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下卷 (12)
第一集下卷 (12)
1. 第八九案,汗後致虛,(穎師醫案)
師母,案缺
生半夏(三錢),炙草(五錢),當歸(三錢),陳皮(三錢)白朮((三錢,),生黃耆(三錢),熟附塊(五錢),黨參(四錢),熟地(二兩),乾薑(三錢),川芎(三錢),炙乳沒(各三錢)生米仁(一兩)
佐景按,師母體素瘦削,而微有痰飲之疾。數日前,偶感風
寒,惡寒,頭痛,發熱,師疏表劑予之,稍瘥而未了了。再予之,如是者屢。余曾檢得其一方,為桂枝三錢、白芍三錢、生草二錢、浮萍三錢、姜三片,蓋桂枝湯去大棗加浮萍也。服後,汗出甚多,微惡寒,神疲心痛,叉手自冒,徐按稍瘥,筋肉不舒,有如針刺,皮膚乾燥,血脈色轉褐,心時悸,頭時眩,坐立不穩,但覺搖搖然,脈細小而弱。師母固知醫者,因謂師曰:我今虛,法當補。互商之下,乃得上方。師母且曰:倘熟附而不效者,我明日當易生附也。其時方暮,心痛甚劇,筋肉牽制亦良苦。進初煎,旋得安睡。夜半醒來,痛隨大減。次早進次煎,精神大振。皮色較潤,而行動漸漸如常矣。
事後,余推測本案之病理藥效,其有可得而言者,師母似系血液衰少、痰濁凝據之體,雖有表證,本不宜發汗過多。論曰:「脈浮緊者,法當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遲者,不可發汗。何以知然,以榮氣不足,血少故也。」可以見之。況桂枝湯去大棗加浮萍,其發汗之力較桂枝原湯為尤猛。
因大棗本為保存津液者,今反易以傷津液之浮萍故也。以不宜發汗之人,令大發其汗,自有變證。大論曰:「發汗過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湯主之。」此蓋為無痰飲者言之耳。又曰:「太陽病,發汗,汗出不解,其人仍發熱,心下悸,頭眩,身瞤動,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湯主之。」此蓋為有痰飲者言之。
又曰:「發汗,病不解,反惡寒者,虛故也,芍藥甘草附子湯主之。」此蓋為虛者言之。今師母所服之方,雖非桂枝甘草湯,亦非真武湯,又非芍藥甘草附子湯,然相去匪遠,而周詳或且過之,故能效也。由是觀之,仲聖教人用麻桂以表邪,固又教人有不宜用麻桂之證,而又教人誤用後補救之法。其意也善,其法也備,觀本案而益信。
讀《傷寒論》者,又安可執其一而舍其二哉?
曹穎甫曰,虛人發汗,是謂重虛。重虛之人,必生裡寒。血不養筋,故筋脈牽制。血不充於脈道,故微細。不補氣血則筋脈不調,不溫水臟則表陽不達。又因其有水氣也,加乾薑半夏。因其體痛也,加乳香沒藥;因其心悸也,重用炙甘草。因其夾濕也,而加生苡仁。大要隨證酌加,初無成方之可據。而初意卻在並用朮附,使水氣得行於皮中。蓋救逆之方治,原必視病體為進退也。
白話文:
第八十九案,汗後致虛(穎師醫案)
師母的病案記錄遺失了。
使用的藥方如下:
- 生半夏(三錢)
- 炙甘草(五錢)
- 當歸(三錢)
- 陳皮(三錢)
- 白朮(三錢)
- 生黃耆(三錢)
- 熟附子塊(五錢)
- 黨參(四錢)
- 熟地黃(二兩)
- 乾薑(三錢)
- 川芎(三錢)
