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穎甫

《經方實驗錄》~ 第一集上卷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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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上卷 (16)

1. 第二一案,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證(其一)

(穎師醫案)

鍾(右,住聖母院路大千世界隔壁福新電料行樓上)

初診(十一月初三日),傷寒七日,發熱無汗,微惡寒,一身盡疼,咯痰不暢,肺氣閉塞使然也。痰色黃,中已化熱,宜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加浮萍。

淨麻黃(三錢),光杏仁(五錢),生石膏(四錢),青黛(四分,同打),生草(三錢),浮萍(三錢)

佐景按,據史惠甫師兄言,鍾姓少婦先因外出探望其父疾,心滋憂戚,歸途白雪紛飛,到家即病。曾經中西醫師雜治未全,又因身懷六甲,家人憂懼萬分。耳師名,叩請出診,惠甫兄隨侍焉。初診時,病者面赤氣喘,頻頻呼痛,腹部尤甚,按脈浮緊。師謂此證易治,不足憂,徑疏本方。

二診(十一月初四日)

昨進麻杏甘石湯加浮萍,汗泄而熱稍除,惟咳嗽咯痰不暢,引胸腹而俱痛,脈仍浮緊,仍宜前法以泄之。

淨麻黃(三錢五分),生甘草(二錢),生石膏(六錢),薄荷末(一錢,同打),光杏仁(四錢),苦桔梗(五錢),生薏仁(一兩),中川樸(二錢),蘇葉(五錢)

佐景按,據史惠甫兄言,二診時病者已能與師對語,神情爽適,不若初診時之但呼痛矣,稔知服藥後,微汗出,一身盡疼者悉除。惟於咳嗽時,胸腹部尚覺牽痛耳。師謂本可一劑全愈,適值天時陰雨,故稍纏綿,乃加苡仁、厚朴、蘇葉等與之。

自服第二方後,又出微汗,身熱全除,但胸背腹部尚有微痛,遊移不居。又越一日,病乃全瘥,起床如常人。

白話文:

[第二一案,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證(其一)]

(穎師醫案)

鍾姓婦人(住在聖母院路大千世界隔壁福新電料行樓上)

第一次看診(十一月初三日),得了傷寒七天,發燒卻沒有汗,稍微怕冷,全身都疼痛,咳嗽有痰卻咳不出來,感覺肺氣好像被堵住了一樣。痰的顏色是黃色的,表示體內已經化熱了,應該用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再加一點浮萍。

用藥:乾淨的麻黃三錢,光杏仁五錢,生石膏四錢,青黛四分(和藥一起搗碎),生甘草三錢,浮萍三錢。

佐景按,根據史惠甫師兄說,鍾姓少婦之前因為外出探望生病的父親,心中感到憂愁悲傷,在回家的路上又遇上漫天大雪,到家就病倒了。她曾經接受過中醫和西醫的治療,但都沒有完全治好,又因為懷有身孕,家人非常擔心害怕。聽到醫師的名聲後,就請醫師出診,惠甫師兄也跟著一同前往。第一次看診時,病人臉色發紅、呼吸急促,頻頻喊痛,腹部尤其疼痛,把脈發現脈象浮而緊。醫師說這個病很好治,不用擔心,就直接開了這個藥方。

第二次看診(十一月初四日)

昨天吃了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加浮萍,出了汗,燒稍微退了一些,但還是咳嗽、咳痰不順暢,導致胸部和腹部都跟著疼痛,脈象仍然浮而緊,所以繼續用之前的藥方來疏通。

用藥:乾淨的麻黃三錢五分,生甘草二錢,生石膏六錢,薄荷末一錢(和藥一起搗碎),光杏仁四錢,苦桔梗五錢,生薏仁一兩,中川樸二錢,蘇葉五錢。

佐景按,根據史惠甫師兄說,第二次看診時,病人已經可以和醫師對話了,精神也比較好,不像第一次看診時只會喊痛。大家都知道服藥後,出了點汗,全身的疼痛都消除了。只是在咳嗽時,胸腹部還會感到牽扯的疼痛。醫師說,本來應該吃一次藥就能痊癒,但剛好遇到陰雨天氣,所以病才拖延了一下,於是就加了薏仁、厚朴、蘇葉這些藥。

吃了第二次藥方後,又出了些微汗,身體的發燒完全退了,但胸部、背部和腹部還是有些微的疼痛,而且痛的地方不固定。又過了一天,病就完全好了,起床後就跟平常人一樣了。

2. 第二二案,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證(其二)

(穎師醫案)

馮蘅蓀(嵩山路萼廬賬房,十月廿九日),始而惡寒,發熱,無汗,一身盡痛。發熱必在暮夜,其病屬營,而惡寒發熱無汗,則其病屬衛,加以咳而咽痛,當由肺熱為表寒所束,正以開表為宜。

淨麻黃(三錢),光杏仁(四錢),生石膏(五錢),青黛(四分,同打),生甘草(三錢),浮萍(三錢)

