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下卷 (9)
第一集下卷 (9)
1. 第八四案,奔豚(其一,穎師醫案)
劉(右)
初診(九月十六日),始病中脘痛而吐水,自今年六月,每日晨泄,有時氣從少腹上衝,似有瘕塊,氣還則絕然不覺。此但肝鬱不調,則中氣凝滯耳。治宜吳茱萸湯合理中。
白話文:
第一次看診(九月十六日),病人開始出現中脘疼痛和嘔吐水的情況,從今年六月開始,每天早上都會腹瀉,有時會有氣從下腹部向上衝,好像有腫塊,但氣一消退就不覺得了。這只是肝氣鬱結不調,導致中氣凝滯。治療應該使用吳茱萸湯和理中湯。
淡吳萸(四錢),生潞黨(五錢),乾薑(三錢),炙草(三錢),生白朮(五錢),生薑(三片),紅棗(十二枚)
白話文:
淡吳茱萸(四錢),生潞黨(五錢),乾薑(三錢),炙甘草(三錢),生白朮(五錢),生薑(三片),紅棗(十二枚)
二診(九月十八日),兩服吳茱萸合理中湯,酸味減而沖氣亦低,且晨泄已全愈。惟每值黃昏,吐清水一二口,氣從少腹挾痞上衝者,或見或否。治宜從欲作奔豚例,用桂枝加桂湯,更納半夏以去水。
白話文:
第二次看診(九月十八日),服用了兩劑吳茱萸合二陳湯,酸味減輕,向上衝的氣也減少,而且晨間腹瀉已經完全痊癒。只是每逢黃昏時,會吐出幾口清水,氣從下腹部夾著痞塊向上衝,有時出現,有時沒有。治療應該依照奔豚的作法,使用桂枝加桂湯,再放入半夏來去除水氣。
川桂枝(三錢),白芍(三錢),生草(錢半),桂心(錢半),製半夏(五錢),生薑(五片),紅棗(七枚)
白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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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桂枝(三錢):三錢川桂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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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三錢):三錢白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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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草(錢半):半錢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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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心(錢半):半錢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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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半夏(五錢):五錢製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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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薑(五片):五片生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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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棗(七枚):七枚紅棗。
拙巢注,服後全愈。
佐景按,本案初診所謂吐水,二診所謂吐清水,頗可疑,或
即是「白津」,其說詳下案。
白話文:
我住的地方很簡陋,服用藥物後完全痊癒了。
佐景認為,這個病例初診時說吐水,第二次診斷時又說吐清水,這很可疑,可能是「白津」,關於這一點,詳情請看下一個案例。
2. 第八五案,奔豚(其二,佐景醫案)
周(右,住浦東)
初診,氣從少腹上衝心,一日四五度發,發則白津出,此作奔豚論。
白話文:
初次看診時,您描述的症狀是:氣從小腹往上衝到心臟,一天會發作四五次,每次發作時,會吐出白色津液。這屬於「奔豚」的病理。
肉桂心(一錢),川桂枝(三錢),大白芍(三錢),炙甘草(二錢),生薑(三片),大紅棗(八枚)
白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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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桂心 (1 錢):刺激血液循環,緩解疼痛,抗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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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桂枝 (3 錢):發汗,緩解肌肉疼痛,改善血液循環,減輕感冒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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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芍 (3 錢):緩解疼痛,鎮靜,改善月經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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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甘草 (2 錢):緩解疼痛,鎮咳,改善胃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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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薑 (3 片):促進消化,殺菌,抗發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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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紅棗 (8 枚):滋補氣血,改善貧血,增強免疫力。
佐景按,本案為余在廣益中醫院所診得者,余視此頗感興
趣,若自珍其敝帚者然,請從「白津」說起。
白話文:
這個病例是我在廣益中醫院診治的,我對這個病例感到很有趣,就像珍愛自己的破舊掃帚一樣,就從「白津」說起。
《金匱要略》曰:「寒疝繞臍痛,苦發則白津出,手足厥冷,其脈沉弦,大烏頭煎主之。」本條中「苦發」二字,《千金》《外臺》作「若發」,此不足論。「白津」二字,《千金》《外臺》作「白汗」,「白汗」二字在仲聖書中為少見,或以為即《素問》之「魄汗」,或以為即《脈經》之「白汗」,似未得為的解。若仍作「白津」,亦未能確指為何物。
白話文:
《金匱要略》中記載:「寒疝繞著臍部疼痛,一發作就流出白色的液體,手腳冰冷,脈搏沈而弦細,可以用大烏頭煎來治療。」這條中的「苦發」兩個字,《千金方》、《外臺祕要》寫成「若發」,這不足以談論。「白津」兩個字,《千金方》、《外臺祕要》寫成「白汗」,「白汗」兩個字在仲聖的著作中很少見,有些人認為這就是《素問》中的「魄汗」,有些人認為這就是《脈經》中的「白汗」,似乎未能得到確切的解釋。如果依然寫成「白津」,也無法明確指出是何物。
若釋「白津」為「白帶」,尤誤。因「帶」則稱「下」,而不稱「出」,稱「白物」而不稱「白津」故也。獨本案病者周右告我以一病狀,我無成句以形容之,欲得而形容之,除非「發則白津出」五字,庶足以當之。蓋周右每當寒氣上衝之時,口中津液即泉湧而出,欲止之不得,其色透明而白。
白話文:
如果將「白津」解釋為「白帶」,那就更加錯誤了。因為「帶」,通常是指「向下」,而不是「向外流出」,並且稱「白物」而不是稱「白津」。然而,本案中,病人周右告訴我有某種病狀,我沒有合適的句子來形容它,想要形容它,除了「發作時白津流出」這五個字,才能充分說明這種病狀。周右每當寒氣上衝的時候,口中津液就會像泉水一樣湧出,想要停止也停不下來,而且津液的顏色透明且白色。
待沖氣下降,此種白津方止。其來也不知何自,其止也不知何往。但決非痰濁之屬,蓋痰濁出於肺胃,此則出於口中,痰濁較濃而厚,此則較淡而清。痰濁之吐出須費氣力,此則自然流溢,故二者絕然為二物。
白話文:
當上升的暴氣下降時,這種像水的口液才停止。它的由來也不知道從哪裡來,它的停止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但它肯定不屬於痰濁之類,因為痰濁是由肺和胃產生的,而這種像水的口液則是由嘴巴產生,痰濁比較濃稠,這種像水的口液則比較淡而清。痰濁的吐出需要費力,這種像水的口液則自然流出,所以這兩種東西絕對是兩種。
夫奔豚為寒性病,既有出白津之例,則寒疝亦為同類之寒性病,其出白津復何疑?師兄吳凝軒謂嘗親見凍斃之人將死之時,口出白津無算,汩汩而來,絕非出於其人之自主,與此正可互相印證,事實之不可誣有如是者!
