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卷首 (6)
第一集卷首 (6)
1. 張序
姜君佐景,余千里外志同道合之文字交也。上年初,翻閱各刊,拜讀其《經方實驗錄》,三複之下,覺有羽翼《傷寒》、《金匱》之價值。因欲窺其全豹,俾開茅塞,故不揣冒昧,上書姜君。旋蒙惠賜醫案多篇,徵余評語。余感姜君垂青之盛意,故亦不辭譾陋,貢獻芻言。復蒙錄登各刊,由此益加接近,遂成契友。
最近姜君應各地學者之請,將成書付梓,向余索序。余思姜君此舉不獨加惠於醫林,抑可發揚國粹,推行國藥,誠有益於民生之事也。現在吾國醫藥日見衰頹,西洋醫藥大有取而代之之勢,外溢之金錢,不計其數。考吾國醫藥,非不良也。其發明之早,成績之優,藥物出產之豐富,方劑組織之精密,允稱世界之冠軍。
特因漢唐以降,五行之玄說盛行,學者競尚空談,憑幻想而用藥,謂之「時方」,古人確具科學性質之經驗良方,反棄而不用,造成近代中衰之現象,良可慨也。此時若不急起復古,提倡經方,使收偉大之治績,以挽回民眾之信仰,則中醫必陷滅亡,民生更不堪設想。當知中醫所以得長存至今者,不賴虛玄之學理,而在靈異之藥效,為其能起沉疴比比也。
試問,起沉疴者,果系桑菊平肝,銀翹清肺,木蝴蝶、路路通、絲瓜絡、荷葉筋等輕描淡寫之果子藥耶?抑系麻、桂、硝、黃等之仲景方耶?將不辨而自明矣。今姜君抱濟世之宏旨,述實驗之經方,余知長沙絕學自此復興,民生受益將永永無窮匱矣。爰不揣固陋,而為之序。
民國二十五年十二月,益林張治河序
白話文:
姜君佐景,我與他雖相隔千里,卻因志同道合而以文字交流。去年年初,我翻閱各類刊物,拜讀了他的《經方實驗錄》,反覆研讀後,覺得這本書具有輔助《傷寒論》和《金匱要略》的價值。因此,我希望能了解他的全貌,藉此開闊自己的思路,所以冒昧地寫信給姜君。不久,我收到他惠賜的許多醫案,並請我提出評論。我感謝姜君對我的看重,所以也不推辭自己的淺陋,貢獻了一些粗淺的意見。後來,這些意見被刊登在各刊物上,我們因此更加接近,進而成為知心好友。
最近,姜君應各地學者的請求,即將把著作付梓出版,並向我索取序言。我認為姜君此舉不僅對醫學界有益,更可發揚國粹,推廣國藥,實在是一件有益於民生的好事。現在我國醫藥日漸衰退,西洋醫藥大有取代之勢,外流的金錢難以計數。考察我國醫藥,並非不好。它的發明很早,成就優異,藥物產量豐富,方劑組織精密,堪稱世界第一。
特別是因為漢唐以來,五行玄學盛行,學者競相空談,憑空想像來用藥,稱為「時方」,而古人確實具有科學性質的經驗良方,反而被拋棄不用,造成近代中醫衰落的現象,實在令人感慨。此時若不趕快復興古法,提倡經方,使其發揮偉大的治療效果,以挽回民眾的信任,那麼中醫必定走向滅亡,民生更不堪設想。應當知道,中醫之所以能夠長存至今,不是依賴虛玄的學理,而在於其靈驗的藥效,能夠治癒頑疾,例子比比皆是。
試問,能治癒頑疾的,果真是桑菊飲、平肝飲,銀翹散、清肺散,以及木蝴蝶、路路通、絲瓜絡、荷葉筋等這些輕描淡寫的藥物嗎?還是麻黃、桂枝、芒硝、大黃等這些仲景方的藥物呢?這不用辨別就自然明白了。現在姜君懷抱濟世的宏大志向,著述實驗的經方,我知道張仲景的絕學從此復興,民眾受益將會無窮無盡。因此,我不顧自己才疏學淺,為他的書作序。
民國二十五年十二月,益林張治河序
2. 吳序
拙巢夫子,少事舉業,精詩古文辭。中年治仲景書,批郤導窾,精審絕倫,所處醫案,泰半直錄經方,絕鮮損益,以其見之真辨之審,故方無不用,投無不中,視危難險證蔑如也。居嘗喟然嘆曰:予之治醫,豈故好古而遠俗哉?徒以江南無正傷寒之謬說行,仲景活人之大道湮,而生民之厄運至,勉挽狂瀾,不得已也。顧老夫耄矣,不能復有進益,爾曹英年,尚其勉旃。
凝軒聞命之下,竊凜然有所懼焉。退思我國醫學,以漢代為鼎盛,唐孫思邈有《千金方》傳世,猶為近古,自宋以迄,明清諸家,挾其偏見,各樹一幟,竟以虛無渺茫之論,測臟腑實質之病,馴至說理,以玄妙為尚,用藥主輕靈為巧,以是求愈人疾,豈不難哉!間有一二傑出之士,能秉筆注《傷寒》、《金匱》,觀其文,標新立異,非不動人也,無如臨診處方,又悉平淡下品,意若著書為一事,臨診又一事,不啻陽尊仲景若天人,陰畏經方若蛇蠍,自為矛盾,曷勝浩嘆。
