小青龍湯,方奏膚功。
而此十五種熱不過熱之至常者,本集以下所述諸證諸病亦每兼有發熱,下集所述諸證諸病亦皆不脫髮熱之範圍。惟其熱將悉異於是,未許等視。醫者又當辨其病證,覓其主方,絕不許固執一方,以治諸熱。是故經方家退熱之效綦捷,退熱之方綦多,而其辨熱用方之技則殊,非朝夕所可得而幾也。
今有醫者於此,曰:我能以一針退熱,病形萬變,吾針不改。不拘此為中醫冷熱之針,抑屬西醫注射之管,使其屬事實勝雄辯,我甘拜下風,使其為欺世之大言,我不暇責焉!
人每以病之能傳染者為傷寒,或以傳染為傷寒之主要條件,實則《傷寒論》廣義之傷寒。決不如是狹仄。今求通俗說法,可曰凡病之發熱者皆傷寒也。謂予不信,任君所發何熱,論中皆有主方以治此熱。所慮者,驗方重重,還待明眼之選取耳。《經》曰:「今夫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然則通俗云乎哉?直古聖人之遺意矣!
白話文:
我認為,傷寒表證未解而咳嗽,通常不會有喘的症狀,所以「咳」字在「而」字之下,是主要症狀,而「喘」字在「或」字之下,是可能出現的症狀,即使有喘,程度也只是「輕微的喘」。惲氏認為這個湯證就是「肺傷寒」,我則認為所謂的「肺傷寒」更適合歸類於麻黃湯證。惲氏認為一般人呼吸平穩,是因為肺氣能下降,腎氣能上升,如果肺腎功能失常就會喘。
我認為這個湯證和腎沒有關係,肺的問題應該歸咎於胃。惲氏認為這個方子是《傷寒論》中第一等的大方,可以和十棗湯、大建中湯相提並論,稍微誤用就會立刻致命。我認為這個方子是《傷寒論》中第一類平和的方子(詳細內容會在後面的大陷胸湯證中說明),可以和柴胡湯、小建中湯相提並論,只要稍微辨證,就不會誤用,更不會導致死亡。
我使用這個方子,就像家常便飯一樣,甚至有些只是咳嗽而沒有其他疾病的人,只要我判斷是水氣引起的,就用這個方子治好,和我惲氏如臨大敵的態度截然不同。然而我有很多治癒的經驗,惲氏也有很多治癒的經驗,這就是不同途徑卻達到相同結果的例子。學者對於這種相同和不同的地方,如果仍然不肯輕易放過,應該從臨床實驗中尋求解答。所謂以人體為實驗對象,絕對不會有錯誤,根據人體反應的變化,可以修正經典原文的錯誤,可以分辨各家學說的得失,這不是可以用口舌筆墨爭辯的,這正是遵循惲氏的遺訓。
以上從上卷的桂枝湯到本卷的小青龍湯,總共十五種證,都有發熱的狀況。這十五種發熱各自不同,如果醫生不能辨別,用主方治療,熱都不會退。必須要能一一仔細辨別,疾病才能被控制。例如能辨別發熱屬於中風,就用桂枝湯;屬於傷寒,就用麻黃湯;屬於溫病,就用葛根湯;屬於肺熱,就用麻杏甘石湯;屬於胃熱,就用白虎湯;屬於神經熱,就用葛根芩連湯;屬於腸熱,就用承氣湯;屬於太陽病一天數次發熱,就用桂枝二麻黃一湯或桂枝麻黃各半湯;屬於表裡未解,就用桂枝加大黃湯或白虎加桂枝湯;屬於心陽衰弱,就用麻黃附子甘草湯;屬於心下有水氣,就用小青龍湯,才能發揮療效。
而這十五種發熱只是發熱中最常見的情況,本書以下所講述的各種證、各種病,也常常伴隨發熱,下集所述的各種證、各種病也都脫離不了發熱的範圍。只是它們的發熱會和這十五種發熱完全不同,不可以等同看待。醫生又應該辨別它們的病證,找到它們的主方,絕對不可以固執於一個方子,去治療所有的發熱。因此,經方家退熱的效果非常快,退熱的方子也非常多,但是他們辨別發熱用藥的技巧卻不一樣,不是短時間就能學會的。
現在有醫生說:我可以用一針退熱,無論病況如何變化,我用這一針都不會改變。不管這一針是中醫的冷熱針,還是西醫的注射針管,如果他的療效確實有效,我甘拜下風,如果只是誇大其詞,我也不會去責怪他!
一般人常常把會傳染的病當作傷寒,或是把傳染當作傷寒的主要條件,其實《傷寒論》所說的傷寒範圍很廣,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麼狹窄。如果用通俗的話來說,可以說凡是發熱的病都屬於傷寒。如果有人不相信,就隨便你發什麼熱,傷寒論中都有主方可以治療這種熱。只是擔心驗方太多,還需要有明眼人來選擇適合的藥方。《傷寒論》說:「現在發熱的病,都屬於傷寒的範疇。」這樣說來,這樣通俗的說法,不是正是古代聖人的遺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