白話文:
奔豚是一種寒性病,既然有吐出白色液體的例子,那麼寒疝也是同類的寒性病,寒疝吐出白色液體又有什麼可懷疑的?師兄吳凝軒說他曾經親眼見過凍死的人在臨死的時候,口裡吐出白色的液體,源源不斷地流出來,這絕對不是出於患者自己的意志,與此正可以互相印證,事實是如此不可懷疑!
葉案曰:「高年少腹氣衝,脘下心肋時痛,舌底流涎,得甜味,或靜臥,少瘥,知飢不食,大小便日窒。此皆陰液內枯,陽氣結閉。喻西昌有滋液救焚之議。然衰老關格病,苟延歲月而已,醫藥僅堪圖幸。」藥用「大麻仁、柏子仁、枸杞子、肉蓯蓉、紫石英、炒牛膝」。細按本病實是奔豚,所謂「舌底流涎」,即是「白津」。
其用藥雖非正道,而足以互證病情者乃至審也。
白話文:
葉案上說:「高齡老人少腹氣上衝,肚子下方和肋骨下的位置時常疼痛,舌頭下面流口水,嚐到甜味,或靜靜地躺著,會減輕一些,知道餓了卻不想吃東西,大小便每天都阻塞。這些都是體內的陰液枯竭,陽氣閉塞引起的。喻西昌說他有滋潤液體滅火的治療方案。然而衰老關節阻塞的疾病,只能苟延歲月罷了,醫藥只能勉強圖個吉祥。」藥方使用「大麻仁、柏子仁、枸杞子、肉蓯蓉、紫石英、炒牛膝」。仔細分析,這種疾病實際上是奔豚病,所謂的「舌頭下面流口水」,也就是「白津」。
雖然他的用藥方法不算是正統的途徑,但足以互相驗證病情,從而達到仔細評估的效果。
按依西醫解剖學言,唾腺亦名涎腺,涎腺計有三對,曰耳下腺,曰顎下腺,曰舌下腺,其末端各有球囊如葡萄狀。耳下腺為最大,在外耳之直下,別有管開口於上顎臼齒之近旁,以輸送唾液;顎下腺在下顎之內前部,舌下腺在舌底黏膜之下,其輸送管皆開口於舌尖下部之兩側。若唾腺神經起反射興奮,以致唾液分泌亢盛者,謂之反射性流涎症云云。
白話文:
根據西醫的解剖學,唾腺也叫做涎腺,涎腺總共有三對,分別是耳下腺、顎下腺和舌下腺,它們的末端都有像葡萄一樣的球囊。其中,耳下腺是最大的,位於外耳的正下方,有一條管道開口在上顎臼齒的附近,用來輸送唾液;顎下腺在下顎的內前部,舌下腺在舌底黏膜的下面,它們的輸送管都開口於舌尖下部的兩側。如果唾腺神經受到反射性刺激而興奮,導致唾液分泌增多,就叫做反射性流涎症。
竊意奔豚病者心腹部分之神經劇受刺激,因反射及於唾腺神經,故分泌唾液特多。此唾液也,實即本案所謂白津。
白話文:
我的想法是,患有奔豚病的人,是心腹部位的神經受到強烈刺激,因反射作用影響到唾液腺神經,所以分泌特別多的唾液。這種唾液,其實就是本案中所說的白色津液。
二診,投桂枝加桂湯後,氣上衝減為日二三度發,白津之出亦漸稀。下得矢氣,此為邪之去路,佳。
白話文:
第二次診,服用了桂枝加桂湯後,氣往上衝的症狀減輕了,一天發作兩三次,白濁的津液也逐漸減少。排出了矢氣,這是邪氣排出體外的途徑,很好。
肉桂心(一錢半),川桂枝(三錢),大白芍(三錢),炙甘草(三錢),生薑(三片),紅棗(十枚),厚朴(錢半),半夏(三錢)
白話文:
肉桂心(1.5錢),川桂枝(3錢),大白芍(3錢),炒甘草(3錢),生薑(3片),紅棗(10顆),厚朴(1.5錢),半夏(3錢)
佐景按,初診時有為我錄方之同學曰,此肝氣也。余曰:肝
氣之名太泛,毋寧遵經旨稱為奔豚,同學疑焉。次日病者欣相告,曰:沖氣減矣,胃納亦增。同學愕然焉。余又瑣瑣重問白津之狀及關於白津之一切,所言悉合,無可疑焉。又曾細按其脈,頗見弦緊之象,與仲聖所言寒疝之脈相似,益見疝與奔豚,確屬類似之病。
白話文:
佐景按_,初診時有曾經替我記錄藥方的同學說,這是肝氣造成的。我說:肝氣的名稱太過廣泛,不如遵照經文的旨意稱之為奔豚。同學對此感到懷疑。隔天,病患欣喜地告訴我,沖氣已經減少,胃口也變好了。同學驚訝不已。我再度仔細地詢問白津的狀況以及與白津相關的一切,所說的內容完全相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我又仔細地按了病患的脈搏,發現脈象頗為弦緊,與仲聖所說的寒疝之脈相似,這更說明疝與奔豚確屬類似的疾病。
服桂枝加桂湯而得矢氣者,因桂性芳香兼能逐穢故也。然而逐穢氣之專功,卻不及厚朴,此為余屢次實驗而得之者。又以半夏善降,故並用之。
白話文:
服用桂枝加桂湯而治癒中箭引起的矢氣的人,是因為桂枝具有芳香特性,並且能夠驅除穢氣。然而,在驅除穢氣方面,桂枝不如厚朴專門,這是根據我多次實驗得出的結論。另外,由於半夏有良好的降氣作用,所以也一同使用。
三診,氣上衝,白津出,悉漸除,蓋矢氣得暢行故也。今圖其本,宜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加桂。
白話文:
當病人在經歷了三種診斷之後,氣息開始順暢,白色的體液開始排出,所有的症狀都逐漸消失,這是因為箭矢造成的淤塞得以暢通的緣故。現在要想徹底治療這種疾病,應該服用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並加入桂皮。
