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51)
第一集上卷 (51)
1. 第三五案,調胃承氣湯證,(穎師醫案)
及其邪去腸虛,又當重用甘草以益之,不待再計者也。余治小兒病,喜用甘草自一錢至三錢,既取其有和中之能,更樂其有調味之功。小兒服吾藥之後,乃不喜他醫之劑。寄語兒科郎中,善用甘草,可以使天下父母省強藥之煩也。
我今姑舍甘草一味之小者近者不論,而論九首湯方之大者遠者。學者當知此九方者處同等重要之地位,各有專功,不容漠視。集此九方,即成《傷寒論》中太陽陽明二經之骨幹。識此九方,即能治傷寒,亦能治溫病。學者將疑吾言之誇乎?吾敢實陳讀者,歷來大醫竟無有能盡識此九方者。
或但識其一,而莫識其二。或能識其二,而莫識其三。謂予不信,請略論之。
尤氏在涇曰:「無汗必發其汗,麻黃湯所以去表實,而發邪氣。有汗不可更發汗。桂枝湯所以助表氣,而逐邪氣。學者但當分病證之有汗無汗,以嚴麻黃桂枝之辨,不必執營衛之孰虛孰實,以證中風傷寒之殊。是無汗為表實,反云衛虛,麻黃之去實,寧獨遺衛?能不膠於俗說者,斯為豪傑之士!」柯氏韻伯曰:「桂枝湯證惟以脈弱自汗為主耳。粗工妄謂桂枝湯專治中風,印定後人耳目,而所稱中風者又與此方不合,故置之不用。
愚常以此湯治自汗、盜汗、虛瘧、虛痢,隨手而愈。」又曰:「予治冷風哮與風寒濕三氣合成痹等證,用麻黃湯輒效,非傷寒證可拘也。」其言何等精闢!然則尤氏、柯氏皆能識麻桂二湯者也。陸氏九芝曰:「葛根芩連一方獨見遺於陽明者,以人必見下利始用之,不下利即不用,而不以為是陽明主方也。孰知此方之所用者宏,而所包者廣也。
」然則陸氏能識葛根芩連湯者也。又曰:「無人知溫熱之病,本隸於《傷寒論》中,而溫熱之方,並不在《傷寒論》外。」然則陸氏又能看破傷寒溫病之畫地為牢者也。
吳氏又可曰:「應下之證,見下無結糞,以為下之早,或以為不應下之證,誤投下藥。殊不知承氣本為逐邪而設,非專為結糞而設也。必俟其糞結、血液為熱所搏,變證迭起,是猶養虎遺患,醫之咎也。況多有溏糞失下,但蒸作極臭,如敗醬,或如藕泥,臨死不結者。但得穢惡一去,邪毒從此而消,脈證從此而退,豈徒孜孜糞結而後行哉?」此言超拔非凡,然則吳氏能識諸承氣湯者也。葉氏天士曰:「溫邪上受,首先犯肺。
」吳氏鞠通曰:「凡病溫者,始於上焦,在手太陰。」法曰辛涼輕平,方號桑菊、銀翹。雖無麻杏甘石之名,而有泛治肺熱之實。苟吾人不求酷論,謂葉氏吳氏能識麻杏甘石湯可也。而吳氏之用白虎,或以化斑,或以解暑,頗具變化之觀。苟吾人不吝譽語,可稱之曰微有仲聖用桂枝之風,然則吳氏亦能識白虎湯者也。
白話文:
當邪氣消退,腸胃虛弱時,就應該大量使用甘草來補益它,這是不用再考慮的。我治療小兒疾病,喜歡使用甘草,劑量從一錢到三錢不等,既看中它調和藥性的功能,也喜歡它調味的效果。小孩子服用我的藥後,就不喜歡其他醫生的藥了。我希望告訴兒科醫生,善用甘草,可以讓天下父母省去使用強烈藥物的煩惱。
