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23)
第一集上卷 (23)
1. 第三○案，大承氣湯證（其二，穎師醫案）
若華忽病頭痛，乾嘔，服吳茱萸湯，痛益甚，眠則稍輕，坐則滿頭劇痛，咳嗽引腹中痛，按之，則益不可忍，身無熱，脈微弱，但惡見火光，口中燥，不類陽明腑實證狀。蓋病不專系腸中，而所重在腦，此張隱菴所謂陽明悍熱之氣上循入腦之證也。按即西醫所謂腦膜炎之類。
及其身無熱、脈微弱之時，而急下之，所謂釜底抽薪也。若身有大熱、脈大而實，然後論治，晚矣。
生川軍（三錢），芒硝（三錢），枳實（四錢），厚朴（一錢）
佐景按，若華女士服本方後約三小時，即下，所下非燥矢，蓋水濁也，而恙乃悉除，不須再診。是時，余按日從師受課，故知之稔。
夫滿頭劇痛，病所在腦也。一下而愈，病源在腸也。合而言之，所謂上病下取，治求其本也。蓋腸中既燥，胃居其下，聲氣互通，乃亦化熱。胃有神經上通於腦，輾轉相傳，腦神經受熱熏灼，故發為滿頭劇痛。抑又腸胃燥實者，周身血液亦必隨之化熱，其敷陳血管壁間之諸神經，自受同一之影響。
而腦部為全身神經之總彙．樞機重要，所繫更鉅，故非特滿頭劇痛，甚且神昏譫語，發狂喜妄。考之抵當湯證有發狂之象，桃核承氣湯證有如狂之狀，此皆血熱影響於腦神經之明證。故用藥總不離乎硝黃，無非脫胎於承氣湯，深足長思也。然腸熱有易犯腦者，有不易犯腦者，則其人之神經脆弱與否殊為一大主因，要以脆弱者易被犯，如本案所載者是，其理極顯。又小兒神經脆弱，故驚厥之病特多。
曹穎甫曰，陽明證之頭痛，其始則在闕上，甚則滿頭皆痛，不獨承氣湯證有之，即白虎湯證亦有之。且陽明府實證燥氣上衝，多致腦中神經錯亂，而見譫語頭痛。或反在大便之後，無根之熱毒上冒，如大便已，頭卓然而痛可證也。惟腸中有濕熱蘊蒸，其氣易於犯腦，為水氣易於流動，正如湯沸於下，蒸氣已騰於上，不似燥矢之凝結必待下後而氣乃上衝也。此證但下濁水，即可證明濕熱之蘊蒸陽明。不然，目中不了了，無表裡證，大便難，身微熱者，何以法當急下乎？
白話文：
若華突然頭痛，還會乾嘔，吃了吳茱萸湯後，頭痛反而更嚴重。睡覺的時候會稍微好一點，但只要坐起來，就會覺得整個頭劇烈疼痛，咳嗽還會引起腹部疼痛，按壓腹部更痛到無法忍受。她身體沒有發熱，脈搏很微弱，只是討厭看到火光，口裡乾燥。這些症狀看起來不像陽明腑實證（一種腸胃實熱的病證）。
這個病主要不是腸道的問題，而是比較偏向腦部，這是張隱菴所說的陽明經的強烈熱氣向上竄入腦部的病症，類似西醫說的腦膜炎。
當身體沒有發熱、脈搏微弱的時候，就要趕快用瀉下的藥物來治療，這就像是從鍋底抽走柴火一樣，如果不趁這個時候趕快治療，等到身體發高燒、脈搏又大又強實，那可就晚了。
使用的藥方是：生川軍（三錢），芒硝（三錢），枳實（四錢），厚朴（一錢）。
佐景按，若華女士服用這個藥方約三小時後，就排便了。排出的不是乾硬的大便，而是混濁的水狀物。之後，她的病就好了，不需要再看診。當時，我每天跟著老師學習，所以對這個案例很熟悉。
頭部劇烈疼痛，病灶在腦部。但用瀉下藥後就痊癒，表示病源在腸道。這就是所謂的「上病下治」，從根本解決問題。因為腸道乾燥，胃在腸道的下方，兩者氣息相通，也會產生熱。胃的神經向上連通到腦部，這樣輾轉相傳，腦部的神經受到熱氣的熏烤，所以引發整個頭部劇烈疼痛。此外，當腸胃乾燥的時候，全身血液也會隨之產生熱，分佈在血管壁間的神經，也會受到同樣的影響。
腦部是全身神經的匯集處，是樞紐要地，所以影響更為巨大，因此不僅會頭痛，甚至會神智不清、胡言亂語、發狂、產生妄想。像是抵當湯證會有發狂的症狀，桃核承氣湯證會有像發狂一樣的表現，這些都是血熱影響到腦神經的明顯證據。因此，治療這些病症的藥物都離不開芒硝、大黃等瀉下藥，都是從承氣湯演變而來，值得深思。然而，腸道有熱，有的容易影響到腦部，有的不容易影響到腦部，這主要的原因是個人的神經是否脆弱。神經脆弱的人容易受到影響，就像這個案例一樣。小孩子的神經比較脆弱，所以容易發生驚厥。
曹穎甫說，陽明證的頭痛，剛開始是在額頭上方，嚴重的話，會蔓延到整個頭部，不只是承氣湯證會這樣，白虎湯證也會這樣。而且，陽明腑實證的燥熱之氣上衝，常常會導致腦部的神經錯亂，出現胡言亂語、頭痛等症狀。有時，反而在排便之後，沒有根源的熱毒會向上冒出，例如，大便排完後，頭痛突然出現，這就是證明。但腸道裡有濕熱蘊積的時候，那熱氣更容易侵犯腦部，因為水氣容易流動，就像水在鍋底煮沸，蒸氣就會向上騰升一樣，不像乾硬的大便必須排出去，熱氣才會向上衝。這個案例只是排出濁水，就可以證明是陽明經有濕熱蘊積。不然，如果眼睛沒有不舒服、沒有表證和裡證、排便困難、身體微微發熱，為什麼要趕快用瀉下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