厚朴(三錢),生薑(四錢),半夏(四錢),甘草(三錢)黨參(三錢),桂心(一錢),桂枝(二錢)
白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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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朴: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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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薑: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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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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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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黨參: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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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心: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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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枝:二錢。
佐景按,余每遇可研究之病,恆喜病者多來受診幾次,俾可
詳志服藥後之經過。但以用經方之故,病者向愈至速,每一二診後,即不復來。予乃無從詳訊,每致大失所望。本案當初診時,婦鑑於前此就地醫治之無效,頻頻問:「先生,這個毛病阿會好?」意猶言「未知尚有愈望否」也。予期以十日,婦笑頷之。至二診來時,予鑑於前此查詢病情之無從,當即詳詢婦之滬寓住址。第三診後,婦果不復來。又越數日,余乃按址趨至城內肇嘉路關帝廟對過木器號內其戚家訪之。得其外甥女出見,曰:家舅母因病已將全愈,又以家務紛繁,早欣然回浦東去矣。以余意默忖,此婦病根必然未拔,不久行當重發。夫當其病劇之時,則以身體為重,家事為輕;及其病減之後,又以家事為重,身體為輕;此乃人之常情,安足怪歟?
白話文:
佐景按
我每次碰到可以研究的病人,都希望病人多來就診幾次,以便詳細瞭解服藥後的經過情況。但因為使用經方,病人的病情好轉都很迅速,每次一兩次診後就不再來了。我因此無法詳細詢問病況,常常感到大失所望。本案初診時,由於病人之前在本地就醫沒有效果,所以頻頻詢問:「先生,這個毛病會好嗎?」意猶未盡,是說「不知道還有沒有希望痊癒」。我預計十天,病人笑著點頭。
等到二診來時,鑑於之前詢問病情無從著手,我立即詳細詢問病人的上海住址。第三診後,病人果然沒有再來了。又過幾天,我按地址前往城內肇嘉路關帝廟對面的木器號,在她的親戚家拜訪。她的外甥女出來見我,說道:「我舅母因為生病已經快好了,又因為家務繁忙,早早地回浦東去了。」
我暗自揣測,這個病人的病根肯定沒有拔除,不久就會復發。當病情嚴重時,就會把身體看得重,家事看得輕;等到病情好轉,又會把家事看得重,身體看得輕;這種情況是人之常情,不足為怪。
有善懷疑之讀者必將問佐景曰:何謂「今圖其本」?為答此問題起見,余乃不能不發表其未成熟之說。緣余於奔豚一病曾下小小研究工夫,只以學殖過淺,資質過鈍,迄無一得。即稍稍獲新意,亦殊不敢自信,故曰未成熟之說也。倘邀高明教正,幸也何如。
白話文:
有善於懷抱疑惑的讀者必定會詢問佐景:「什麼是『今圖其本』?」為了回答這個問題,我不得不發表我尚未成熟的看法。由於我曾經對奔豚一病做過一點小的研究工夫,只因學識太淺,資質太遲鈍,一直沒有收穫。即使偶爾獲得一點新意,我也不太敢相信自己,所以說是我的說法尚未成熟。如果能邀請高明的人指教,那該是多麼幸運的事啊。
