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中卷 (7)
第一集中卷 (7)
1. 第四二案,麻黃附子甘草湯證,(佐景醫案)
佐景曰,余嘗治上海電報局高魯瞻君之公子,年五齡,身無熱,亦不惡寒,二便如常,但欲寐,強呼之醒,與之食,食已,又呼呼睡去。按其脈,微細無力。余曰:此仲景先聖所謂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顧余知治之之方,尚不敢必治之之驗,請另乞診於高明。高君自明西醫理,能注射強心針,顧又知強心針僅能取效於一時,非根本之圖,強請立方。余不獲已,書:,
熟附片(八分),淨麻黃(一錢),炙甘草(一錢)
與之,又恐其食而不化,略加六神麯、炒麥芽等消食健脾之品。次日復診,脈略起,睡時略減。當與原方加減。五日而痧疹出,微汗與俱,疹密布周身,稠逾其他痧孩。痧布達五日之久,而胸悶不除,大熱不減,當與麻杏甘石重劑,始獲全愈。一月後,高公子又以微感風寒,復發嗜寐之恙,脈轉微細,與前度彷彿。
此時,余已成竹在胸,不虞其變,依然以麻黃附子甘草湯輕劑與之,四日而瘥。
佐景按,麻黃能開肺氣,附子能強心臟,甘草能安腸胃,三者合則為麻黃附子甘草湯,能治虛人之受邪而力不足以達邪者。若麻黃附子細辛湯則以細辛易甘草,其力更偉。蓋細辛芳香,能蠲痰飲而闢穢濁故也。夫脈微細但欲寐如本案所云固為少陰病,若更進而兼身熱、惡寒、踡臥,亦為少陰病,不過有輕重緩急之分爾。而東人山田氏必欲補惡寒二字,使成「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惡寒欲寐也」一條,其可以已乎?
曹穎甫曰,予治脈微細但欲寐者,往往以四逆湯取效。然姜生所治高姓小兒,實由太陽表證內伏少陰。故非麻黃不能奏功,斷非四逆湯所能治。蓋四逆湯僅能由少陰外達肌腠,以乾薑、炙草能溫脾胃,脾胃固主肌肉也。若改乾薑為麻黃,方能由少陰直達肺部,而皮毛為之開泄,以肺主皮毛故也。觀其證治三變,而始終不脫麻黃,其用心之細密,殆不可及。況身熱而不惡寒,似無用麻黃之必要,此證竟毅然用之,其識解尤不可及乎。蓋呼之則醒,聽其自然則寐,有矇蔽之象,故可決為非少陰本病,而為太陽內陷之證。且以小兒純陽之體,不當有此少陰病故也。以此意叩姜生,定當相視而笑,以為不意悶葫蘆竟被打破也。
佐景又按,友人周巨中君之二女公子,年三齡,患恙沉迷不醒,手足微厥。余診之,脈微細,承告平日痰多,常有厥意,必劇吐而後快。余曰:諾。疏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半夏、生薑與之。囑服一劑再商。及次日,周君睹孩精神振作,不復沉迷。又值大雨滂沱,遂勿復邀診,仍與原方一劑。三日往診,手足悉溫,唇口乾燥,由陰證轉為陽證。余曰:無妨矣。與葛根,花粉,桑葉,菊花輕劑,連服二日,全愈。以後余逢小兒患但欲寐者多人,悉以本法加減與之,無不速愈。人見本方藥味之少,竊竊以為怪,是皆未讀經書、未從名師之故也。
白話文:
一位醫生治癒了上海電報局高魯瞻先生五歲兒子的病。孩子沒有發燒,也不怕冷,大小便正常,但嗜睡,叫醒後能吃東西,吃完又睡。脈象微弱。醫生診斷為少陰病,但不敢保證療效,想請教其他醫生。高先生懂西醫,能注射強心針,但知道強心針只能一時見效,不是根本治療方法,所以堅持要方劑。醫生無奈之下,開了麻黃附子甘草湯(熟附片八分,淨麻黃一錢,炙甘草一錢),又加了六神曲、炒麥芽等助消化健脾的藥物。第二天複診,脈象略好轉,嗜睡減輕,醫生調整了藥方。五天后出疹子,伴有微汗,疹子遍佈全身,比一般麻疹多且密,持續五天。期間胸悶、高熱不退,醫生改用麻杏甘石湯重劑才治癒。一個月後,孩子因輕微風寒再次嗜睡,脈象微弱,醫生這次很有把握地用了小劑量的麻黃附子甘草湯,四天痊癒。
醫生分析麻黃附子甘草湯的功效:麻黃開肺氣,附子強心臟,甘草安腸胃。 麻黃附子細辛湯則更強,因細辛能祛痰飲、除穢濁。脈象微弱嗜睡是少陰病,若伴有發熱、怕冷、蜷臥也是少陰病,只是輕重緩急不同。 有人非要加“惡寒”二字,改成“脈微細,但惡寒欲寐”,是不必要的。
另一位醫生則常用四逆湯治療脈微弱嗜睡,但認為此案例是太陽表證內陷少陰,所以必須用麻黃,四逆湯不行。四逆湯只能溫暖脾胃,從少陰外達肌表,而麻黃能直達肺部,疏通皮毛。 孩子發熱但不怕冷,看似不需要麻黃,但醫生還是用了,因為孩子時醒時睡,像被蒙蔽一樣,實際上是太陽經內陷,而非少陰本病。小兒屬純陽之體,本不該有少陰病。
醫生還治療了另一位朋友三歲的女兒,嗜睡昏迷,手腳發冷,脈象微弱,平日痰多,常有厥氣,需嘔吐後才舒服。醫生用了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半夏、生薑,次日孩子精神好轉。之後又服一劑,三日後痊癒。 醫生用這個方法治癒了很多嗜睡的兒童,有人不解藥方簡單,那是因為沒有讀經典醫書,沒有跟名師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