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中卷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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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中卷 (15)

1. 第五八案,小建中湯證(其一,穎師醫案)

王(右),腹痛,喜按,痛時自覺有寒氣自上下迫,脈虛弦,微惡寒,此為肝乘脾,小建中湯主之。

川桂枝(三錢),大白芍(六錢),生草(二錢),生薑(五片),大棗(十二枚),飴糖(一兩)

佐景按,大論曰:「傷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煩者,小建中湯主之。」又曰:「傷寒,陽脈澀,陰脈弦,法當腹中急痛,先與小建中湯。」《要略》曰:「虛勞、裡急,悸,衄,腹中痛,夢失精,四肢痠疼,手足煩熱,咽乾,口燥,小建中湯主之。」似未言有寒氣上自胸中下迫腹中之證,惟吾師以本湯治此寒氣下迫之證而兼腹痛者,其效如神。

推原藥理,有可得而言者,蓋芍藥能活靜脈之血故也。詳言之,人體下身靜脈之血自下上行,以匯於大靜脈管,而返注於心臟。意者本證靜脈管中必發生病變,有氣逆流下行,故痛。須重用芍藥,以增靜脈迴流之力。而消其病變.故病可愈。昔吳兄凝軒患腹中痛,就醫久治不愈。

自檢方書,得小建中湯,樂其能治腹痛,即照錄原方,用白芍至六錢,桂枝至三錢。自以為藥量僅及古人什之一,輕甚,且未用飴糖。服後,腹中痛隨除,惟反覺其處若空洞無物,重按更適。蓋其時腹中靜脈血向上迴流過盛,動脈血不及調劑,又無飴糖以資補充故也。凝軒曾歷歷為吾言,可為明證。

學者可暫識此理,更與下卷奔豚各案合考之,自得貫通之樂。

今之醫者每不用飴糖,閒嘗與一藥鋪中之老夥友攀談,問其歷來所見方中,有用飴糖者乎?笑曰,未也,可見一斑。先賢汪訒庵曰:「今人用小建中者,絕不用飴糖,失仲景遺意矣。」然則近古已然,曷勝嘆息。夫小建中湯之不用飴糖,猶桂枝湯之不用桂枝,有是理乎」?

白話文:

王先生(右邊的身體)肚子痛,喜歡按壓,疼痛時感覺有寒氣從上面往下壓迫,脈象虛弱又帶點弦的感覺,稍微怕冷,這是肝氣太盛影響到脾胃,應該用小建中湯來治療。

藥方內容是:川桂枝(三錢)、大白芍(六錢)、炙甘草(二錢)、生薑(五片)、大棗(十二枚)、麥芽糖(一兩)。

佐景按語:《傷寒論》說:「傷寒病二三天,心中悸動又煩躁不安的,用小建中湯來治療。」又說:「傷寒病,陽脈澀,陰脈弦,照理說會肚子裡急痛,要先用小建中湯。」《金匱要略》說:「虛勞、肚子裡急痛、心悸、流鼻血、腹痛、夢遺、四肢痠痛、手腳煩熱、咽喉乾燥、口渴,用小建中湯來治療。」似乎沒有提到有寒氣從胸口往下壓迫到腹部的症狀,只有我的老師用這個藥方治療這種寒氣往下迫,又兼具腹痛的症狀,效果非常神奇。

推究藥理,是有道理可循的,因為芍藥能夠活絡靜脈的血液。詳細來說,人體下半身的靜脈血從下往上流,匯集到大靜脈管,再流回心臟。我認為這個病症的靜脈血管一定發生了病變,有氣逆流往下行,所以會疼痛。必須加重芍藥的用量,增加靜脈血液回流的力量,來消除病變,病才能好。以前吳凝軒先生肚子痛,看醫生很久都治不好。

他自己查閱醫書,看到小建中湯,很高興它能治療腹痛,就照抄了原方,白芍用到六錢,桂枝用到三錢。他自己認為藥量只有古人的十分之一,很輕,而且還沒用麥芽糖。服藥後,肚子痛就消失了,但反而覺得那個地方好像空空的沒有東西,用力按壓反而舒服。這是因為當時肚子裡的靜脈血向上回流過度,動脈血無法及時補充,又沒有麥芽糖來補充能量的緣故。吳凝軒先生曾經歷歷在目地告訴我,可以作為證明。

學醫的人可以先認識這個道理,再和下卷有關奔豚的病例一起研究,自然能融會貫通,體會其中的樂趣。

現在的醫生常常不用麥芽糖,我曾經和一家藥鋪的老夥計聊天,問他過去看到藥方中,有用到麥芽糖的嗎?他笑著說,沒有啊!由此可見一斑。前賢汪訒庵說:「現在的人用小建中湯,絕不用麥芽糖,是失去了張仲景的本意啊。」既然近代以來就已經這樣了,真是令人嘆息啊。小建中湯不用麥芽糖,就像桂枝湯不用桂枝一樣,哪有這種道理呢?

2. 第五九案,小建中湯證(其二,穎師醫案)

顧(右,十月二十六日),產後,月事每四十日一行,飯後則心下脹痛,日來行經,腹及少腹俱痛,痛必大下,下後忽然中止,或至明日午後再痛,痛則經水又來,又中止,至明日卻又來又去,兩脈俱弦。此為肝膽乘脾臟之虛,宜小建中加柴芩。

桂枝(三錢),生白芍(五錢),炙草(二錢),軟柴胡(三錢),酒芩(一錢),臺烏藥(錢半),生薑(五片),紅棗(十二枚),飴糖(三兩)

拙巢注,一劑痛止,經停,病家因連服二劑,全愈。

佐景按,余初疑本證當用溫經湯加楂、曲之屬,而吳兄凝軒則力贊本方之得。師曰,大論云:「傷寒,陽脈澀,陰脈弦,法當腹中急痛,先與小建中湯,若不差者,小柴胡湯主之。」我今不待其不差,先其時加柴、芩以治之,不亦可乎?況婦人經水之病,多屬柴胡主治,爾儕察諸云云。翌日據報,病向愈矣。

白話文:

(病人姓顧,右邊脈象,十月二十六日就診)她產後,月經週期變成每四十天來一次,而且每次飯後都會感到心窩處脹痛。近幾天來月經,肚子和下腹都疼痛,痛起來就一定會拉肚子,拉完肚子後疼痛會突然停止。有時要到隔天下午才會再痛,痛時月經又來,接著又停止。到了隔天,又會這樣反覆來來去去。把脈的結果,兩脈都呈現弦脈。這是因為肝膽之氣乘著脾胃虛弱而引起的,應該用小建中湯再加柴胡、黃芩來治療。

開的藥方是:桂枝三錢、生白芍五錢、炙甘草二錢、軟柴胡三錢、酒黃芩一錢、台烏藥一錢半、生薑五片、紅棗十二枚、麥芽糖三兩。

(拙巢的注解):病人服用一劑藥後疼痛就停止了,月經也停了。病家接著連續服用了兩劑藥,病就完全好了。

(佐景的按語):我起初懷疑這個病症應該用溫經湯再加山楂、神曲之類的藥來治療,但是吳凝軒(吳先生的字號)卻極力推薦這個方子有效。老師說,《傷寒論》說:「傷寒病,陽脈阻塞不通暢,陰脈呈現弦象,病症應該是腹中急痛,先用小建中湯治療,如果沒有效果,再用小柴胡湯來治療。」我現在不等它沒效,就先加入柴胡、黃芩來治療,難道不可以嗎?何況婦女月經方面的疾病,多半屬於柴胡主治的範圍,你們要仔細觀察啊。隔天回報,病人的情況已經好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