降至近年,西學東漸,又有人焉,不自量力,謬以陳腐不經之說,與西醫相搏,其被摧枯拉朽,固在意中,猶曰我能斬將搴旗,是亦靦顏而已,曷足貴乎。蓋中醫之長,不在乎理論,而重在辨證,果能憑證用方,已可生死人而肉白骨。夫醫以愈病為職者也,得此尚何他求哉。
獨怪仲聖以後之人,捨本逐末,渾渾噩噩,以迄今日,舉目中流,求一砥柱,而不易覯。有之,其惟拙巢夫子乎。夫子臨診四十年,著有《傷寒發微》、《金匱發微》二書,至所處方案率多散佚,其中大案險證不可勝數,學者惜之。學長姜君佐景,乃奮起以表揚師道為己任,窮數載之心力,蒐集編纂,卓然成《經方實驗錄》,凡二集。集中逐案附以按語,如抽絲,如剝蕉,大能啟發閱者之巧思。
間亦附以己之治驗,其精湛幾與夫子相埒。蓋君之治醫,一以夫子為法,同以實驗為依歸者也。夫子嘗稱之曰:能得我真傳者,丹徒章次公之後,佐景一人而已,其能得師心有如此者。是書在各醫藥雜誌中發表未久,而讀者讚許之函已紛至沓來。君乃徇眾請,先刊首集行見。
問世之後,不脛而走,於是乎經方之價值彰,而醫界之頹風掃。蘇子不云,乎言有大而非誇者,達者信之,眾人疑焉。世有能讀此編者,當不以斯言為阿好也。
民國二十五年冬月,拙師門下學弟吳凝軒拜序
白話文:
我的老師拙巢先生,年輕時致力於科舉考試,精通詩詞和古文。中年時研究張仲景的醫書,能精準地找出醫理中的關鍵問題,理解透徹,無人能比。他所記錄的醫案,大部分都直接採用《傷寒論》中的經典方劑,很少做修改增減。這是因為他對病情的判斷非常準確,所以用藥無不見效,投藥無不奏效,即使面對危重棘手的病症,也視之如平常。他曾經感嘆說:「我學醫,難道是故意喜歡古代的醫術而遠離世俗嗎?實在是因為江南地區充斥著對傷寒的錯誤理解,張仲景救人的醫學大道被埋沒,百姓因此遭受災難,我才不得已力挽狂瀾。只是我已經老了,無法再有進步,你們這些年輕人,應該好好努力啊。」
我吳凝軒聽到老師的教誨,心中非常敬畏。回顧我國的醫學,以漢代最為興盛,唐代孫思邈的《千金方》流傳至今,也還算是接近古代。自宋朝以來,到明清的各家醫者,都抱持著自己的偏見,各自建立一套理論,竟然用虛無縹緲的理論,來推測內臟器官的實質病變。逐漸地,醫學的理論變得以玄妙為尊,用藥則以輕巧靈活為佳。用這樣的方式來治病,哪裡能輕易治好呢?偶爾出現一兩個傑出之士,能提筆註解《傷寒論》和《金匱要略》,看他們的文字,確實能標新立異,令人耳目一新。但是到了實際診治開藥的時候,卻又用些平庸無奇的方劑,好像寫書是一回事,診病又是另一回事。他們表面上尊崇張仲景如同天人,實際上又害怕經方如同蛇蠍,自己矛盾重重,實在讓人嘆息。
到了近代,西醫傳入中國,又有些人不自量力,用那些陳腐過時的理論,去和西醫對抗,結果被西醫打得落花流水,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們卻還自誇自己能斬將奪旗,真是厚顏無恥,哪裡值得稱讚呢?中醫的優點,不在於理論,而是在於辨證。如果能根據辨證來使用方劑,就能夠起死回生,使斷骨接續。醫生本來就應該以治病為職責,能夠做到這樣,還需要追求什麼呢?
奇怪的是,張仲景以後的醫者,捨本逐末,糊裡糊塗,一直到今天,放眼望去,想要找到一個能成為中流砥柱的人物,卻很難找到。如果有的話,那大概就是我的老師拙巢先生了。老師行醫四十年,著有《傷寒發微》和《金匱發微》兩本書,但是他所記錄的許多醫案都散失了,其中有許多重症急症的案例,讓人覺得很可惜。我的學長姜佐景,以弘揚老師的醫學為己任,花了數年的時間和精力,蒐集整理編纂,終於完成了《經方實驗錄》,分為兩集。書中每個醫案都附有詳細的按語,分析病情像抽絲剝繭一樣,能夠啟發讀者思考。
書中還附有一些姜佐景自己的醫案,他的醫術精湛,幾乎和老師不相上下。姜佐景的醫術,完全是師法老師,同時也以臨床實驗作為依據。我的老師曾經稱讚他說:「能夠真正得到我真傳的,丹徒章次公之後,就只有佐景一人了。」可見姜佐景深得老師的醫學精髓。這本書在醫藥雜誌上發表不久,讀者讚賞的信函就紛至沓來。於是,姜佐景順應大眾的要求,決定先出版第一集。
這本書出版之後,迅速傳播開來,於是經方的價值得以彰顯,醫學界的頹靡之風也得以掃清。蘇軾不是說過嗎,「言語中若有宏大之處但不是誇大其詞,通達的人會相信,而一般人會懷疑」。世上如果有人能讀這本書,應該不會認為這些話是過譽之詞。
民國二十五年冬月,老師門下學弟吳凝軒敬上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