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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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上卷 (52)

1. 第三五案,調胃承氣湯證,(穎師醫案)

由是言之,諸氏皆仲聖之功臣也。

九方中惟葛根湯未得知己,彼垂青於葛根芩連湯之陸公九芝且勿能道之。陸公選溫病方二十有二首,以葛根芩連為首選,而獨遺葛根湯,亦不及麻杏石甘湯(本湯反附溫法麻黃湯下),又曲解「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條為太陽陽明合句,曰:「太陽病發熱」五字為句,是太陽;「而渴不惡寒者」六字為句,即陽明,不免牽強附會,於是知陸公誤矣。

尤公在涇以葛根湯主太陽陽明合病,不知葛根芩連湯(即大論小注所謂一云用後第四方)方是合病之主方,於是知尤公誤矣。柯公韻伯釋太陽溫病條,引麻杏甘石湯為主方,不知太陽溫病非陽明病,特近陽明,故其所釋乃與陸公所引者相類,總未免似是而實非,於是知柯公誤矣。

然而以上所誤猶不甚,獨鞠通曰:「按仲景《傷寒論》原文,太陽病,但惡熱,不惡寒,而渴者,名曰溫病,桂枝湯主之。」是乃驚人之語!夫能發仲聖之秘,即使易仲聖之辭,容何傷?今乃不然。

以吾觀之,此中有太陽病(原文),有陽明病(但惡熱不惡寒),有太陽溫病(不惡寒而渴者名曰溫病),有太陽中風(桂枝湯主之),鞠通乃悉合之為一,猶如並牛頭馬脯豬腿羊腳於一器,得毋滑天下之大稽,荒宇宙之大唐。

又既知麻杏甘石湯證為上焦當清之熱飲,何以反列入下焦篇里、寒濕門中?鞠通善辯,何以自解?回視上焦篇第八條所謂「太陰溫病,脈浮大而芤,汗大出,微喘,甚至鼻孔扇」者,顯是急當救肺,宜麻杏甘石之候,乃偏偏用白虎加人參湯代之。當知脈芤汗出,不至即死,鼻扇肺閉,命乃立傾。

故即使應用參米救逆,亦當在喘平鼻定之後,乃萬無可疑者。鞠通當此日暮途窮,竟欲倒行逆施,以此教人,貽害曷窮?於是知鞠通誤矣。至又可,明明以傷寒表裡之法,傷寒和下之方,治溫治疫,乃偏曰,「傷寒溫病自是兩途,未有始傷寒而終變為溫病者。若果溫病,自內達外,何有傳經?若能傳經,即是傷寒,而非溫病明矣。

」於是知又可誤矣。至香岩《指南》捏造河間溫熱須究三焦,藉抗傷寒之分六經,陸公已揭其非。又曰:「傷寒多有變證,溫熱雖久,在一經不移,以此為辨。」又曰:「溫邪手經為病,今世多以足六經主治,故致此。」(此,言壞病也。)又曰:「初病手經,不當用足經方。

」賅其意,蓋謂傷寒屬足經,溫病屬手經,傷寒之足經以太陽為首,溫病之手經以太陰為首。又曰:「再論三焦不得從外解,必至成里結。里結於何?在陽明胃與腸也。」夫胃既為足陽明,何得曰傳手不傳足?三焦既能傳胃,何得曰久在一經不移?於是知香岩誤矣。(參考謝著《溫病論衡》)。

白話文:

總而言之,以上提到的這些醫家,都是對張仲景醫學有所貢獻的人。

在眾多方劑中,只有葛根湯這個方子還沒有被充分理解。那些推崇葛根芩連湯的陸九芝(陸公)似乎也不能完全明白葛根湯的精髓。陸公選錄了二十二個溫病方,以葛根芩連湯為首選,卻獨獨遺漏了葛根湯,甚至沒有提到麻杏石甘湯(此方實際應放在溫病療法麻黃湯之後)。他還曲解了《傷寒論》中「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這條條文,硬說成「太陽病發熱」是太陽病,「而渴不惡寒者」是陽明病,這種解釋實在是牽強附會。由此可知陸公的理解是錯誤的。

