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中卷 (8)
第一集中卷 (8)
1. 第四二案，麻黃附子甘草湯證，（佐景醫案）
更有友人李君，某日深夜值余，曰：吾之幼孩病，可慮否？詢其詳，曰：「旬日以前，吾房內四壁新漆未乾，睡其中，寒氣凜然。吾孩亦宿於比，未免受寒，自後精神不振，但欲睡，呼之吮乳，亦無喜樂之狀，痰多，身不發熱。適值陰曆歲尾，家事紛繁，內人以其不煩躁，無所苦，不甚以為慮，僅與生梨、萊菔及生薑汁數次，無效。請同居之醫士某君診之，醫亦謂無妨，藥後殊不見進步。
睡時口中有痰湧出。」余曰：中醫治病，當辨寒熱，得毋寒痰為祟乎？當囑速就海上著名兒科徐先生診，當尚有救，徐先生善治此證，眾所素知也。聞次日以事阻，勿果往。第三日．改延某年老之推拿女醫士診，醫士診務慄六，至病家，已晚上九時，用薑汁、蔥白汁沾指，推拿約十餘分鐘，並與丸藥，謂病不妨事，勿必驚惶。至夜十二時許，喉中作痰阻狀者凡二次，遂殤。
嗚呼，惜哉！
杭州湯士彥先生作《酣睡篇》曰：「稔友林源卿少君，年只四齡。於黴後患症，他無所苦，惟昏迷沉睡，永日不蘇，呼之不應，推之不醒。醫者以積滯挾痰論治，凡三劑，渺效。越日，乃迓彥趨視，曾反復診察，了無異證。指紋苔色一似常孩，身既不熱，便亦通鬯，無痰而不咳，口潤而不飲，呼吸平均，能食知飢。驟視之，蓋與正式之睡眠無以異也。
每日惟在侵晨，略有一句鍾短時之清醒，在清醒時，固一毫無疾病之小兒也，呼父呼母，一如平常。遇此，則熟睡如泥，雖簸顛震撼，多方逗引，終無法使之清醒而不睡焉。證象如是，治之奈何？予意此必濕濁為祟，阻礙機竅所致。蓋濕本陰晦之邪，得穢濁則迷漫散布，矇蔽神明，既失清晨於初起，更無形質之可攻，淹綿不去，至為糾纏。
法當開上郁，佐中運，投藿香、木香、蘇葉、薄荷、省頭草、全青蒿、石菖蒲、鬱金、川樸、廣皮、苓塊，送服神香蘇合丸半粒。外更以桂心、附子、淡萸、均薑、白芷、陳艾為末，炒熱，交換以布包熨其腹際上下，取其溫香通調，以助藥勢。果不須臾，微聞腹中漉漉作鳴，移時，竟漸漸蘇來。
家人睹狀，竟欣然色喜。該兒亦咿唔笑語，頓復常態。時方下午，坐伴天明，亦不欲睡，聞街有販賣食物者，且欲購食，因進焦飯煮化之稀粥與之，交午，猶張眸無倦意。詎下午二時後，又頹然入睡鄉去矣。因再施前法，效稍減。翌日，施之亦然。彼家親友俱竊竊相告，眾口嘵嘵，僉曰魅祟。
因就卜焉。聆術者言：鬼凡三，二大一小，小者弱，叱之可去，惟大者悍耳，且皆新市場之梟首鬼也！婦嫗聞之，毛骨悚然，亟焚帛致祭，夜相送，不獲也。乃倩變相羽士數輩（陰陽生），作保福（俗稱拜斗）而解禳之，鑼鼓喧天，膏粱潑地，斗室中居然給主事之法師，請得杭城所有之土地尊神而來（法師跪念遍城之土地及神名），循序朗誦，鐃鈸相聞，音調別具，亦頗悅耳。最後並以八仙桌高掀，架於二桌之上，作橋形，上更置有預製之紙門一，是為關。
白話文：
