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下卷 (3)

回本書目錄

第一集下卷 (3)

1. 第七八案,腸癰(其二,穎師醫案)

陸(左)

初診,痛在臍右斜下一寸,西醫所謂盲腸炎也。脈大而實,當下之,用仲景法。

生軍(五錢),芒硝(三錢),桃仁(五錢),冬瓜仁(一兩),丹皮(一兩)

二診,痛已略緩,右足拘急,不得屈伸,伸則牽腹中痛,宜芍藥甘草湯

白芍(各五錢),生甘草(三錢),炙乳沒(各三錢)

佐景按,俗所謂縮腳腸癰者,此也。吾師移傷寒之方,治要略之病,神乎技矣!

三診,右足已伸,腹中劇痛如故。仍宜大黃牡丹湯以下之。

生川軍(一兩),芒硝(七錢,沖),桃仁(五錢)冬瓜仁(一兩),丹皮(一兩)

拙巢注,愈。

佐景按,本案陸左患足拘急,因獲治而伸;有一杇者足本得伸,因誤治而致拘急,兩者相映成趣,令人捧腹。杇者鄒姓,性情滑稽,常喜據丹方小冊,以自治己病。一日發熱,體痛無汗,意求汗出。聞友人言,糯稻根、癟桃干可以治汗出不止,竟誤會其意,取而服之,於是右足遂攣。其妻扶之,叩師門請診,師睹其突梯之神情,不禁大笑。

腸癰病證,變化多端。上述各案尚不足以盡其情。吾友蔣冠周君偶抱孩上下階沿不慎,稍一驚跌,頃之心中劇痛不可耐。次日痛處移於少腹右旁盲腸處。醫以定痛丸止之,而不能治其病。其令正來囑余診。余適以感暑臥床,薦就吾師治。吾師予以大黃牡丹湯加減,二劑將愈。

不知何故,忽又發劇痛如前,改就西醫診,用藥外敷,約十餘日,徐徐向愈。自後盲腸部分有一硬塊如銀元大,隱隱作痛,按之更顯。蔣君以為病根猶在,慮其再發,意欲開刀,作一勞永逸之計。餘力止之,用陽和膏硇砂膏桂麝散等香竄之品,交換貼之,一月而消,此一例也。

盛熙君嘗患腹中隱痛,時差時劇者三年,余以四逆散愈之,竟不復發。一年後,某夕賁臨,坦然曰:吾腹中不舒,請疏方。持脈未畢,腹痛大增,甚至呼號傴僂。列方未畢,痛竟不能耐,急呼汽車,由他友伴送之歸。藥為理中加味,疑其中寒也。藥後,即大嘔吐,繼之以血,終夜反復,不獲一寐。

次日往診,自謂腹中痛差,盲腸處轉痛。余知其病情與上案蔣君彷彿,乃以輕劑大黃牡丹湯微下之。三日,踵余道謝,能久坐戲劇院,觀賞電影矣,此又一例也。

曹穎甫曰,腸癰一證舍大黃牡丹湯以外,別無良法。《千金》腸癰湯雖與此方大略相似,而配合猶未盡善。但有時藥雖對病,

而治愈正未可必。嘗治莊翔生次妻張氏,屢用本湯攻下,而腰間忽起流火,以至於死。考其原因,實由平日有鴉片癮,戒菸後,不復吸菸,常用燒酒浸鴉片灰吞之,以至腸燥成癰。下後,鴉片灰毒內發,遂發流火,以至由腫而爛,終於不救,要不得歸咎於方治之猛峻也。歐陽文忠述其先德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憾也。」吾願同學諸君奉此言為圭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