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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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上卷 (25)

1. 第一六案,葛根湯證(其五,穎師親撰)

海上諸醫視麻桂若蛇蠍,何況疹病宜涼之說深入人心,誰敢以之治麻疹者。吾乃不得已變通其說,曰:葛根湯以葛根為君,麻桂為臣,君藥不可去,臣藥可取而代也。若薄荷、桑葉,若牛蒡、桔梗,若西河柳、芫荽,若櫻桃核、蟬衣,皆可以代麻、桂,獨葛根當勿易。嘻,高價不售,降格以求,其有能諒吾苦心者乎?

實告讀者,余之治太陽病,於麻黃、桂枝、葛根三藥,誠有不可一日無此君之慨。故凡余之所說悉屬言行合一,而絕非著書治病分作兩事者。余用麻黃常由八分至二錢,用桂枝常由錢半至三錢,用葛根常由二錢至四錢,若吾師之用此三藥,則更倍蓰於是。故三藥之中,以葛根最為和平。

奈何今之醫尚多不敢下筆,徒知拾前人之唾餘,曰:「葛根是陽明藥,若邪未入陽明而早用之,將引邪入內。」曰:「葛根竭胃汁。」嗚呼,邪說重重,豈惟不必贅引,法當一焚而廓清之!用是作葛根湯證按,為葛根一藥呼冤,為葛根一湯表彰。欲勿廢書長嘆,猶待舉世之覺悟也夫!

曹穎甫曰,世之論者動稱溫病無主方,而傷寒論一書幾疑為專治傷寒而設,不知越人言傷寒有五,溫病即在其中。今姜生佐景能於大論中發明葛根湯為太陽溫病之主方,真能發前人所未發。蓋葛根湯證與傷寒不同者,原以津液不足之故,故於桂枝湯中加麻黃而君葛根。中風證而津液不足者,即用桂枝湯本方而加葛根。太陽標熱內陷而下利者,即用葛根芩連湯,以清熱生津為主。蓋人體中水分多於血分,則易從寒化,故藏於精者,春不病溫。血分多於水分,則易從熱化,故冬不藏精,春必病溫。從寒化者,傷寒不愈,浸成痰飲,雖天時轉陽,猶宜小青龍湯。從熱化者,中風誤治即成熱病,為其津液少也。即此意以求之,則葛根為太陽溫病主藥,葛根湯為太陽溫病主方,不益可信乎?

佐景又按,學者既已熟稔太陽病之三主方矣,乃請進論陽明病,而以白虎湯證始可也。

白話文:

當時許多醫生都把麻黃、桂枝這類藥視為毒藥,更何況認為麻疹應該用涼藥的觀念已經深入人心,有誰敢用麻黃、桂枝來治療麻疹呢?我實在是不得已,才變通解釋說:葛根湯是以葛根為主要藥物,麻黃、桂枝是輔助藥物。主要藥物不可缺少,輔助藥物則可以尋找替代品。像是薄荷、桑葉,或是牛蒡、桔梗,或是西河柳、芫荽,或是櫻桃核、蟬蛻,這些都可以代替麻黃、桂枝,只有葛根是不能替換的。唉,好的藥賣不出去,只好降低要求,希望有人能夠體諒我的苦心啊!

我要誠實地告訴讀者,我治療太陽病,對於麻黃、桂枝、葛根這三味藥,實在覺得一天都不能沒有它們,就像君主一樣重要。所以我說的、做的都是一致的,絕對不是寫書是一回事,治病又是另一回事。我使用麻黃,通常從八分到二錢,使用桂枝,通常從一錢半到三錢,使用葛根,通常從二錢到四錢。如果我的老師使用這三味藥,用量還會比我多好幾倍。所以這三味藥當中,葛根是最為平和的。

無奈現在的醫生大多不敢使用,只知道撿拾前人剩下的口水,說:「葛根是治療陽明病的藥,如果病邪還沒進入陽明經就提早使用,會把病邪引到體內。」又說:「葛根會耗損胃液。」唉,這些錯誤的說法太多了,實在不值得一提,應該全部燒毀才能徹底清除!所以我寫這篇葛根湯的案例分析,就是為了替葛根這味藥喊冤,為了彰顯葛根湯的功效。想要停止我因對醫學現況感到無奈而發出的長嘆,就只能等待世人覺醒了!

曹穎甫說,現在的人常常說溫病沒有主要的處方,甚至懷疑《傷寒論》這本書只專門治療傷寒而設,卻不知道扁鵲說的傷寒有五種,溫病就在其中。現在姜佐景先生能夠在《傷寒論》中闡明葛根湯是治療太陽溫病的主要方劑,這真是發掘了前人所沒有發掘的道理。葛根湯證與傷寒的不同之處,原本就是因為體內津液不足的緣故,所以才在桂枝湯中加入麻黃,並以葛根為主藥。中風病證如果出現津液不足的情況,就使用桂枝湯原方再加入葛根。太陽表熱內陷而導致腹瀉的,就使用葛根芩連湯,以清熱生津為主要治療方向。人體內水分多於血分,就容易轉為寒證,所以精氣充足的人,春天就不會得溫病。血分多於水分,就容易轉為熱證,所以冬天沒有好好養精的人,春天就容易得溫病。轉為寒證的人,傷寒久治不癒,就會變成痰飲,即使天氣轉暖,仍然適合使用小青龍湯。轉為熱證的人,中風如果誤治就會變成熱病,那是因為津液不足的緣故。從這個道理來看,就可以知道葛根是治療太陽溫病的主要藥物,葛根湯是治療太陽溫病的主要方劑,難道不是更讓人信服嗎?

佐景又說,學醫的人如果已經熟悉太陽病的三個主要方劑,接下來就可以進一步討論陽明病,從白虎湯的證候開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