余曰:奔豚病之本源乃腸中之矢氣,即腸胃中殘餘未曾消化之物,因發酵分解所生之瓦斯是也。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治此最佳。方中人參生薑半夏能健胃降逆,使立建瓴之勢;厚朴甘草能逐穢安正,大有剿撫之功。病者服此後,其矢氣將更多,源源而出,臭不可聞。俗語謂屁之響者不臭,臭者不響,故此種矢氣並無多大響聲,旁人當慎防之。
白話文:
我認為:奔豚病的根本原因是腸道中的矢氣,也就是腸胃中殘留的未曾消化之物,因發酵分解所產生的氣體。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是治療此病的最佳藥方。方中的參、薑、半夏能健胃降逆,讓氣勢如同傾瀉的瀑布一般;厚朴、甘草能祛除穢氣、安定正氣,有如剿撫之功。病人服用此藥後,矢氣將會更多,源源而出,臭不可聞。俗話說:「屁之響者不臭,臭者不響」,因此這種矢氣並沒有很大的響聲,旁人應多加小心。
矢氣既去,腹之脹滿者乃漸平。本案周右腹本脹滿,兩服藥後,遂漸平,今特補述於此。病人之腹漸平,奔豚乃免復發,所謂圖其本者此也。
白話文:
針刺之後,腹脹滿的症狀逐漸平復。本案中周先生右腹原本脹滿,服用兩次藥後,就漸漸平復了,之所以特別在此補充述說,是因為病人的腹部漸漸平穩,反覆發作的奔豚症狀才得以免除,這也是所謂治癒根本之道。
我今當補述周婦氣上衝之情形。據述其氣確發源於小腹,惟並非僅中道一線直上,彷彿腹之兩旁皆有小線向上中方向升騰,直衝至心臟部分而杳。方其沖也,頗覺難堪;及其杳也,不知何去。而白津之忽湧忽止,又皆出於不能自主。如是前後數分鐘,方復原狀。然而神為之疲,食為之減。
白話文:
我現在應該補充說明周婦人的氣往上衝的情況。據她所述,她的氣確實是起源於小腹,但不只是中間一條直線往上衝,好像肚子兩側都有小線條向上中方向升騰,直衝到心臟部位就消失了。當氣往上衝的時候,她覺得非常難受;當氣消失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而白帶的忽湧忽止,也都出於不能自主。如此反覆幾分鐘,才恢復原來的狀態。然而,她的精神因此疲倦,食慾也因此減退。
吾人當注意此婦之逆氣衝至心而杳一語,與經文「氣從少腹上衝心者」「氣從少腹上至心」二語,悉合符節。經文之「至」字,有以心為止境,至此而止之意。經文之「沖」字,有以心為正鵠,沖此即中之義。經文衝心至心大同小異之二條,悉主桂枝加桂湯,故我治本案衝心至心之奔豚,亦用桂枝加桂湯。
白話文:
我們應該注意本案婦人的逆氣衝擊至心中卻又杳無蹤跡這句話,與《傷寒論》中「氣從少腹上衝擊中心」和「氣從少腹上衝抵達心臟」兩句話,完全符合並呼應。經文中的「至」字,意味著以心臟為終點,到達此處就停止了。經文中的「沖」字,意味著以心臟為目標,衝擊到此處就擊中了。經文中衝擊心臟與到達心臟這兩條大同小異的論述,都主張使用桂枝加桂湯,因此我治療本案衝擊心臟且到達心臟的奔豚症,也使用了桂枝加桂湯。
此婦服藥得矢氣後,則上衝之氣頓減,可見衝心之逆氣無非腸中之矢氣,腸中之矢氣即是衝心之逆氣。意者腸中發酵之瓦斯既不能泄於下,勢必膨於中,故腹脹滿。而腹之脹滿程度又殊有限制,故此時瓦斯乃隨時有上溢之可能。適腸繫於腸間膜,膜中有無數靜脈管吸液上行,平時因血管有關約之作用,瓦斯不能溢入血管。適其人暴受驚恐,關約失其效能(吾人手方握物,受驚則物墮地。
白話文:
這位婦女服藥後(矢氣)頓時減少,可見衝擊心臟的逆氣是由腸中的(矢氣)引起的,腸中的(矢氣)就是衝擊心臟的逆氣。腸中發酵的氣體既不能從下面排出,勢必膨脹於中間,所以腹部脹滿。腹脹滿的程度有限制,所以此時氣體隨時都有可能向上溢出。腸子恰好連接在腸繫膜上,膜中有無數靜脈管吸收液體向上運行,平時由於血管收縮的作用,氣體不能溢入血管。恰好這個人突然受到驚嚇,血管收縮失去了作用(我們手裡拿著東西,受到驚嚇,東西就會掉到地上。
書載難產之婦,因驟聞響器擲地,胎兒安下。是皆關約筋因驚失效之明證),於是瓦斯乘機溢入血管。此溢入之量必甚微渺,然其害已烈。觀西醫之注射液劑,必避免空氣之隨入,慎之又慎,可見一斑。設瓦斯溢入靜脈管,病人之感痛楚尚不甚劇,因瓦斯與靜脈血液同向上行故也。
白話文:
古書上記載,難產的婦女,因為突然聽到響亮的器物掉到地上的聲音,胎兒的位置就改變了。這都是與關約筋因為受到驚嚇而失去作用的明顯證據,瓦斯乘機溢入血管。這種溢入的量一定非常微小,但它的危害已非常嚴重。看看西醫的注射液,必須避免空氣隨之進入,非常慎重,這可以證明。如果瓦斯溢入靜脈管,病人感到的疼痛還不至於非常劇烈,因為瓦斯和靜脈血一起向上運行。