佐景按,本案脈案中所謂營衛,蓋本《內經》「營氣夜行於陽,晝行於陰;衛氣晝行於陽,夜行於陰」之說。余則謂本案乃麻黃湯證化熱而為麻杏石甘湯證耳。觀其惡寒、發熱、無汗、身疼,非麻黃湯證而何?觀其咳而咽痛,非由寒邪化熱、熱邪灼津而何?方依證轉,病隨藥除。

桂枝湯證,或以服藥故,或以病能自然傳變故,可一變而為白虎湯證。同理,麻黃湯證可一變而為麻杏石甘湯證。此可證之以大論。曰:「發汗後不可更行桂枝湯,汗出而喘,無大熱者,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此言本屬麻黃湯證,予麻黃湯發汗,孰知藥劑太重,竟致肺部轉熱,雖汗出而仍喘。

淺人無知,見無汗變為有汗,疑麻黃湯證轉為桂枝湯證。初不知身無大熱,熱反聚於肺臟,而肺臟之邪,並非傳於腸胃也。經文俱在,可以覆按。

余前謂白虎湯為桂枝湯之反面,今當續曰:麻杏甘石湯為麻黃湯之反面。此說當更易明瞭。何者?二湯中三味相同,所異者,一為桂枝,一為石膏。而後知麻黃湯證為寒實,麻杏甘石湯證為熱實。攻實雖同,寒熱不一。麻黃湯證有喘,麻杏甘石湯證亦有喘。其喘雖同,而其喘之因不一。

喘為肺閉,而其所以閉之因不一。人當健時,肺部寒溫調勻,啟闔合度,無所謂閉。及其受寒則閉,受熱則亦閉。閉者當開,故均用麻杏以開之,甘草以和之,而以桂枝、石膏治其原。於是因寒而閉者開,因熱而閉者亦開,仲聖制方之旨,於焉大明!

白話文:

(穎師的醫案)

馮蘅蓀(嵩山路萼廬帳房的人,十月二十九日),一開始覺得怕冷,發燒,沒有流汗,全身都痛。發燒一定在傍晚或晚上,這種情況屬於營分(指體內營養物質運行的部分)的病症,而怕冷、發燒、沒有流汗,則屬於衛分(指體表防禦功能)的病症。再加上咳嗽、喉嚨痛,應該是因為肺熱被表寒束縛,所以應該用開表的方法來治療。

開的藥方是:淨麻黃(三錢)、光杏仁(四錢)、生石膏(五錢)、青黛(四分,一起打碎)、生甘草(三錢)、浮萍(三錢)。

佐景按,這個醫案中提到的營衛,是根據《黃帝內經》說的「營氣晚上在陽分運行,白天在陰分運行;衛氣白天在陽分運行,晚上在陰分運行」的說法。我認為這個案例是麻黃湯證轉變成熱邪而變成了麻杏甘石湯證。你看他怕冷、發燒、沒有流汗、全身疼痛,這不是麻黃湯證是什麼?你看他咳嗽、喉嚨痛,這不是因為寒邪化熱、熱邪灼傷津液引起的嗎?藥方會隨著病證的轉變而調整,病也就會隨著藥物而消除。

桂枝湯證,有可能是因為服藥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因為疾病自然發展的緣故,可能會轉變成白虎湯證。同樣的道理,麻黃湯證也可能轉變成麻杏甘石湯證。這個可以用《傷寒論》來證明。《傷寒論》說:「發汗之後,不可以再用桂枝湯,如果流汗後出現喘,但沒有明顯發高燒,可以用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這是說本來是麻黃湯證,用麻黃湯發汗,誰知道藥力太強,竟然導致肺部轉熱,雖然出了汗仍然喘。

一些淺薄無知的人,看到沒有汗變成有汗,就以為麻黃湯證轉變成桂枝湯證。他們不知道身體沒有發高燒,熱反而聚集在肺部,而且肺部的邪氣,並不是傳到腸胃。經典的條文都在,可以查閱驗證。

我之前說過白虎湯是桂枝湯的反面,現在我要接著說:麻杏甘石湯是麻黃湯的反面。這樣說應該會更容易理解。為什麼呢?這兩個湯方中三味藥是相同的,不同的是一個是桂枝,一個是石膏。由此可以知道麻黃湯證是寒實證,麻杏甘石湯證是熱實證。雖然都是用攻實的方法來治療,但是寒熱屬性不同。麻黃湯證有喘,麻杏甘石湯證也有喘。雖然都有喘的症狀,但是喘的原因不一樣。

喘是因為肺氣閉塞,而閉塞的原因不一樣。人在健康的時候,肺部的寒溫是調和的,開闔合度,不會有閉塞的問題。等到受了寒就會閉塞,受了熱也會閉塞。閉塞了就要打開,所以都用麻黃和杏仁來打開,甘草來調和,再用桂枝和石膏來治療病因。這樣一來,因為寒引起的閉塞就可以打開,因為熱引起的閉塞也可以打開。仲景創製藥方的用意,在這裡就非常清楚明白了!