有個朋友李先生，某天深夜來找我值班，說：「我的小兒子生病了，情況令人擔心嗎？」我問他詳細情況，他說：「十天前，我房間的牆壁剛漆好，還沒乾，我就睡在裡面，覺得寒氣逼人。我的孩子也睡在那裡，難免受寒，之後就精神不振，只想睡覺，叫他喝奶也沒有高興的樣子，痰很多，但身體不發熱。剛好是農曆年底，家裡事務繁忙，我太太覺得他沒有煩躁哭鬧，好像沒有什麼痛苦，所以不太在意，只給他吃了幾次生梨、白蘿蔔和生薑汁，都沒有效果。就請同住的醫生診斷，醫生也說沒事，吃藥後卻完全沒有進步。睡覺時，嘴裡還一直湧出痰。」我說：「中醫治病，應該分辨寒熱，難道是寒痰在作祟嗎？應該趕快帶他去看海上（上海）有名的兒科徐醫生，應該還有救，徐醫生很擅長治療這種病，大家都知道。」聽說隔天因為有事耽擱，沒有成行。第三天，改請一位年老的推拿女醫師診斷，這位醫師處理事情很慢，到了病家已經晚上九點，用薑汁、蔥白汁沾在手指上推拿約十幾分鐘，並給了藥丸，說病沒有大礙，不必驚慌。到了半夜十二點多，喉嚨出現痰阻塞的狀況兩次，就過世了。
唉，真是可惜啊！
杭州湯士彥先生寫的《酣睡篇》說：「我熟識的朋友林源卿的小兒子，年僅四歲，在梅雨季節過後生病，其他沒有什麼不舒服，只有昏迷沉睡，整天都醒不過來，叫他沒有反應，推他也不會醒。醫生用積食夾痰來治療，吃了三次藥，效果很差。過幾天，才請我去診視，我反覆檢查，沒有其他異狀。指紋和舌苔的顏色都像一般的孩子，身體不發熱，大小便也順暢，沒有痰也沒有咳嗽，嘴唇濕潤也不喝水，呼吸平穩，能吃東西也知道餓。乍看之下，跟一般的睡覺沒有兩樣。
每天只有在清晨時，會短暫清醒一下，清醒的時候，完全就像一個沒有生病的小孩，會叫爸爸媽媽，跟平常一樣。遇到這種情況，就又像睡在泥巴裡一樣熟睡，即使搖晃、用力逗弄，也沒有辦法讓他清醒不睡。症狀就是這樣，該怎麼治療呢？我認為這一定是濕濁邪氣在作祟，阻礙了身體的氣機。因為濕本來就是陰暗的邪氣，得到污濁之氣就會擴散蔓延，蒙蔽人的神智，既然清晨醒不過來，更沒有具體的形狀可以攻擊，拖延不去，非常難纏。
治療方法應該疏通上焦的鬱滯，輔助中焦的運化，用藿香、木香、蘇葉、薄荷、省頭草、全青蒿、石菖蒲、鬱金、川樸、廣陳皮、茯苓等藥材，再配服半顆神香蘇合丸。外用桂心、附子、淡吳茱萸、乾薑、白芷、陳艾磨成粉，炒熱，用布包起來交替熨燙他的腹部上下，藉由溫熱的香氣來疏通調暢，輔助藥效。果然沒多久，就微微聽到肚子裡咕嚕作響，過一會兒，竟然漸漸清醒過來。
家人看到這種情況，都非常高興。孩子也咿咿呀呀地笑著說話，立刻恢復正常。當時是下午，他坐著玩到天亮，也不想睡覺，聽到街上有小販賣食物，還想買來吃，所以給他吃了焦飯煮成的稀粥，到了中午，仍然睜著眼睛沒有倦意。沒想到下午兩點後，又頹然進入睡鄉了。於是再用之前的方法，效果就稍微差了。隔天再用，也是一樣。他家的親友都私下議論紛紛，大家七嘴八舌，都說是鬼魅作祟。
就去占卜問事。占卜的人說：鬼有三個，兩大一小，小的比較弱，可以趕走，只有大的很兇悍，而且都是新市場被砍頭的鬼！婦女們聽到後，都嚇得毛骨悚然，趕緊燒紙祭拜，晚上送鬼，也沒有用。於是請了幾個會變法術的道士（陰陽生），做法事（俗稱拜斗）來解厄，鑼鼓喧天，到處都是祭品，在小房間裡居然請來了杭州城所有的土地神（法師跪著念誦城裡所有的土地神祇的名字），依序大聲念誦，敲鑼打鼓的聲音交錯，音調特殊，也還蠻好聽的。最後還把八仙桌高高掀起，架在兩張桌子上，形成橋的形狀，上面放著預先製作的紙門，當作關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