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中卷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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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中卷 (8)

1. 第四五案,射干麻黃湯證(其一,穎師醫案)

馮仕覺,(七月廿一日),自去年初冬始病咳逆,倚息,吐涎沫,自以為痰飲。今診得兩脈浮弦而大,舌苔膩,喘息時胸部間作水鳴之聲。肺氣不得疏暢,當無可疑。昔人以麻黃為定喘要藥,今擬用射干麻黃湯

射干(四錢),淨麻黃(三錢),款冬錢(三花),紫菀(三錢),北細辛(二錢),製半夏(三錢),五味子(二錢),生薑(三片),紅棗(七枚),生遠志(四錢),桔梗(五錢)

拙巢注,愈。

曹穎甫曰,有張大元者向患痰飲,初每日夜咯痰達數升,後咯痰較少,而胸中常覺出氣短促,夜臥則喉中如水雞聲,徹夜不息。當從《金匱》例投射干麻黃,尋愈。又有楊姓婦素患痰喘之證,以涼水浣衣即發,發時咽中常如水雞聲,亦用《金匱》射干麻黃湯應手輒效。又當其劇時,痰涎上壅,氣機有升無降,則當先服控涎丹數分,以破痰濁,續投射干麻黃湯,此又變通之法也。

2. 第四六案,射干麻黃湯證(其二,佐景醫案)

沈賢襄先生(住辣斐德路玉振里三十五號),案缺,

射干(錢半),麻黃(二錢),細辛(錢半),紫菀(錢半),款冬(錢半),姜半夏(二錢),五味子(一錢),生薑(二錢),大棗(四枚)

佐景按,有友人莊君國坤者,病呃逆,患之三日,勉飲滾熱之開水,則可止呃一分鐘許。既治之不差,就診於余。細察之,計每分鐘作呃一十三次,甚均停,夜間亦然。稍入睡,輒因呃而醒。如是合計其三日夜之呃,竟已達五萬六千餘次之多,此寧非驚人之數。余略按其脈,視其舌,撫其額,即疏一方以與之,合計診察及疏方時間,前後不出五分鐘。莊君即電告藥鋪,囑遣人來迎方送藥。半小時後,藥已煎就送到,立飲之,杯未復,而宿呃頓止。莊君初疑此為熱飲之功,非藥力之效,勿信焉。既而一分鐘後,二分鐘後,十分鐘後,一點鐘後,呃永不發,莊君乃驚為神奇。余曰:何神奇之有哉?此乃古聖人之遺澤,余不過竊其一二耳。余因檢《金匱》橘皮湯方後文示之曰:「上二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溫服一升,下咽即愈。」並告之曰:古聖人用藥二味,已能下咽即愈,況余今所用者,不止此二味哉!

時有友人沈君賢襄亦在側,睹此變戲法式之治病術,不禁竊怪。曰:我有十餘年之宿恙,君亦能愈之,若是其速乎?曰,何病?曰:老咳嗽也。曰:是亦不難。因按脈,察苔,撫額,依舊至迅,而上方隨成,蓋即射干麻黃湯原方是也。次日,沈君服此,恙減其半,續進二劑,咳永除,又豈非下咽即愈之謂乎?

我知閱者必將願聞沈君宿恙之經過及服藥後之反應,則與其由余陳述,跡近於誇,曷若由沈君自言,事屬乎真?故沈君徑自筆述如下,以告世之同病者:

「鄙人體素健,但自幼即有咳嗽之疾,每屆初秋,天氣驟涼,必按時舉發。初則換衣之時,稍受風寒,即噴嚏不止,繼則喉中生痰,呼吸不暢。疾劇時,夜間難以成寐,時需坐起,氣方稍蘇。而氣管因痰阻礙,一呼一吸,聲如鋸木。往往頭暈目眩,坐臥不安,痛苦殊甚。飲食方面,如肉類等固不敢染指,並菸酒等刺激物品亦在屏絕之例。

十數年來,雖經診治,間或購服西藥,終鮮效果。因是每年例須受苦二月許。今秋又漸後發,幸經服姜君方數劑,立即遏止。現已隆冬,仍康好健啖如恆。惟偶聞濃厚之煤氣,或略感寒涼,喉中亦立即呼吸有聲,但片刻即愈,不須藥治。且今晨間起身時,必有濃痰一口,自能吐出,甚稱快適。

前在病時,此痰阻塞喉間,不復能出,其苦不堪言狀。回憶纏綿宿疾,恍然若失,多年沉疴,一旦根除,誠令人感佩不止也。

沈賢襄謹志二十六年一月十五日」

射干麻黃有其藥理在,射干麻黃湯證有其病理在。使吾一一暢發之,諸君安坐而得之,將覺淡然無味,不值一嚼。君若不惜清神而自求之,則興之所至,可以忘君餐,可以廢君寢。此中之樂樂無窮,有不足為外人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