我現在暫且不談甘草這一味藥的小處和近效,而要談論九首湯方的大處和遠效。學習醫學的人應該知道,這九個方子處於同等重要的地位,各有專門的功效,不容忽視。這九個方子,構成了《傷寒論》中太陽、陽明兩經的骨幹。認識這九個方子,就能治療傷寒,也能治療溫病。學習醫學的人會懷疑我說的誇大嗎?我敢誠實地告訴讀者,歷代名醫竟然沒有一個能完全認識這九個方子的。
有人只認識其中的一個,卻不認識其他的。有人能認識兩個,卻不認識第三個。你們如果不相信,我來簡單說一下。
尤在涇說:「沒有汗必定要發汗,麻黃湯是用來去除表實之邪,而發散邪氣。有汗就不能再發汗。桂枝湯是用來輔助表氣,而驅逐邪氣。學習醫學的人只要區分病症是有汗還是沒汗,來嚴格區分麻黃湯和桂枝湯,不必執著於營衛的虛實,來區分中風和傷寒的區別。認為無汗是表實,反而說是衛氣虛弱,麻黃湯去除實邪,難道單單遺漏了衛氣嗎?能夠不被世俗的說法所束縛的人,才是傑出的人士!」柯韻伯說:「桂枝湯證主要以脈弱和自汗為主。庸醫妄稱桂枝湯專治中風,這誤導了後人,而他們所說的中風又與這個方子不符合,所以就不用這個方子了。
我經常使用這個方子治療自汗、盜汗、虛瘧、虛痢,都能很快治好。」他又說:「我治療冷風哮喘和風寒濕三氣形成的痹症,使用麻黃湯常常有效,並不是只有傷寒才能用這個方子。」他的話是多麼精闢啊!那麼,尤在涇和柯韻伯都能認識麻黃湯和桂枝湯了。陸九芝說:「葛根芩連湯這個方子被陽明病遺漏,是因為人們只有看到下痢才用它,不下痢就不用,不認為它是陽明病的主方。誰知道這個方子的應用範圍很廣,所包含的內容也很多呢。」那麼,陸九芝是能認識葛根芩連湯的。他又說:「沒有人知道溫熱病,本來就屬於《傷寒論》的範圍,而溫熱病的方子,也並不在《傷寒論》之外。」那麼,陸九芝又能看透傷寒和溫病被人為劃分的界限了。
吳又可說:「應該使用瀉下的病症,看到排泄物沒有結成糞塊,就認為瀉下得太早,或者認為是不該瀉下的病症,錯誤地使用了瀉藥。殊不知承氣湯本來是為了驅逐邪氣而設,並不是單單為了排出結糞而設的。一定要等到糞便結塊、血液因為熱而受到衝擊,各種變證接連出現,這就像養虎為患,是醫生的過錯。況且有很多腹瀉是稀便,但是蒸發出極臭的味道,像腐敗的醬汁,或者像藕泥,臨死都不結塊。只要把污穢的東西一去除,邪毒就從此消散,脈象和症狀就從此消退,難道一定要孜孜追求大便結塊之後才瀉下嗎?」這番話超越一般,那麼,吳又可也能認識各種承氣湯了。葉天士說:「溫邪從上面侵入人體,首先侵犯肺部。」
吳鞠通說:「凡是溫病,都是從上焦開始,在手太陰肺經。」治療方法是使用辛涼輕平的藥物,方子叫做桑菊飲、銀翹散。雖然沒有麻杏甘石湯的名稱,但是有廣泛治療肺熱的實際功效。如果我們不吹毛求疵,可以說葉天士和吳鞠通是能認識麻杏甘石湯的。而吳鞠通使用白虎湯,有時用來化解斑疹,有時用來解除暑熱,變化運用頗有可觀之處。如果我們不吝惜讚美之詞,可以稱讚他略有仲景運用桂枝湯的風範,那麼,吳鞠通也是能認識白虎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