設其所溢入者為動脈管,則二者逆向而行,痛楚斯甚。以我臆測,此種瓦斯甚且逆大動脈而上薄心臟,但心臟瓣膜開合噴壓之力殊強,故瓦斯終為擊潰,或下退原處而杳。藥以桂枝加桂湯者,因桂枝能助動脈血運暢行之故,更加桂心以為君,則其噴壓之力更強,而瓦斯乃不能上溢,但能下返(我前釋桂枝中桂枝之用與此處相合,尚不致有兩歧之誤)。如此解釋,似覺圓滿。
白話文:
假設那湧入的管道為動脈管,那麼兩股氣流逆向而行,疼痛就會非常劇烈。依我推測,這種氣體甚至還會逆著大動脈往上壓迫心臟,但心臟瓣膜開合時噴出的壓力非常強,所以氣體最終會被擊潰,或者退到原來的地方而消失。使用桂枝加桂湯的藥方,是因為桂枝可以幫助動脈血液順暢流動,再加入桂心作為君藥,那麼噴出的壓力會更強,氣體就不能往上湧,只能往下退(我之前解釋桂枝中桂枝的作用與這裡一致,不會造成歧義)。這樣解釋,似乎很圓滿。
但依生理書言,腸中毒素每能侵入血管,至腸中之瓦斯殊不能溢入血管之中。然今日之生理尚不足以盡釋實際之病理,觀肋膜炎病者進十棗湯後,其肋膜間之水竟從肛門而出,即是一例。故我敢依此種病例作奔豚病理之「假說」如上。「假說」云者,即假定之學說,並非絕對之真理,姑留此說,以待他人之改正謬誤或補充證明者也。故閱者有以吾說為非是起而駁難者,我當謹敬受教。
但望另著新說,以饜眾望,若夫徒事破壞,莫能建設者,則非吾所期也。
白話文:
但是,根據生理學書上所說,腸道毒素每每能夠通過血管侵入,至於腸道中的氣體卻絕對不會溢入血管之中。然而,現今的生理學還不足以完全解釋實際的病理,觀察肋膜炎患者服用十棗湯後,其肋膜之間的水竟然從肛門排出,這就是一個例子。因此,我敢依據這種病例提出奔豚病理的「假說」如上。「假說」所指的是,假定的學說,並不是絕對的真理,姑且保留這個說法,以等待他人糾正錯誤或補充證明。因此,讀者如果有認為我的說法不正確而起來反駁的人,我當謹慎恭敬地接受教誨。
但希望能夠提出新的理論,以滿足大眾的期待。如果只是一味地破壞而無法建設,那並不是我所期望的。
依鄙意,病者腸中先有瓦斯之蘊積,偶受驚恐,則關約失效,致瓦斯溢入血管之中。故仲聖曰「皆從驚發得之。」「發」,猶言「始」也,此言大有深意。仲聖又曰:「燒針令其汗,針處被寒,核起而赤者,必發奔豚。」試問燒針令汗,何故多發奔豚?歷來注家少有善解。
白話文:
依我的看法,病人腸道中原本就有瓦斯的積存,偶然受到驚嚇,則腸道括約肌失效,導致瓦斯溢入血管之中。所以仲聖說:「都是因為驚嚇而發作的。」「發」,就如同「開始」的意思,這句話很有深意。仲聖又說:「燒灼針灸使其出汗,針刺的部位被寒氣侵襲,出現核起且發紅的現象,必定會發作奔豚症。」試問燒灼針灸使其出汗,為什麼反而會多發奔豚症?歷來注釋家很少有人能夠解釋清楚。
不知仲聖早經自作註釋,曰「加溫針,必驚也」,曰「醫以火迫劫之,亡陽必驚狂」,曰「奔豚,……皆從驚發得之」。合而觀之,則燒針所以發奔豚之理寧非至明?故以經解經,反勝贅說多多。惟其人腸中本有宿氣,待時而動,此乃可斷言者也。
白話文:
張仲景不知早就已經在注釋中說過「使用燒針,一定會驚嚇病人」,「用火急迫壓制,身體的陽氣會消亡,必定會驚嚇狂亂」,「奔豚病,……都是從驚嚇而發病的」。把這些話合起來看,燒針會發奔豚病的道理不就是非常明顯嗎?所以用經典來解釋經典,反而比那些囉囉嗦嗦的解釋好多了。只是病人的腸子裡本來就有宿氣,等待時機發作,這是一定可以斷言的。
雖然,余之假說尚不止於此,設閱者能稍耐煩,容當續陳其義。余曰:此上所述之奔豚病為第一種奔豚,更有第二種奔豚與此稍異,即奔豚湯所主之奔豚病是也。
白話文:
儘管如此,我的假設還不止於此,如果讀者們能稍有耐心,我將繼續說明我的觀點。我認為:上面所述的奔豚病屬於第一種奔豚病,還有一種奔豚病與它稍有不同,這就是《奔豚湯》所主治的奔豚病。
此二種奔豚乃同源而異流者。同源者何?蓋同種因於腹中之瓦斯是也。異流者何?蓋一則逆大動脈而犯心臟,一則溢入淋巴管,逆胸導管亦犯心臟,甚且犯胸與咽喉。師曰:「奔豚病,從少腹起上衝咽喉,發作欲死。」又曰:「奔豚氣上衝胸,腹痛,往來寒熱,奔豚湯主之。」即是此一種犯淋巴系之奔豚。
白話文:
奔豚症有兩種,它們的源頭相同,但發作形式不同。它們的發作源頭是什麼?它們都是由腹部內發生的瓦斯引起的。它們形式不同之處在哪裡?一種是逆著大動脈往上衝擊心臟,另一種是溢出到淋巴管,逆著胸導管也衝擊心臟,甚至衝擊胸與咽喉。老師說:「奔豚症,從少腹開始往上衝到咽喉,發作時令人感覺好像要死了。」又說:「奔豚之氣往上衝擊胸部,腹痛,忽冷忽熱,可以用奔豚湯來治療。」這就是奔豚症的其中一種,也就是衝擊淋巴系統的奔豚症。
試更詳為之證,胸導管之上端適當胸部,其位高於心臟,故曰「上衝胸」,而不僅曰「上至心」,此可證者一也。咽中如有炙臠者,屬半夏厚朴湯證,其病在咽喉部分之淋巴系,屬少陽,與此處所謂上衝咽喉極相類,此可證者二也。淋巴系病即中醫所謂少陽病,義詳本書第二集。