- 炙乳香、炙沒藥(各三錢)
- 生薏苡仁(一兩)
佐景按:
師母體質原本就瘦弱,而且稍微有痰飲的毛病。幾天前,她偶然感到風寒,出現怕冷、頭痛、發燒的症狀。醫師開了發散表邪的藥給她,稍微好轉但沒有完全康復。再次開了同樣的藥,這樣反覆幾次。我曾看到他開的一個藥方,是桂枝三錢、白芍三錢、生甘草二錢、浮萍三錢、生薑三片,應該是桂枝湯去掉大棗,加上浮萍。服藥後,她出了很多汗,微微怕冷,精神疲憊,心口疼痛,會不自覺地雙手抱胸,按壓胸口後會稍微舒服一點,肌肉緊繃不舒服,像針刺一樣,皮膚乾燥,血脈顏色變得暗褐色,時常心悸、頭暈,坐立不穩,感覺身體搖搖晃晃,脈搏細小而虛弱。師母本身也懂醫理,因此對醫師說:「我現在身體虛弱,應該用補的。」經過討論後,才有了上面的藥方。師母還說:「如果吃熟附子沒有效果,我明天就要改用生附子。」當時天色已晚,她心痛得很厲害,肌肉的緊繃和牽扯也讓人非常難受。喝了第一次煎好的藥後,很快就安穩地睡著了。半夜醒來,疼痛大大減輕。第二天早上喝了第二次煎好的藥,精神大振,皮膚也變得比較滋潤,行動也漸漸恢復正常了。
事後,我推測這個案例的病理和藥效,有些地方可以說說。師母的體質看起來是血液衰少、痰濁凝聚的,雖然有表證,本來就不應該過度發汗。《傷寒論》說:「脈浮而緊的,身體會疼痛,應該用發汗的方法來解除。如果脈象在尺部呈現遲緩,就不可發汗。為什麼呢?因為是體內的營氣不足,血少的緣故。」由此可見,師母的情況不適合發汗。何況桂枝湯去掉大棗加上浮萍,它的發汗力量比原來的桂枝湯更加猛烈。
因為大棗本來是保存體內津液的,現在反而用會損傷津液的浮萍來取代。讓不適合發汗的人過度發汗,自然會產生變證。《傷寒論》說:「發汗過多,病人會不自覺地雙手抱胸,心悸,喜歡按壓胸口,這是桂枝甘草湯可以治療的。」這主要是針對沒有痰飲的人來說的。又說:「太陽病,發汗後,汗出但病沒有好轉,仍然發熱、心悸、頭暈、身體抽動,甚至想倒在地上,這是真武湯可以治療的。」這主要是針對有痰飲的人來說的。
還說:「發汗後,病沒有好轉,反而怕冷,這是虛弱的緣故,可以用芍藥甘草附子湯來治療。」這主要是針對虛弱的人來說的。現在師母所服用的藥方,雖然不是桂枝甘草湯,也不是真武湯,更不是芍藥甘草附子湯,但藥性相去不遠,而且考慮得更周全,所以才能見效。由此看來,《傷寒論》教人用麻黃桂枝來解表邪,同時也教人有哪些情況不適合用麻黃桂枝,並且教人誤用後如何補救。他的用意是好的,方法也很完備,看了這個案例後就更加確信了。
讀《傷寒論》的人,怎麼可以只執著於其中一種用法,而忽略其他呢?
曹穎甫說:
虛弱的人發汗,是加重虛弱。虛弱加重的人,一定會產生裡寒。血液不能滋養筋脈,所以筋脈會牽制。血液不能充滿脈道,所以脈象微細。如果不補養氣血,筋脈就不能調和,如果不溫暖水臟,表陽就不能到達。又因為她有水氣,所以加上乾薑半夏。因為她身體疼痛,所以加上乳香沒藥;因為她心悸,所以加重炙甘草的用量。因為她有夾濕的症狀,所以加上生薏苡仁。總之,要根據症狀來酌情加減,沒有固定的藥方可以依據。而最初的想法,卻是同時使用白朮和附子,讓水氣能從皮膚排出。因為救治危急病症的藥方,本來就要視病體的狀況來做調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