尤公在涇縣用葛根湯來治療太陽陽明合併的病症,但他不知道葛根芩連湯(也就是《傷寒論》註釋中所說的「一說用後第四方」)才是治療這種合併病症的主要方劑。由此可知尤公的理解是錯誤的。柯韻伯解釋太陽溫病條文時,引用麻杏甘石湯作為主要方劑,但他不知道太陽溫病並不是陽明病,只是症狀比較接近陽明病。所以他解釋的和陸公所引用的內容很相似,總的來說都似是而非。由此可知柯公的理解是錯誤的。

然而,以上這些人的錯誤還不算太嚴重,唯獨鞠通說:「根據張仲景《傷寒論》原文,太陽病,只是發熱,不惡寒,而且口渴的,就叫做溫病,應該用桂枝湯治療。」這真是驚人之語!如果能夠發掘出張仲景醫學的奧秘,即使稍微改動他的原文,又有什麼關係呢?但現在並非如此。

以我的觀點來看,這裡面有太陽病(原文),有陽明病(只是發熱不惡寒),有太陽溫病(不惡寒而口渴的叫做溫病),還有太陽中風(用桂枝湯治療)。鞠通卻把這些全部混為一談,就像把牛頭、馬肉乾、豬腿、羊腳放在同一個容器裡一樣,簡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話,是對醫學的嚴重歪曲。

另外,既然知道麻杏石甘湯證是上焦需要清熱的病症,為什麼反而把它放在下焦篇的寒濕門裡呢?鞠通很擅長辯論,他要如何解釋自己的這個錯誤呢?再看上焦篇第八條所說的「太陰溫病,脈象浮大而空虛,大汗淋漓,稍微喘氣,甚至鼻孔搧動」,這明顯是急需救肺,應該用麻杏石甘湯的情況,他卻偏偏用白虎加人參湯來代替。要知道,脈搏空虛、大汗淋漓,雖然不至於立即死亡,但鼻翼搧動、肺氣閉塞,生命很快就會終結。

所以,即使要用人參米來救逆,也應該在喘息平定、鼻翼不再搧動之後再用,這樣才萬無一失。鞠通在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竟然想要倒行逆施,用這種錯誤的觀點來教導別人,造成的危害將難以估量!由此可知鞠通的理解是錯誤的。再說葉天士,他明明用傷寒表裡的治法,用傷寒和解攻下的方劑,來治療溫病,卻偏偏說:「傷寒和溫病是兩個不同的方向,沒有先得傷寒然後轉變成溫病的。如果是溫病,會由內向外發展,哪裡會有傳經的現象?如果能傳經,那就是傷寒,而不是溫病了。」由此可知葉天士的理解是錯誤的。至於吳鞠通的《指南》,捏造說溫熱病要研究三焦,藉此來對抗傷寒的六經分證,陸公已經指出了他的錯誤。吳鞠通還說:「傷寒常常會有變證,溫熱病即使病程很久,也會固定在一經而不轉移,這就是兩者的區別。」又說:「溫病是從手經發病的,現在很多人用足經來治療,所以才會導致病情惡化。」(這裡的「此」,是指病情惡化)。又說:「初發病在手經,就不應該用足經的方劑。」他的意思是說傷寒屬於足經,溫病屬於手經,傷寒的足經以太陽經為首,溫病的手經以太陰經為首。他又說:「再說三焦的病不能從體表來解除,一定會變成裡結。裡結在哪裡呢?在陽明胃腸。」胃既然是足陽明經,為什麼會說它傳於手經而不傳足經?三焦既然能傳到胃,為什麼又說溫病病程久了會固定在一經不轉移?由此可知吳鞠通的理解是錯誤的。(參考謝著《溫病論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