白話文:
讓我們更詳細地證實一下,胸導管的上端剛好與胸部相符,其位置高於心臟,所以說「上衝胸」,而不僅僅說「上至心」,這可以作為證據之一。咽喉中像有烤肉的感覺,這是半夏厚朴湯的證據,其病症在咽喉部的淋巴系統,屬於少陽,與這裡所謂的上衝咽喉非常相似,這可以作為證據之二。淋巴系統病即中醫所說的少陽病,詳情請見本書第二集。
少陽病以「寒熱往來」為主證,故曰「往來寒熱,奔豚湯主之」,此可證者三也。試察奔豚湯方內有半芩薑草,酷如少陽之主方小柴胡湯,此可證者四也。吾師曾用奔豚湯原方治愈此種奔豚病,其案情詳《金匱發微》。讀者欲知其詳,請自檢之,此可證者五也。有此五證,此第二種奔豚病乃告成立。
白話文:
少陽病以「寒熱交替」為主證,所以說「寒熱交替,奔豚湯主治」,這是可以證明的第三點。再觀察奔豚湯的方劑內含有半苓薑草,與少陽病為主方的柴胡湯十分相似,這可以證明的第四點。我的老師曾經用奔豚湯的原方治癒了這種奔豚病,案情詳見《金匱要略發微》。讀者若想知道詳細情況,請自行查閱,這是可以用來證明的第五點。有這五個證據,這個第二種奔豚病就成立了。
是故姑以六經言,二種奔豚病同生於太陰,一則發於太陽,一則發於少陽。以生理言,二種奔豚病同生於腸中瓦斯,一則發於循環系,一則發於淋巴系。考之實例,發於循環系者多,發於淋巴系者少,故桂枝加桂湯之用常較奔豚湯為廣。東哲有言曰:「奔豚主劑雖多,特加桂湯為最可也。
」即緣此故耳。至奔豚病之劇者,其逆氣同犯循環、淋巴二系,亦屬可能之事,故用方亦不妨併合。
白話文:
因此我們以六經來講,兩種奔豚病都起源於太陰,一種發於太陽,一種發於少陽。如果用現代生物學來看,兩種奔豚病都起源於腸胃中的氣體,一種發於循環系統,一種發於淋巴系統。如果檢視實際病例,發於循環系統的比較多,發於淋巴系統的比較少,因此桂枝加桂湯的使用通常比奔豚湯更廣泛。東哲說過:「治療奔豚病的藥很多,但最推薦桂枝加桂湯。」
這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至於奔豚病的劇烈情形,其逆氣攻擊循環系統和淋巴系統,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因此使用的治療方案也可以考慮結合兩者進行治療。
筆述至此,奔豚病似可告一段落,倘有讀者更欲追問腸中瓦斯之所由來,太陰病之所由成,我又安得無言?曰,以生理言,腸中瓦斯之成,實由於胃乏消化力,即西醫所謂消化不良症是也。故欲治腸,當先健胃。猶欲求流之長,必先浚其源。雖然,是乃粗淺之言,不值一笑,今當進一步從心理方面言,曰,腸胃機能之所以不良者,乃憂思傷感有以造成之耳。試觀吾人偶逢憂傷,則食不下,即下亦不能化,可作明證。
白話文:
寫到這裡,關於肚子咕嚕咕嚕這個問題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如果有讀者進一步追問腸胃中瓦斯的來源,以及太陰病的形成原因,我怎麼能不回答呢?依據生理學的說法,腸胃中瓦斯的形成,其實是胃缺乏消化能力所造成的,也就是西醫所謂的消化不良症。所以想要治療腸胃問題,就應該先強化胃的消化能力。就好比想要河流的水量充沛,就必須先疏濬河道。但這些都是粗淺的說法,不足以一笑置之。現在就從心理層面來探討,腸胃功能之所以不好,都是因為憂思傷感造成的。試想一個人如果遭遇了傷心事,就會吃不下東西,即使勉強吃下去,也消化不了。這是很好的證明。
故中醫謂憂能傷脾,又謂脾主運化,猶言憂令人消化不良也。本此,用敢不揣冒昧。續伸仲聖之說曰:「奔豚病,皆從驚恐發之,而從憂傷積之。」蓋發於驟,而積於漸也。
白話文:
因此中醫說憂慮會傷脾,又說脾主要負責消化吸收,也就是說憂慮會讓人消化不良。基於這個道理,我鬥膽繼續發揮仲聖的說法:「奔豚病,都是因為驚恐而發作,並因憂傷而積累下來的。」意思是發病突然,但積累是漸進的。
讀者試將前案吾師治驗例及本案拙案例合而考之,可知吾所言者,皆實驗之論,非玄想之談。又吾師之案與拙案較,在治法上言,有一不同之點在。讀者明眼,諒早已燭之。如其未也,不妨略予思考,得之,然後接閱下文,與吾所言者對勘。此乃治學之一法,添趣之一術也。
白話文:
讀者可以試著將我老師治病的案例和我的案例合併來研究,就能知道我所說的話都是根據實際的經驗,不是空想出來的。另外,如果將我老師的案例和我自己的案例做比較,在治療方法上有一個不同的地方。聰明的讀者想必早就看出來了。如果還沒有,不妨稍微思考一下,然後再繼續閱讀下面的內容,和我所說的內容對照。這是一種治學的方法,也是添增趣味的技巧。
吾師前案先用吳茱萸合理中湯,繼用桂枝加桂湯納半夏;拙案則由桂枝加桂湯漸移作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加桂,一往一來,彼順此逆。易言之,吾師先治其本,後圖其標,余則先治其標,後圖其本,與上卷葛根芩連湯證,師用退一步法,余用進一步法者,遙遙對映,正可相得益彰。
白話文:
我師父之前所治的病例,先應用吳茱萸和合理中湯,接着用桂枝加桂湯加入半夏;我自己的病例則從桂枝加桂湯逐漸改用厚朴生薑甘草半夏人參湯加桂,我們的治療方案一往一來,一個順序、一個逆序。換句話說,我師父先治療病根,後再治症狀,我的做法則是先治療症狀,後再治療病根,與上卷葛根芩連湯證中,師父採用退一步的治療方法,我採用進一步的治療方法相映襯,相互比較之下,正可以互相促進,取得更好的療效。
學者當知一病之來,每非一方可奏全功,見其實則進,慮其虛則退;惟其急則顧標,因其緩則保本。必也進退合度,標本無誤,病乃速已。抑進退之外,尚有旁敲側擊之法,標本之間,更有中氣逆從之調。一隅三反,又豈待焦唇之喋喋乎?
白話文:
醫者應當知道,一種疾病的發生,通常不是一方藥方就能奏效的。看到病情加重了,就要進一步治療;考慮到病情虛弱,就要退一步治療。病情緊急的時候要注意症狀,病情緩和的時候要保全根本。一定要做到進退得當,標本兼顧,病情才能迅速痊癒。除此之外,還有旁敲側擊的方法,在標本之間,還有中氣逆從的調節。只要能從多個角度考慮,又何必讓焦急的嘴脣喋喋不休呢?
《史記·扁鵲倉公列傳》曰:「扁鵲過齊,齊桓侯客之,入朝,見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謂左右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血脈,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不悅。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腸胃間,不治將深,桓侯不應。
白話文:
《史記·扁鵲倉公列傳》中記載,扁鵲曾去齊國,齊桓侯以貴賓接待他。扁鵲上朝拜見齊桓侯時,說道:「大王,您患有疾病,病症已發展到腠理之間,如果不治療,將會加深病竈。」桓侯說:「寡人沒有疾病。」扁鵲走出宮殿後,桓侯對左右的人說:「醫生都是貪圖名利,想要把沒有疾病的人治成有病,以為奇功。」五天後,扁鵲又來拜見桓侯,說道:「大王,您患有疾病,病症已發展到血脈之中,如果不治療,恐怕會加深病情。」桓侯說:「寡人沒有疾病。」扁鵲走出宮殿後,桓侯對扁鵲起了反感。再過五天,扁鵲又一次拜見桓侯,說道:「大王,您患有疾病,病症已發展到腸胃之間,如果不治療,病情將會加深。」桓侯聽完後沒有言語。
扁鵲出,桓侯不悅。後五日.扁鵲復見,望見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問其故,扁鵲曰:疾之居腠理也,湯熨之所及也;在血脈,針石之所及也;其在腸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雖司命無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後五日,桓侯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侯遂死。
白話文:
扁鵲到了桓侯處,桓侯不喜歡他。五天以後,扁鵲又去見桓侯,遠遠望見桓侯便不告而退。桓侯派人詢問原因,扁鵲說:疾病在腠理之間,可用熱水熱敷來治療;在血脈之間,可以用針灸藥石來治癒;在腸胃之間,可以用酒類治療;在骨髓裏,即使是司命神也沒辦法了。現在桓侯的病已在骨髓裏了,所以我纔不敢問候。又過了五天,桓侯的病情加重了,便派人去請扁鵲,但扁鵲早已逃走了,桓侯於是病死了。
」吾人讀此,得毋驚扁鵲之神乎?獨惲鐵樵先生本《內經》以為說,曰:「扁鵲所以知齊侯之病,初無其他巧妙,全是今《內經》所有者。……且扁鵲必有左證,凡治一藝而名家者,其心思必靈活。當時之氣候,齊國之土宜,齊侯之嗜好之意志之環境,必曾一一注意。常人用意不能如此,扁鵲之言遂神。
白話文:
我們讀到這裡,不免為扁鵲的醫術感到驚嘆。只有惲鐵樵先生根據《內經》來解釋,他說:「扁鵲之所以知道齊侯的病情,一開始並沒有其他巧妙的方法,完全是如今《內經》上所記載的那些方法。……而且扁鵲一定有左證,凡是鑽研一門技藝而成為名家的人,他的心思一定靈活。當時的氣候,齊國土地的適宜性,齊侯的嗜好、志向和環境,他一定都一一注意到了。一般人用心不能做到這樣,所以扁鵲的話才顯得神乎其神。
」惲先生此言,可渭發前人所未發,實深得吾心者矣。後世醫人多自視過卑,以為古人能治未病,每油然生景仰之心,今人不及古人,輒廢然無抗衡之志,竊意以為過矣!
白話文:
惲先生說出這一番話,可以說是發前人未發之言,實在是深得我的讚許和欣賞。後世醫者大多把自己看得太低,認為古人能夠治療沒有發病的狀況,每每油然生出景仰之心,現代人不及古人,就頹然失去與古人抗衡的志向,我私下認為這樣做是錯的!
今設有一病婦,叩君之門而求診焉。君一見之下,即當望聞。見其愁眉緊鎖,聞其嘆聲頻發,可以想知其心志之抑鬱;見其腹部脹滿,聞其嘔逆時作,可以想見其腸胃之不運;見其叉手冒心,聞其自語慰藉,可以想知其驚恐之易乘。更察其苔,白而膩,切其脈,沉而弦。問之,幸未有逆氣之上衝。
白話文:
現在有一位生病的婦人,敲門向您求診。您一見之下,就應該觀察她的病情。看見她的眉毛緊鎖,聽見她嘆息頻頻,可以知道她的心情鬱悶;看見她的腹部脹滿,聽見她嘔吐反胃時常發作,可以知道她的腸胃不運作;看見她雙手抱著胸口,聽見她在自言自語安慰自己,可以知道她容易受到驚嚇。再觀察她的舌苔,白而膩,切她的脈搏,沉而弦。詢問她,還好沒有逆氣往上衝。
但君於此時,當逆料奔豚上衝之期匪遙,發作欲死之候將屆。君乃出慰藉之言,以寬其心志。用芳香之藥,以鼓其胃氣。遣逐穢之劑,以掃其腸積。借安神之品,以扶其心君。無何,婦轉健碩,安病奔豚?夫若是,君已能治未病,君即是上工。彼扁鵲雖神,安得專美於前哉?學者當知古之上工,人也,吾亦人也,吾獨不得為上工乎?用特添一筆於此,以自勉勉人。
白話文:
不過,您此時應該預料到那奔騰上衝發作的日子不遠了,那是她發作將至的時候。您應該說出安撫的話語來寬慰她的心,使用芳香開胃的藥物來調養她的胃氣,使用清除穢物的藥物來掃蕩她腸子裡的積滯,藉助安神定志的藥物來扶助她的心神。沒過多久,那婦女就轉危為安,哪裡還會有奔豚的病呢?這樣一來,您已經能夠治療尚未發作的疾病,您就是上等的好醫生了。那個扁鵲雖然神奇,怎麼能獨佔以往的美名呢?學者們應該知道,古代的上等好醫生,也是人啊,我也是人啊,我難道就不能成為上等的好醫生嗎?所以我特地在此添上一筆,用來勉勵自己和勉勵他人。
茲姑舍吾國古人而論歐美洋人。洋風,女不必輕於男,周旋進退之際,女先而男後;運動遊藝之場,並肩而齊觀。加以家庭之組織綦小,妯娌之紛爭絕無。故吾國婦女常病奔豚,彼邦醫籍乃無此名。至國人西醫每僅述洋醫之成法,無能創新術以鳴世,故若叩以奔豚之病理,彼將瞠目不知所答。
白話文:
我們暫且不談我國古人,來討論一下歐美的情況。在西方,女性並不比男性地位低,無論是社交場合中的行進退讓,女性往往走在前,男性跟在後;在運動或遊戲場合,男女平等,肩並肩一起觀賞。此外,家庭組織結構較小,兄弟姐妹間的爭執也極少見。因此,我國婦女常見的奔豚病,在那些國家的醫學書籍中甚至沒有這個名稱。至於國內的西醫,往往只是重述西方醫學的成就,缺乏創新的能力來引領世界。所以,如果問他們關於奔豚病的病理,他們可能會一頭霧水,不知如何回答。
嗟乎!以言西醫,我不如人,以言中醫,今不如古,此今日同胞之厄運,而佐景之所嘆息者也,用特贅一筆於此,以為本案餘波。
白話文:
唉!談到西醫,我比不上別人,談到中醫,現在比不上古代,這是如今同胞的不幸,也是我所感嘆的。因此特地在此寫下幾筆,作為此案的餘波。
曹穎甫曰,治病不經實地考驗,往住失之懸斷。孟子有言:為高必自邱陵,為下必因川澤。今佐景乃因仲師所言之病情,進而求其所以然,則見證用藥,隨在有得心應手之妙,要不惟奔豚為然也。又按奔豚向稱腎積,而方治實為肝病。陳修園謂奔豚湯暢肝氣而逐客邪,黃坤載發明桂枝解達肝鬱,佐景所述某同學所言肝氣亦自有理。但以奔豚證屬肝病則可,泛稱肝病,並不知為奔豚證則不可。今人動稱弦脈為肝病,並瘧疾痰飲而不識,予嘗非笑之,又安知舉世皆然,正有無從糾正者哉?
白話文:
曹穎甫說,治病如果不經過實際驗證,通常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孟子說:要登上高處,必須從山丘開始;要降到低處,必須經過河流和湖泊。現在,佐景根據仲師所說的病情,進一步探究其原因,那麼在診斷和用藥方面,就可以得心應手了。這不僅僅適用於奔豚病。此外,奔豚病通常被稱為腎積,但這個方劑其實是治療肝病的。陳修園說奔豚湯可以疏通肝氣、驅逐客邪,黃坤載指出桂枝可以疏解肝鬱,佐景所述某位同學所說的肝氣也有道理。但是,如果說奔豚證屬於肝病是可以的,但泛稱肝病,而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奔豚證就不可以了。現在的人一看到弦脈就說那是肝病,而且把瘧疾、痰飲混為一談,我曾經嘲笑過他們,但是誰知道世人皆是如此,又有誰能糾正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